次日一早,我和李梅依依不舍地告别父母,迅速赶回侦缉队。
十二点左右,我和李梅回到办公室,立即拦住准备下班的孙副局长和罗队长,一来给他们销假,二来报告地心鬼窟鬼怪有组织杀人的情况,要求再请几天假,到摩围山、凤池山、四角山和石鸡山处理小鬼杀人事宜,查清头领鬼的来历,收服或诛杀头领鬼,履行端公职责。同时,我也建议孙副局长对乱葬岗掘坟盗尸案件以“盗窃侮辱尸体罪”立案侦查,抽调专班排查掘坟盗尸人。
孙副局长微笑着:二娃,你这个情况发现得非常好,发现得非常常及时,一下触发了我的灵感,解开了我的心结。你们稍安勿躁,不忙提请假的事,先看一份文件再说。
说完,孙副局长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档案袋,将一份地区侦缉处的秘密通报递给我。
我仔细阅读,读着读着,竟然感觉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
通报说,近期地区侦缉处辖区五个县的妇幼保健院、医院妇产科先后发生了五十多起孕妇和胎儿在医院死亡,家属拒不处理尸体,在妇幼保健院或医院设置灵堂的“医闹”事件。有的甚至有组织地抬尸上街、到地方政府上访,严重影响医院的正常经营秩序和地方党委政府的办公秩序,危及社会稳定。地委行署要求,地区侦缉处组织各区县侦缉机关配合卫生部门做好医患纠纷调处,坚决防止发生越级上访、冲击医院、抬尸上街游行、抬尸到党委政府上方等次生危害,坚决维护全地区社会治安持续稳定。
我将文件还给孙副局长,他问我:二娃,有什么看法?
我激动地说:这些医院的医疗水平也太差了,这些医生的职业道德也太低了,一下医死五十多对母子,百多条人命啊。我看,这些院长该以渎职罪追责,这些医生该抓来判刑。老板,我们普通老百姓患者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我真的非常非常同情他们,你医院把别人母子医死了,至少赔偿、安抚要到位。如果不到位,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要上访,我也不处理尸体。
孙副局长拍着我肩膀,笑着说说:年轻人,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产检和生小孩都是非常简单的工作,即使剖腹产,现在的医疗水平,乡村的医疗点、农村的赤脚医生也能够胜任,我们的法医都可以这个手术。虽然孕妇在医院死亡是比较正常的事情,但是,以前并没有出现过这这么多的事故,这几个月却集中出现孕妇在医院死亡的情况,你认为正常吗?现在,这可能不是你们端门的私事,而是侦缉队堂堂正正的工作。
回想起头领鬼指使无鼻鬼、狄富、狄贵等鬼怪诛杀杜霞母子的事,想起师傅关于鬼婴的讲述,想起耕红这一鬼婴在宋鹤泥被绑架案件中的所作所为,我顿时感觉掉进了冰窟,四周传来阵阵寒意。如果某个人或者某个鬼怪想将这些胎儿豢养成鬼婴,将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如果自己这个端公不及时出手,今后自己的良心将因为麻木不仁要受到多少煎熬?
我向孙副局长和罗队长报告,说可能有人想将这些胎儿豢养成鬼婴杀人的。孙副局长让我和李梅迅速赶往摩围山、凤池山、四角山和石鸡山处理小鬼杀人事宜,查看这些地方的胎尸与乱葬岗胎尸的异同,局里派一个专职驾驶员协助我们。
孙副局长还决定,他带领罗队长到地区侦缉处侦缉支队汇报,争取全地区各区县支持黔州侦缉局工作,秘密排查孕妇非正常死亡情况,看是否有乱葬岗一样的掘坟盗尸的情况。如果地区侦缉处和其他区县不信任、不支持黔州,我和李梅必须让黔州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必须将掘坟盗尸的人查出来,公开打击处理。
摩围山相对较近,我和李梅决定先到摩围山收服那帮小鬼。
摩围山距离彭州县城三十多公里,环绕县城,既是彭州地势最为险峻之山,也是彭州县城拱卫之山,历来是夺取彭州县城的、经过彭州的兵家必争之地。解放前这里战火连绵,解放初期匪患不断,死人无数,山中坟墓上万。现在,这里虽然开发成旅游景点,白天游人如织,但一到夜间仍然阴气森森。
我们在彭州侦缉队的带领下,天黑不久到达百丈崖,这里是一仞四百多米高的悬崖下的斜坡,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柏香树,树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夜猫子鸣叫,让人突然心惊肉跳。
乍一看,这里的柏香树长得杂乱无章,仔细一看还是基本横成行、竖成列。当地村民在亲人下葬后,有在坟前在种植一棵柏香树的习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的坟堆因为没有后人祭扫,又被其他人重藏,再换一个位置栽种柏香树,长此以往,柏香树的排列就不那么规则了。
这里很多坟堆因为没有人祭扫,长满了杂草,阴气极为浓烈,驾驶员不停地打着寒颤。我让驾驶员、李梅和彭州的侦缉队员呆在车中,千万不要出来,除非我呼救,以免他们的生人味道惊扰小鬼,我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我在柏香林中一所长满杂草,大约近百十年没有人祭扫的坟前点燃“请鬼符”,念动“请鬼咒”,因为我知道这种鬼如果没有投胎,一定十分穷困,便于为我所用。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百多岁的老鬼杵着拐杖,不停地咳着嗽走出来,说:大师,你找我?
