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也如同鸡犬不宁那般, 下人们都不敢出声,能躲则躲。
陈靖祯一回房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任是谁叫门也不应。
而此时, 薛慈正在薛氏的房里, 安静的做刺绣。薛氏添了茶水, 支走小鲜, 屋子就剩下母女俩。
“阿慈,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薛慈头也不抬,淡淡地回应,“萍姨, 你也觉得这些事是我故意挑起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应对?”
停下手中的针线活, 薛慈不禁惋尔, “萍姨, 我在陈家还能待得下去吗?这一次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大奶奶更觉得我是个倒霉的人, 她巴不得把婚礼提前,把我永远嫁出去。只是,我实在放不下您。”
薛氏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阿慈, 不如不嫁了行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 却是用力敲打在薛慈的心上。她苦苦等待薛氏出手, 如今终于等来她的反应。心中激动不已。但她也没有表示出来, 而是更为担忧。
“萍姨, 你不要为我做什么事了,这婚事是我们改变不了的。大奶奶对我早就心存芥蒂, 老爷大概也已发觉到我的存在影响大少爷的……。我也有自己的骄傲,宁愿嫁出去,也不愿再承受大奶奶和大小姐折磨。”
“不行,那样的话你的下辈子就毁啦。嫁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真的甘心吗?听萍姨的,毁婚好吗?不要走萍姨的路,跟一个自己爱但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留给自己的将会是一辈子的痛苦和折磨。萍姨真的不希望你再这样。大不了我们离开陈家,我不相信凭你的巧手,我们母女俩能饿死不成。”
薛慈惊讶的看薛氏,“萍姨,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薛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抹着眼泪说没事。
“阿慈,难道你真的决定嫁人吗?那个男人并不是你爱的人。”
薛慈为难的转过身去,心里却在想薛氏的话,似乎差一点薛氏就要说出一些她一直想知道的事,可是就差那么一点。足以见得薛氏也是小心翼翼的活着,这些年怕也是胆颤心惊。
回到薛氏的问题上,她真的要嫁人吗?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薛慈一天没出门,一直关在房里刺绣,很快就要到秋天了,她要趁早给志君和如心做些厚实的心衣服。直到傍晚,才听到苏秀说起陈靖祯的事。此后她心思不变,依旧细心的做手中的针线活。
悲悲喜喜,人生常态。她没有多大的力量去改变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心里的人说一句一生平安。
转眼第二日,阳光升起时,薛慈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儿。把全家的早点都备好后,像往常一样交待厨房的人不要说出去。她悄悄给陈靖祯备了一份,亲自交给檀香。不过并没有问起陈靖祯的伤势。
在院子里看到病怏怏的若儿,问起才知道若儿这几日袁氏因为陈靖祯的事大发雷霆,若儿也跟着受罪,几个晚上睡不好,这就磨出病来了。偏偏若儿平时的月钱都往家里送,这会儿连自个儿看病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平时若儿和薛慈虽然不怎么来往,因为一直侍候袁氏,跟府里的其他姐妹也不怎么合得来,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薛慈会帮她。薛慈跟管家说起时,管家作了主准若儿休息两日。尔后,她出门给若儿抓药。
若儿在这大宅子生活了两三年,什么冷漠没见过,平时也知道薛慈对人好。可她一直觉得薛慈对大家好不过也是为了讨好大家。今天得到薛慈的细心照顾,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情实意。感动之余后悔自己这些年对大家的漠视。
“若儿,你好好休息,我再去给你拿些吃的。”
薛慈离开房间,穿过院落时,听到隔壁有人在打听自己,悄悄上前一看,竟是文秀敏来了。这一眼不由得让她想起前世之事,文秀敏亦是这样到陈家悄悄打听自己。看来陈玉芳已经行动。
也罢,该来的真的来了,好在她时刻准备着。
文秀敏打听她情况的那个人正是苏秀,苏秀许是不知道文秀敏想干什么,话并不多。恰好看到檀香端着盘子过来,她本来是想让檀香稍后再过去,可不想檀香脚下绊了一跤,摔了人仰马翻。急得她也不顾上,匆匆跑过去。
“檀香。檀香你有事没事?快起来,摔着哪了没有?”
檀香疼得不行,指着脚流泪道:“脚崴了。”
薛慈扶她坐好,正在这时,听到惨叫声的苏秀和文秀敏一起过来,苏秀放下盘子扶着檀香。
“阿慈姐姐,檀香怎么摔啦?”
