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出了皇宫, 叶芷就没打算再回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回去, 不是让人宰的吗?
“天大地大, 她该上哪里去找云华?”叶芷头疼, 在她的计划内, 云华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如果少了云华,她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只是找云华也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叶芷思量了半晌, 决定还是现在曜城住下,再说。她虽然和云华接触不多, 却也是知道的, 青云山对于云华的意义不一般, 不然,贬下凡这么多年, 他为何枯守青云山不动。
夜深人静,叶芷躺在客栈的床内,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在想叶白,就是在想云华, 似睡非睡之中, 她隐约觉得好像听见一个人的叹息声。
极清极淡, 却有种让人深深扼腕的感觉, 会是谁呢?
次日, 清晨,一脸疲惫的叶芷呵欠连天来到客栈大堂。
“昨晚没睡?”离火说。
叶芷点头, 又摇头,说“睡得不太安稳。”
一晚上光听人在她耳边叹息了,哪能睡好?
两人正是谈话时,只听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
“喂喂,你知道吗?听说过两天,上边那位就要退位了?”
叶芷怔了怔,反应过来,上边那位是指姬黍离?姬黍离要退位?
“是呀,最近传的风风火火的帝命天授难不成是真的?”
“难说,这些其实跟咱们这些小人物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那些叛军可是把人给害惨了。”
两人说着说着,心有余悸,不再肯说,叶芷却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眼珠转了转,叶芷吩咐小二为那桌上的客人添上两个小菜,就转而过去询问道:“两位可是说的叛军?”
见来听众,两人八卦的心思又起来了,在叶芷刻意套话下,没一会儿,就把事情的原委,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出来了。
听得那叛军在凤溯的朝上下都掀起风波,叶芷眉头深深蹙起,她无意帝位,这叛军反而打着她的名号争权夺利……若是长此以往,她的那点小算盘可都得被这些叛军给搅合没了,不成!
叶芷也顾不得去等云华了,她急冲冲扯过离火,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查查那叛军?”
离火想了下,说:“我可以让那些鸟儿去探探,却不一定能得到可靠的地点,估计要多跑几趟。”
叶芷松了口气,多跑几趟,就多跑几趟,赶紧把这事解决了才是正经的。
两天之后,总于传来消息,在离火陪伴下,无所事事两天的叶芷精神为之一振,带着离火直捣黄龙,只是……叶芷万万没想到,她会见到他,居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清凡?”叶芷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叛军竟会是她儿时的玩伴。
“叶芷。”相较叶芷惊疑,姜清凡更多的是欣喜,他欲上前几步,却被叶芷身边红衣青年挡住,离火绷着脸,瞪着眼前的人。
“他是谁?”离火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叶芷不甚在意,“姜清凡,我儿时的玩伴。”
“姜清凡?”离火顿觉这个名字分外耳熟,在嘴里玩味了两遍后,离火突然想起一人来,问:“是不是你上次救得那妇人时说的名字。”
“妇人?”叶芷反应过来,离火说的是妙菱。
“妇人?”姜清凡说:“叶芷可是有遇见村里的人?”
叶芷望着正是年少,意气风发的姜清凡,在想想那日所见的妙菱,心里一时是万般滋味。
“是,我遇见妙菱了。”
“妙菱?她,她可好?”
想起妙菱情况,叶芷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正是踟蹰间,却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好久不见,小丫头,也长大了啊!”
沉稳的嗓音带了淡淡的笑意,叶芷却是恍若隔世,她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
“酒鬼大叔?”叶芷缓缓转过身去,正迎上对着她走来的那人。
一如既往的不修边幅,一如既往的醉眼朦胧,只是总归有些不同。
叛军变故人,叶芷一时心里乱糟糟的,既是故人相逢的喜悦,又带了点点愁绪。
酒鬼大叔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还是那个小山村里醉醺醺的酒鬼,叶芷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一场欢宴过后,叶芷拦住了一直不肯跟她说实话的酒鬼大叔。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酒鬼眼眸幽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叶芷固执地摇头,她不笨,不傻,清凡和酒鬼大叔出现在这里,已经隐隐说明了些问题。“酒鬼大叔可是瞒了我什么?”