我立即扶住他,给他服用了三粒“壮鬼大力丸”,他顿时觉得精神百倍,我再送他五粒,还给他焚化了一大把纸钱,他已经近百年没有人祭扫了,穷得几乎要上吊,对我的举动万分感激。
我一边姓端公大礼,一边说:老伯贵姓?
老鬼说:免贵姓庹,字定远,康熙三年生人,大师有何吩咐?
我说:不敢吩咐,我是当朝端公,奉命调查这一带阴阳二界的治安形势,请问老伯对这一带治安形势有什么看法?
庹定远说:大师,说起治安形势我就担忧,这里的治安确实该下大力气整治一下了。
我问:老伯,愿闻其详?
庹定远说:大约两个月前,一个老头先后送来了二十多个胎儿尸体,用玻璃瓶装着,用一种我不认识的药水浸泡在这里。这些胎儿的鬼魂心无法纪、目无尊长,闹得摩围山鸡犬不宁。不知什么原因,这帮小子体力、胆量比普通小鬼大得多,动辄就打打杀杀。最不能容忍的是,它们抢占了五个老弱病残的女鬼住所,让老女鬼露宿山野。像我这种穷困潦倒、体弱多病的老鬼,只要它们一回来,只有躲进破屋,根本不敢正视它们。但是,但愿你和阎罗真君早日收了它们,还摩围山一片宁静。
我给庹定远行了一个端公大礼,说:老伯,这些小鬼平时外出吗?
庹定远说:它们经常三三两两外出?
我问:老伯,你知道它们外出干什么勾当吗?
庹定远说:这些小鬼具体干什么勾当我不知道。但是,它们每出去一次,不几天那个老头就要送一、两个胎儿尸体来。
我问:这些小鬼你知道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吗?
庹定远说:我只知道它们是哪个老头送来的,此前生长在何处,我一概不知。我从来没有与它们交往过,更不知道它们姓甚名谁。
我问:老伯,你知道它们来此地时贵庚几何?
庹定远说:初始几个小儿我没有在意,但后面十几个小儿我感觉还未成人,也就是还在母腹中未见到失眠就夭折了。
我问:老伯,你认识送这些小儿到此的老头吗?
庹定远说:那老头肯定是人,七十岁左右,但我不认识他。
我说:老伯,烦请指认这些小儿的胎尸堆放现场。
庹定远指着三、四百米以外几个坟堆,说:那老头将这些小儿尸体放在那里的,烦请大师尽早将百丈崖的治安形势反映上去,或者亲自出马整治,还百丈崖一片宁静。
我给庹定远行了一个端公大礼,请他继续注意那帮小鬼的动向,我下次调查时再来祭扫他。
告别庹定远后,我走到他指认的五个旧坟堆仔细查看。枯黄的荒草中凌乱地摆放着二十四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瓶,散发出一股比重浓厚的福尔马林味道。
借助手电光,我看到每个玻璃瓶内都有一个蜷曲着双腿的胎儿,有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有的双手高举,有的双手下垂,有的双眼安详地闭合,有的双眼怒睁。这些玻璃瓶瓶身都有刻度,我的第一印象是玻璃瓶来自学校实验室,但胎尸用消毒水浸泡,我又认为运送胎尸及掘坟盗尸的人应该是医生,不然他拿不到这么多专用玻璃瓶和福尔马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