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队长在车上座了好一阵,才颤颤抖抖地将钥匙插进丝尾子中,接连扭动了几下才将车子发动起来,我真担心他下山时踩不住刹车发生车祸,急忙捡他关心的话题舒缓他的情绪。
我说:老板,这案子好像有点进展了。
孙队长问:有什么进展。
我说:从刚才询问四具尸体的魂魄来看,虽然什么人、什么鬼,几个人、几个鬼,为什么要杀他们一概不知。但是,肯定是某种动物进入他们体内,从他们体内咬破心脏、穿出乳头致死的,这不是有重大进展吗?
孙队长说:二娃,你不是有到阴界去的本领吗?去问一下吧。我们抓到人后,将相关证据转换成符合我们法律的形式,不就破案了。
我说:老板,我这地师级端公一年只能到阴界去两次,办张彪的案我去了一次,办向掌官的案子又去了一次,今年的粮票已经用完了。
孙队长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下,车也开得稳当多了,问:二娃,这案子可能只有靠你打开缺口了。
我说:老板,我怀疑死的四个人被某人下蛊了。
孙队长问:什么是“蛊”?
我将我所知道的有关“蛊”的知识全部告诉孙队长,他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思路一下就打开了,说:二娃,这案子必须将传统手段和现代科技相结合。一是你走传统这条道,我走科技这条道。二是向湖南、湖北、四川、贵州、云南发协查通报,请这些地方梳理解放以来发生的这种案子。重点请地区侦缉处在全地区九个县协查,一旦有类似案子我们迅速赶过去。你看如何?
领导就是出思路的人,我不得不佩服孙队长开阔的侦缉思路。
我说:老板,你的思路真高明,我尽最大努力取得突破。不过,我最好有个人帮忙。
孙队长说:全局范围内你看起谁我给你调谁。
我说:把李梅调来如何?
孙队长说:我连夜给宋局长汇报,保证明天下午以前让李梅站在你身边。
一想到又要与李梅并肩战斗,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努力开动思想机器,根据现有痕迹物证设想三起案子的种种可能,但想来想去都没有离开“蛊”。侦缉工作有时候非常相信直觉,我决定从“蛊”着手。
现场是破案的源头。次日一上班,我以刚加入刑大需要学习为借口,找技术人员调取了四起案子的现场勘查资料。从罗奇燕、陈敏、彭志琼、龙娟的尸检照片来看,我没有看出没有任何鬼怪侵害的痕迹,况且在殡仪馆我也看了尸体实物,也没有看出没有任何鬼怪侵害的痕迹。从现场勘查笔录上看,四起案子现场门窗都完好无损,都没有找到嫌疑人的进出口。但是,现场笔录和现场照片中唯一相同的物品就是都有一罐药酒,罗奇燕、陈敏的药酒是用玻璃瓶浸泡的,彭志琼的药酒是用瓦罐浸泡的,龙娟的药酒是用塑料瓶浸泡的。
我想起省厅检验报告说在罗奇燕、陈敏、彭志琼的胃内容物和血液中检测出酒精,现在四个现场都出现药酒,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找到孙队长,说:目前四起案子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现场都有一罐药酒,这些药酒是否与案子有关我不敢肯定。但是,我们应该提取,找中医进行药品分析,看物理成分是否一致。同时,将药酒送省厅检验,看化学成分是否一致。如果物理成分、化学成分都一致,这四副药可能来自同一人,我们可以排查这人来自何处?与案子有什么关联?即使与案子无关,我们也可以作一次否定排除,缩小侦缉面。
孙队长当即同意了我的建议,立即安排技术人员到四个现场提取四罐药酒,并联系了县人民医院的中医专家。不久,四罐药酒都提到了技术室,孙队长立即安排毒化人员取样送省厅检验。三个老中医倒干罐内的白酒,将药渣倒在托盘中仔细甄别。
大约三个小时后,三个老中医先后气喘吁吁地给孙队长报告,罐内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味中药,都是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每罐药每味药的计量基本一样,只是生川乌、生草乌剂量偏大,但最多使人昏眩,不可致人死亡。
孙队长又蔫劲了。
我说:老板,你看,四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药酒用药一模一样,说明极有可能是一个人开的处方,可能需要找到这个医生。
孙队长不耐烦了,说:二娃,老中医都说了,这些药吃不死人,里面没有动物,即使有动物,还没有不被白酒泡死的?
我怯生生地继续建议,说:老板,要不你征求一下三个老中医的意见,问一下这药的来路。
孙队长说:你去把三个老中医请回来。
我追到侦缉局从门口,恭恭敬敬地将三个老中医请回孙队长办公室。孙队长问:老前辈们,从你们的经验来看,这些药是哪家医院、哪个医生开的?
三个老中医异口同声地说:这些药都没有炮制过,都是从山上采下来直接使用的,不可能是正规医院正规中医开出来的药,一定是江湖郎中,或者那些在街上摆地摊的游医抓的药。
孙队长无语了,更蔫劲了。
我急忙不问:各位前辈能否看出是什么流派,或者什么地方的用药手段?
三个老中医说:应该是湖南、贵州、四川交界一带的游医常用方式。如果你们化验出所用白酒都是高粱酒,则十有八九是这一带的医生。因为这一带的郎中强调泡药必须用高粱酒,四川一带强调用苞谷酒,湖南靠广东一带强调用糯米酒,江浙一带强调用黄酒,中原一带强调用高粱、玉米与豌豆混合煮成的酒,藏药强调用青稞酒,疆药强调用葡萄酒。
我心中一震,先前怀疑四个人被人下蛊杀害,蛊术大多出自湖南、贵州、四川交界一带,现在三个老中医也判断药酒医生来自这一带,这一定不是巧合!
我将我的推理报告给孙队长,他的激情又被调动起来,立即指令调查走访组成立一个小组,专门摸排全县江湖郎中和摆地摊卖草药的游医,逐个登记造册,占有户籍地、暂住地、活动轨迹、草药名称等情况,重点摸排来自湖南、贵州、四川交界一带的人,重点摸排其中行为反常的人。
喝了同一个来自湖南、贵州、四川交界一带的游医的药酒,这是目前四起案子唯一的连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