“我若说不曾瞒你呢?”酒鬼望了望远处拦道的离火,心知今晚不说清,是没法脱身了,索性双手环胸,寻了地坐下。
“你若是不曾瞒我,那这叛军是怎么回事?这满朝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叶芷的质问,酒鬼只是摘下了腰间的白玉葫芦,仰头饮口烈酒,直至眼眶发红,才长舒一口气,说:“要不要听个故事?”
叶芷将信将疑的坐下,听酒鬼大叔讲故事,那个故事,跟管离曾告诉的她差不多,只是不同的是多出了一部分。
那名为沈慕卿的男子寻了偏僻的村落,将女婴养大,只是心里的仇恨与伤疤一直未曾消失,不过是如蛰伏的野兽,等待着复仇的时刻,女婴快到及笄时,沈慕卿心中的炽焰也到达了最高点,他想,或许不用再等了。
他已经可以在那人的卧榻之处,点起一把火焰,静静的看那人如何被烧得尸骨全无。
“所以,大叔你放出帝命天授的风声,就连这叛军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叶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寒意。
“是。”酒鬼颔首,叶芷眼中的失望,他不是没看到,只是……早在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取舍。
“那……大叔有没有想过所谓的帝命天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芷似嘲讽一笑,“妖界异动,真的只是因为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姬黍离而不是我吗?”
酒鬼避而不答,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一个人,而那个人恰恰死于姬黍离之手。
半晌不见回答,叶芷心里却是明白了,无论是沈慕卿,还是酒鬼,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那个叫百里长安的人。
漆黑的屋内,叶芷抱膝缩在床榻一角,见到酒鬼大叔,她该是欢喜的,可为什么会是现在的局面?见不如不见……
“穷丫头,你没事吧?”隔着门传来离火小心翼翼的询问。
叶芷欲摇头,突然又想起离火在门外看不到,干涩地答道:“无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想一想,这条路她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门外脚步声徘徊许久,终于还是渐渐远了,暗黑无光的屋内,只余下一人浅浅的呼吸。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就连叶芷也陷入似睡非睡时,寂静屋内,一声浅浅的叹息格外突出。
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叶芷窗前,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抚平了少女眉心拢起的痕迹。
“叶……白?”
熟睡中的少女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呓语,床前的黑影又无迹可寻,只余少女胸前一枚鳞片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白光。
叶芷再次睁开眼,已是大早,叶芷揉着眉心,想了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昨晚为何会突然睡着。
只是想不通,不想就是,叶芷一直都不会去纠结这些,起身的时候,一样事物突然从身上掉下。
冰凉的鳞片,反射着冷白的日光,叶芷又是一阵恍惚,她怎么觉得昨晚自己好像见到了叶白?
叶芷哂笑,并未在意,捡起鳞片,推门,正看到在门前守了一夜的离火,一身红衣在晨光之中更显艳色。
“我以为……你走了!”叶芷惊诧不已。
“怎么可能!”昨晚,叶芷神态明显不对,离火怎么可能放任叶芷一个人待在那里。
“你在这儿守了一夜?”叶芷问。
“啰嗦。”离火先一步转身离去,叶芷在身后低笑出声,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离火这般别扭的模样?
叶芷上前几步跟了上去,轻轻拽着离火被露水浸湿的衣袖,柔声低语像是在解释什么,更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凤凰,两人渐行渐远。
躲在角落望着两人的背影的姜清凡一时,心寒如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没了他插足的余地……
偶尔会冲叶芷吼上两句的离火,似在不经意间,眼风微扫,将角落那人神态尽收眼底,目含讥诮,他怎么也是只凤凰,他还当真以为他觉察不到他吗?愚蠢!
只是心思念转间,离火又想起凤华朝他吼的那句话,离火垂下眼帘,他不信,还没开始怎么就被认定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