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结束了什么呢?是一场爱情游戏吗?张晓丽不愿意承认。她始终认为自己是认真的,没有玩儿弄过感情。只是,她只能如此选择。
人群涌动的锁阳火车站,因为薛振华要去北京报到,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
尽管“东北公司”办公室规定了每个单位只允许推选一名代表送行,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赶来了。尤其是重化机械厂那些职工,一个个偷偷地打了出租车来到火车站。他们说,让我们再看一眼薛总裁吧,不然,我们心里会不安的。
手握得麻木了,嗓子也喊得哑了,薛振华只觉得一股烟儿从嗓子里往外冒。等他上了火车,走到那间软卧包厢里,他一个劲儿地埋怨张晓丽:都是你的好主意,要是坐飞机,就不会遭这份儿罪了!
“嘻嘻,我就想看看这个动人的场面,万人挥泪相送,多么壮观啊!”
“算了吧。”薛振华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拭干了满脸的汗水。
“喂,振华,我刚才说的是开玩笑的话;为什么要你坐火车离开这儿,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这……”
“你忘了?那年春天你从北京开会回来,我就是在这儿迎接你的!”
“唉,当时我给你指了一条回家的路。”
“6路车?”
哈哈哈,两个人开心地大笑了。
“喂,她怎么来了?”张晓丽看到车窗外的月台上站了一个人,眼睛猛然睁大了。
“谁?”
“你看……”她朝月台上一指。
哟,是“茨妃”!
她恢复了延安窑洞之行的全部装束,手里领了一个小女孩儿。
她大概是走了火车站的后门,一个人领了孩子从另一个入口来到站台上。看到了他和张晓丽,便停止了脚步,只是深情地朝他们这个车厢里望着。
“保证是来送你的,快去看看吧!”
“咱们一起去。”
“得得得,我不吃醋啊!”看到他那为难的样子,她嘻嘻笑开了。
薛振华走出了车厢,张晓丽掏出了手机。她听到了发来短信的提示铃声。
短信果然是孙水侯发来的。内容还不少:晓丽,你的邮件收到了。说实在的,这些日子与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很累。我得时刻小心,既怕被你伤害,又怕伤害了你。也许分开是对的。至少目前我也想分开一下,放松放松,让我找回一点儿自信。
“喂,您来干什么?”薛振华看见茨妃,疾步迎了上去。
“送你!”
“谢谢。”
“不用客气。”她低下头:“振华,你知道吗,现在,锁阳人都在怨恨张晓丽哪!”
“为什么?”
“大家都说,是她把你撺弄走的。”
“瞎说……这事与她无关。是上级下达了任命书,我能不走吗?”
“任命书上写的是‘国家公司’总裁助理兼任‘东北公司’总裁,你要不想走,完全可以留下来的。我看,你确实是迫于她的压力……”
“不说这件事。”
“我了解她,她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茨妃”瞅了瞅车厢里张晓丽说:“我提醒你一句话,如
果你当不上‘国家公司’总裁,她是不会与你结婚的。她的理想是当一个国家省部级干部的贵夫人。
“这……”听到这儿,薛振华心头一震:省部级?我现在连个副部还不是哪!
“唉,我,真想跟你走!”
“跟我走?”
“别害怕。”她突然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对他说:“这是我刚才的愿望。不过,一看到张晓丽,我的感觉就变了。”
“她、她不是和我一起走……她也是去北京报到的,她被‘国家公司’调去做资料员。顺便和我同行的。”
“是吗?”她半信半疑地,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
“爸爸!”孩子突然喊起了薛振华。
“嗯?”薛振华看到这个孩子,一怔,这不是延安之行带的那个孩子吗?
他急忙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振华,现在,我告诉你,这孩子是我亲生的。”
“你亲生……那,她的生身父亲是谁?”
“就是咱们退二线的老总裁。”
“他?”
“是的……不过,遗憾的是,孩子不认他做爸爸。”
“为什么?”
“她对他说,我的爸爸年青漂亮,不像你这么老。”
“那……得想个办法呀!”
“我想,我们再分居10年。10年之后,孩子也许会接受她这个老爸爸的。”
“苦了你了!”
“没什么……振华,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
“说吧。”
“元妃那盘录像带的事,知道我为什么撤诉了吗?”
