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从梦中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沐桐有片刻的迷糊。很快,他便一跃而起,从窗口望去,外头早就日上三竿了。

迅速地洗漱收拾后,又转回床上,轻轻地推了推床上的人,柔声道:“柳儿,柳儿,起床了,我们要赶路了。”

床上的人口中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很快又睡了过去。

沐桐心里很急,却再不忍心动手去推熟睡的人。他从来睡眠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好觉,怎能再去扰了。轻轻地帮他拢了拢被子,春寒料峭,可千万不能在旅途中受凉了。仔细打量床上精致的睡颜,如精美的玉雕一般,莹润生光,比起前些日子生病,脸色可好了许多。这么柔润的俊脸,沐桐简直难于移开眼,忍不住低头偷偷地亲了一口,再抬起身时,突然就释然了,干嘛要急着赶路呢,本就为了出来散心,自然是自由自在,随遇而安才好。想着想着,自己也悠然地躺了回去,小心地把眼前的人抱入怀里,搂着他,享受此时旅途中难得的静好时光,不知不觉,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再上路时,已经午后了,两人在客栈睡的心满意足,此时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一路逗趣着,时间很快流逝。沐桐偶然望了眼马车外,马上就觉得不对了,对着车夫就喊道:“老田,怎么拐到这了?你走错路了?”

老田头也没回,自顾赶自己的车,随口道:“沐公子放心,这里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老汉还识得路。”

“错了,我们应该走官道,这边这条道,再走下去马上就到渡口了。”

老田“呵呵”地笑了两声,没转向反倒加紧扬了两鞭,马车在登时在车道上飞驰起来,没一会儿,便豁然开朗,一条宽广的大河横在眼前,岸阔樯稀波渺茫的壮阔景象顿时令人心胸开朗。沿河堤又往前走,船逐渐增多,一刻钟后,便到了此地最大的一个渡口。

一艘一艘的船只,整齐地排列,一波一波的人流,来往穿梭,装载拆卸,繁忙热闹。杨柳他们的马车,穿过杂乱的人群货物,停在一艘高大的楼船前。

“你早就预谋好的?”沐桐瞪着眼前的人,不悦地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喜不喜欢?”含笑的脸上,满是期盼。

就在沐桐刚“哼”了一声的时候,船上迎下来几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躬身道:“东家好,东家请上船,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杨柳却顾不上理他们,只盯着沐桐问道:“你不喜欢?”

“他们怎么不喊你老爷?”沐桐答非所问。

杨柳一愣,随口道:“他们怎能喊我老爷,只有你才可以喊我老爷。”

“走吧。”沐桐牵起杨柳的手,蓦然心情大好。

楼船很高,如一座两层的楼房那般的大,行在河上,稳稳当当。船身古朴不惹眼,与普通的商船没有两样,船舱内却布置精美雅致,十分舒适。

杨柳一上船,便觉十分的新鲜,随着船上的管事四处查看。船上二楼最大的一间舱室,自然是杨柳的房间。当管事介绍到沐桐的房间时,沐桐凑到杨柳耳边,小声道:“没有门窗通你那,看来我每晚上都要走前舱了。”,话音刚落,别被人踢了一脚。

自此,杨柳他们的旅行正式开始了。

每到一个地方,杨柳他们便把当地的名胜古迹都踏个遍,当地美食小吃都尝个够,又购进大包小包的各种特产,玩得十分的尽兴愉悦。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总有几个人蹬船,关起门来与杨柳商量一些事情。沐桐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每到这种时候,他便在自己的舱室里头看看书典,那也是他唯一呆在自己舱室的时候。

越往前走,春意越浓,才刚草色遥看近却无,转眼便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了,仿佛船的行进,正追赶着春的脚步。

这日,阴云低垂,笼罩着四野,岸边春草青青,不时可见到一两棵树,树上繁花似锦,欣欣荣荣,格外的惹眼。

傍晚泊在一个渡口,风起雨下,河水高涨,极其雄壮。杨柳他们早早地用毕晚膳,两人相互偎依地躺着,从窗口望去,河上烟波浩淼,细雨如丝。

“也不知道黎爷他们到哪了,说不定我们能遇上他们。”

“嗯。”沐桐随口应道,他对黎爷并没有多好的印象,遇不遇得上根本就无所谓,他想的是另外的事,“你累不累,这些天又是舟车劳顿,又要处理事情。”一壁说着,手情不自禁地在身边人身上轻柔地摩挲,这光滑细致的身子,总让人爱不释手。

杨柳没说话,这样的关切让他很熨贴,身子往他怀里凑了凑,头在他的颈脖边轻轻蹭蹭作为回答。

如此的温顺乖巧,沐桐喜不自禁地低头,在那诱人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明日我们登岸,先歇上几日,等你的身子养回来了,我们再走。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我们走到哪算哪。”

杨柳低低地“嗯”了一声,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春日傍晚,馨香舱室内的两人,紧紧地相依,相互温暖着,彼此身上的气息交织着,融融恰恰,和和乐乐,杨柳只觉周身都软绵绵,暖融融,荡漾在无尽的安宁与惬意之中。

“柳儿,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明年不考了,我还是帮你照看照看买卖,你身子不好,不宜这样辛苦。”沐桐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每次看你忙碌,我却帮不上忙…”

后面的话被一张温软甜美的口堵住了,什么样的甜言蜜语也抵不上他方才的话叫人暖心,那个原本一心科考的人,竟然愿意放为他弃自己从小就心迷向往的事。

细碎的亲吻,如春雨一般,滋润着两人的身心,催生着心底的情愫,疯狂地蔓延生长,最终开出最炫目耀眼的花。

柔情似水,媚眼如丝,沐桐愿在这温软乡中沉湎。即使是雨轻风色暴,他的柳也不再是‘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的柳,不再是‘无人尽日花飞雪’的柳,他是他的柳,他最珍爱的柳。这无尽的情思缠mian,无边的风月缱绻时刻,便是他们的天荒地老。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话语中带着激情后的轻喘,秀美的双眸还泛着氤氲的水汽,脸上笑盈盈地盛满幸福与满足。

“不够,光有心是不够的。小的还要伺候的老爷舒舒服服地,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呵呵,你当我是雪儿么?”

“你就是我的雪儿。”沐桐在那已是美艳如花的唇上轻轻一吻,“我说的是真的,我不考了,我去经商养活我们,我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沐桐说的坚决,杨柳却没放过他眼中瞬间的惆怅失落,十年寒窗,一举成名,毕竟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沐桐从小耳闻目染,希冀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之心,早就根深蒂固了。

杨柳不和他争辩,只问道:“你可知这盐从产地运到京城,需要经过几重关卡?每重关卡上所交费用几何?哪些关卡需要多交?哪些又可以少交?甚至不交?又如何少交?如何不交?…”

杨柳还没问完,沐桐已是目瞪口呆,答不出来,但是他很快就回复过来,坚定地道:“我此刻是不知道,但我可以学,你可以教我。”

杨柳笑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有人知道,我只要找着这样的人,他又愿意替我干活,那就行了。我做生意,不过是笼络着一些我需要的人,这个我在行呢,啸月堂里头,什么人没见过,也不会太累。你呀,就安心考你的吧,你若名列三甲,到时候封官封爵,位列三公,我也跟着沾光呢。”

沐桐也不再揪着这个,对面人长眉俊目,星眸微醉,如此地风情万千,他如何能辜负这大好的春guang,手自然地摸上了他的衣扣,刚解得两粒,急促的脚步声“咚咚”而来,这样风雨交加的晚上,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