文秀敏的目光立转,放到薛慈身上。
“我绊了一跤,就摔啦。我的脚,疼——”
薛慈当机立断,让苏秀去请大夫,她则把檀香扶回房间。檀香却指着地上的汤水无奈说那是大奶奶吩咐给大少爷炖的补汤。
“别管了,补汤可以再炖,你的伤要紧。大奶奶要是怪罪下来,任何责任我来担着。”
薛慈扶着檀香离开,压根没去看站在不远的文秀敏。待他们都走以后,文秀敏走到檀香摔跤的地方。看着洒了一点的汤汤水水,目光盯向他们消失的方向,眯起了双眼。陈玉芳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已经知道。
身后听到陈玉芳在叫,她应了一声匆忙离开。
陈靖祯休息了一个晚上,也想了很多事,今天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暴躁。看到文秀敏到来,更加不好意思再甩着冷脸。
文秀敏提出两人到院子里逛逛,陈玉芳对她使了个眼色,知趣的走开。
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所到之见不到一个下人,这些陈玉芳早就安排好。
“靖祯,你和申正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当然,我不是让你交待什么,而是出于好朋友的感情。如果你有什么心里话,不妨对我说说。”
面对文秀敏的大度,陈靖祯心里有些感动。多日来被亲人逼迫,实在难得一个能免坦诚对自己的人。
“也没什么。等处理好了就好。”
“可要是处理不好呢?”
陈靖祯愣了一下,收回目光时神色暗淡下去。文秀敏的问题问得很对,依照父母性子,是不可能同意他和薛慈在一起。不提不难过,这一提起,他实在想薛慈。自己把家里人气成这样,估计她也活在冷言冷语中吧。
“靖祯,你也别瞒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薛慈,是吗?”
就是因为薛慈,可是他并没有作答。是又怎么样,他一个大男人不能保护好自己爱的女人,已经自由不已。
文秀敏扶着他,他本想拿开可却抓得更紧。
“靖祯,我刚才见过阿慈。有个下人摔伤,她很果断的处理,还主动替摔伤的人承担责任。我想这样的女人一定有她的魅力,这种魅力是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的。你喜欢她,我能理解。”
最后一句话,让陈靖祯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感动。坚持了那么久,他的亲人从来没有过一句理解的话,除了步步紧逼,还是叔叔紧逼。突然听到这一句话,他好像守得云开了一样,把文秀敏当成了知已。
“可是我同样伤害了你。”
“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不过我希望你也能听我说说心里话。”
“你说,我听着。”
两人会在亭子里,文秀敏看着陈靖祯毫不避诲,“靖祯。你只知道我能理解你喜欢一个拥有独特魅力的女人。可我也想告诉你,我其实也很喜欢你。”
“这……”陈靖祯失望的移开目光。
“你先听我说完。我喜欢你这是事实。可是我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薛慈这条走起来有多么难你自己也感受到了。所以我决定,我帮你。”
“你帮我?”
文秀敏郑重的点头,“对。不过你要配合我才行。否则要是被你家人或者我爹知道了,我闪可就没办法交待。”
陈靖祯犹豫,他不知道文秀敏说要帮自己是不是出于真心。他不敢相信。看着文秀敏,她浅笑的认真样子,不由得让人选择相信。她看上去是人成熟的女人,善良又明白事里。
“文小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我也不瞒你说,我喜欢阿慈,除了她我没办法再装下任何一个女人。”
“听到这样的话我很难过。不过我能理解。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拥有,你能这么说表示你和薛慈之间是真爱。真爱就应该在一起。我相信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会说服你的父母。”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你是第一个愿意支持我的人。那你说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文秀敏轻轻一笑,“不用客气。你放心吧,很简单的。”
远处,小鲜端着汤走来,放下后就要走,文秀敏奇怪道:“刚才的汤不是洒了吗?”
小鲜惊了一下,赶紧解释,“这是,这是另一份?”
小鲜的反应引起了陈靖祯的注意,“你不是一直侍候薛姨娘吗?怎么由你来送汤?这汤……?”
“回大少爷。这汤,这汤是,是阿慈姐姐熬的。她一早就熬好了,只是后来大奶奶交待厨房熬补汤,阿慈姐姐怕引起误会,便把这汤藏了起来。”
陈靖祯呆呆的看着汤,心里酸涩不已。她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一眼,心里非常想她。这小小一碗汤,汇聚了她的心意的爱意,怎教他不心头震憾。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为了陈家的和平,竟为了这一碗汤都藏。
“小鲜,阿慈呢?”
“在后院。楞香姐姐摔伤了腿,阿慈姐姐让我过来侍候大少你。”
文秀敏静静观察陈靖祯的反应。自然是心中有数。
“我去看看她。”
“不行。”文秀敏立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