“这……”
“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形象,也是为了向外人封存我们那一段儿最美好的经历。振华,我说实话吧,这是我和“元妃”私下达成的一笔交易。嗯……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是很有好感的。今天,本来是她在这儿送你,看到我抱了孩子赶到这儿,她把这份荣幸让给了我!”
“替我向她问好。西北之行我永远难忘。”
“我一定办到。”
“那……我得怎么感谢您呢?”
“振华,应该是我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付给我们那一笔中介费,我和老总裁就得喝西北风了!”
“那是你们应当得到的。”
“振华,你会想我吗?”
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振华──”
此时,叮铃铃……开车的信号铃鸣响了。
……
她催他上了火车。
车轮儿开始在她面前徐徐滚动。她牵起孩子的手,站在月台上,挥手向倚在车窗的他作了最后的、无言的告别。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车轮加快了速度。机车汽笛鸣叫着冲出了繁华的锁阳城。一片片绿油油生长茂盛的的水稻在他们凝望着的窗外匆匆飞逝。
此时,他望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神秘的、在他心中曾经是那样天真可爱的女孩儿,不由地默默地思考起了生命、时间、人生、仕途的变化……
“茨妃”的话,一遍一遍地在他的心中轰响……
他和她,就这样离开锁阳了吗?重化
机械厂、还有“东北公司”的林林总总的事务,从此就与他们剥离了吗?
薛振华想到这儿,不由地摇起了头。
“振华,摇头干什么?”软卧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乘客。他回来后,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现在,列车启动了,他们相视良久。倒像是有点窘。
“没什么。”薛振华微微一笑,交地脸转向了车窗外。
列车慢慢穿过长长的锁阳车站,接着驶过工业区的厂房和郊区河之间色彩斑驳的平原。
车走过郊河大桥时,薛振华看到河里帆樯林立,各式各样的游船来来往往,二人不禁心旷神怡。六月的骄阳正在西垂,大小船只洒满一片金辉。河上波平浪静,平时旋涡翻滚的激流已无影无踪。整个河面在温暖强烈的夕照下,像是凝结了似的,一丝涟漪也没有。河流中央,一条帆船,为了尽量利用轻柔无力的晚风,两翼各挂着一块白色的大三角帆,看去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
“我非常喜欢郊河景色,”薛振华喃喃地说道,“记得我曾来这里吃过烤鱼,味道之好令我终身难忘。”
“还有那些小船也非常令人神往,”张晓丽接着说道,“夕阳西下的时候,驾着一叶扁舟在水上轻轻驶过,该是多有意思!”
说了这么两句,两人又沉默不语了,仿佛谁都不敢尽情地回忆各自的往昔年华。他们这样默默地坐着,也许是在回味那令人留连、富于诗意的往事。
坐在未婚妻对面的薛振华,这时拿起她的小手,慢条斯理地亲了亲。
“到北京后,”他说,“我们可以去北京小吃部喝豆汁,吃火烧饼。”
“可是我们有多少正经事要做呀!”张晓丽说。那口气似乎是说:不能因贪图享乐,而把该做的事丢在一边。
薛振华将她的手始终握在手中,心中焦灼地不知从何入手,方可转而对她表示爱意。过去,即使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神慌意乱,莫知所措。对于张晓丽,他之所以不敢造次,是因为觉得她聪明过人,生性狡黠。在她面前,他既不敢过于腼腆,又不敢过于鲁莽,既不敢显得反应迟钝,又不敢*之过急,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将这只纤纤细手,轻轻捏了捏,不想对方竟毫无反应。
他因而调侃道:“你已成为我的未婚妻,而我却觉得很是奇怪。”
“为什么?”张晓丽显出惊讶的神色。
“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奇怪。比如我很想吻你,但又为自己拥有此权利而感到惊奇。”
她不慌不忙地将她的粉脸向他凑了过去,他也就在上面亲了亲,像亲一位亲姐妹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薛振华又说道,“你想必记得,就在公司招聘会的面试现场。我当时想,我要是能找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一生也就算是没有虚度了。怎么样?你现在不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吗?”
“谢谢你这样抬举我,”张晓丽说,一面以她那始终漾着一丝笑意的目光,温柔地直视着他。
“我这些话也未免太冷漠,太愚蠢了,”薛振华心下想。“不行,我得直截了当一点。”于是向她问道:“你同孙水侯是怎么认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