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四九城到海南,王昃被扔到一个偏远的小角落里。
方舟不能现身,而且王昃也不知道几个亲属都长什么样子,只能找到她们,并集中起来,隐蔽耳目,用方舟接走,甚至可以弄昏她们最好。
书信上的内容不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海南王家的落脚点。
还是她们以前的屋子,一个三层小楼。
本来海南有一条线。
一条碎砖碎瓦垃圾成片形成的线,它代表着贫穷与富贵的分割。
站在这条线上,往左边看,便是普通乡镇。
百姓多是海民,日落而出日出而归,恰好与其他地方的百姓相反。
妇女带着斗笠,坐在地上整理一天的海货,小孩穿着已经五六年的t恤短裤破旧运动鞋,在废墟上来回奔走,妄图找到一些新鲜玩物。
往右边看,就是繁华。
高楼大厦林立,尤其到夜晚,灯光明媚歌舞升平,宛若海上一颗昏暗的珠子。
全国最有钱的人都会聚集在这里,游艇快艇载满了帅哥美女,穿着最少的衣服,喝着最美的酒水,在海风中欢呼雀跃,准备迎接晚上的‘水乳交融’。
但他们很少在海上转个弯,到侧面看看正常百姓的日子。
左侧的破旧与衰败,流民般的生活,其实大部分的因由是右面的土地,本来是他们祖祖辈辈安居乐业的地方,被充满智慧的商人用少量的金钱或者无情的棍棒,让他们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左边的人。
左边的人,右边的人。
现在看来,都是倒霉的人。
灾难,不会理会一平方米土地多少钱。
巨浪才是真正的无情,楼建的越高,在它面前就是死的越快。
好比王昃正对面极远的一个仅剩半栋楼的大厦,传说那里有着堪比澳门的巨大赌场,想来灾难突然来袭时,那些红着眼睛的赌客也许来不及看他人生中最后一张牌。
哀鸿遍野?不至于。
时间没有那么长。
王昃一阵感慨,这是灾后的第四天,他一向鄙视的邮局竟然给力了一把,在两三天之中将老家的信件送到王父的手中,很及时。
四天,看似很短,但对于受灾区,那就是很长。
从角落中走出来,王昃看到的是一阵喧嚣。
士兵永远是第一个出现的,天朝的军队从来不会让人挑出一点毛病,这种信誉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
曾经的高楼很多变成了废墟,士兵用着最破旧的工具,试图把一面倒地的墙搬开,不用问,下面一定传出了呼救声。
四天,无水无食,人还能活着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但看着工程进度,王昃觉得下面的人必然会在希望中死去,这是最可怜的死法。
他握了握拳头,身体的无力,让他心灵也是一阵无力,他救不了他们。
咬了咬牙摇了摇头,这里是灾区,要救是救不过来的,自己的亲人还在等着自己。
赵大宝也同时咬了咬牙,他是这次救灾工作的最高指挥官。
这次受灾面积太大了,天朝海岸线很长,海南又很大,还是因为这里是所谓的‘新兴开发区’,所以才派了这一对人马来救援,但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没有先进的救援设备,仅仅五千人,扔到这里面能干什么?
即便是把人救出来,就随队那几个军医也能把人弄活?
灾难中受的伤一般都是大伤,不敢进用直升飞机送到最近的医院,根本就不行,可惜,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差不多几百公里。
所以这个孤岛,看起来就像是‘死地’。
此时他手里只有一个大锤子,抡圆了敲到这水泥墙上,最多就是砸出一个小坑,还把他的手震得不行。
这整面墙,不光是一层的楼房,面积差不多几百平。
赵大宝骂了一句,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这么大块整个倒下来,下面反而不会有活人。
但心中就是不舒服。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挖洞,死命抬,钻眼……但都不行。
想走,应该走,但赵大宝怎么都不忍心,他心想傻子就傻子吧,即便没有一点希望,他也不想停下手中的大锤。
起码……这一声声的锤响,能让下面的人在‘走’的时候,不那么绝望。
“你先把锤子放下。”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赵大宝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少年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下面。
赵大宝下意识放下锤子,随即就反应过来,大声道:“你从哪冒出来的?这一片我们都检查过了,怎么没发现有人?”
那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按在锤子上,嘴里默默叨叨说了几句什么。
赵大宝刚要询问,就听少年人焦急道:“还等什么?赶紧砸啊!用最大的力气,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就算反弹力把手震骨折了也要砸……快啊,你他娘的是不是军人?!”
赵大宝眼睛一红,举起锤子没命似的就砸向巨墙。
“我他妈的也想砸碎它啊!”
锤子挥舞,还没有落地,周围的士兵就感觉到一阵风剧烈的从中心蹿了出来,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轰的一声巨响。
赵大宝被这巨大的爆炸声给掀翻出去,王昃整个人也飞了出去,四周的人晃动了几下,勉强才站稳。
摸了摸脸颊,一块飞起的碎石从上面划过去,竟然出了血。
再看那巨墙,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
赵大宝微微愣一下,随即马上大喊道:“都他娘的等什么呐?赶紧进去救人呐!”
他之前用锤的地方,就已经偏离了被困者,他怕万一把里面敲掉下去什么,在把人砸死在里面就罪过了。
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冲了进去,但只要是路过赵大宝的身边,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就像偷情时扭头看到对方拿着公文包的丈夫。
赵大宝自己也是惊得满头汗,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虎口已经出血了,钻心的疼。
他觉得这事肯定跟那个少年脱不开关系,尤其少年摸铁锤那几下,还嘟囔几句。
赵大宝并非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大头兵,相反,他家是军人世家,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他在三十岁之前就当上营长。
所以对于四九城时下最流行的传闻也知道一些,那就是‘玄学回归’。
明面上没人说,暗地里没人不说。
他看到少年人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赶忙喊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人不理他,还是走。
再三招呼后,少年人就是不回头,一副做好事不留名,风轻云淡的死样子。
赵大宝抄起地上一块砖头就飞了过去,心想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自己扔出的砖头对对方而言就是小儿科,会有无数种手段化解。
正想着,就看那砖头准确无误的击中少年的后脑勺,后者连叫都没有叫一下,歪着头直挺挺就拍在了地上,不动了。
赵大宝一下子嘴巴长得老大。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忙走过去把少年人扶了起来,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试想,一个职业军人,大老爷们,烈日泥潭之中在土堆中奋战几十个小时,期间就眯了几觉,别说洗澡,就是吃饭喝水都是在行进中进行的。
那身上的气味,尤其是大腿根部传出来的阵阵绿烟……
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一个高离开赵大宝三尺距离,张嘴就骂:“马勒戈壁的!我好心帮你们不报答也就算了,还他娘的用板砖拍我?!还有,你他娘的敢洗个澡吗?身上的味道都快变成氰化钾了,要脸不要?要脸不要!”
少年人正是王昃。
他终究是心软,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费劲全身力气才挤出一点点信仰之力,让它附着在大锤上。
正想赶紧去找妹妹们,不成想对面这军官简直就是白痴。
俺们是雷锋好不好?见到雷锋就扔板砖呐?这还他娘的有没有王法了?
赵大宝尴尬的挠着脑袋,伸出一只还在流着血的手说道:“俺是粗人,您是高人,您别见怪,俺叫赵大宝,不知先生贵姓?”
王昃皱了皱眉头,揉了揉后脑勺,发现没有出血,气就消了一半。
他说道:“粗人你妹啊!贵姓你妹啊!现在除了四九城那帮老不死的家族,谁知道什么叫高人,谁知道见到我这种人就喊先生?你装,你以为装个粗人这事就算了?奶奶滴看我办完了事,回到四九城不把你家查个底朝天,就冲这一板砖,我不让你生不如死我就不叫……呃……”
刚说到这里,就看对面急冲冲跑来几名士兵,那脸色都不是太好。
王昃赶忙后退两步,色厉内荏道:“你……你们干什么?别过来啊,小心我弄死你们!”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所谓人在屋檐下,所谓……
但事实跟王昃想象有点出入,来的几个士兵并非是要找他麻烦替自己长官报仇,而是对着长官焦急喊着:“不行了!那几个人太虚弱了,有两个还断了腿,军医看过了,说如果没有办法及时处理的话,活不过今天的!”
赵大宝眼神一阵痛苦,重重的一拳打在地面的碎砖上,本来还没有止住的血一阵乱崩。
他刚要骂天,突然一愣,扭头看了眼王昃。
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缘由都没有,他突然就相信,这个人没准能有办法。
几乎是用爬的靠近了王昃一点,赵大宝喊道:“先生您……”
王昃摆手示意他停下,翻着白眼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话,妈的……都是看电影看多了的废物!我呸!”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脚下却不含糊,直接向刚才砸出来的那个大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