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驮着两个人,必然奔跑不快。前面的人若即若离间,把他们带入了一个杨树林。
刚进得林子,树上兜头罩下来一张大网。
崔泽倒似乎是常中埋伏,催马前行几步,利刀一挥,那大网碎成一片片落得满地都是。
苏方回赞了一声好。
崔泽一时兴起,又在空中挽了个刀花。
苏方回惊道:“小心砍中了我。”
崔泽横了他一眼,跳下马来。
那大网的碎片已经尽数掉落地上,迷蒙的暮色里,看得见前面七八个青年汉子从深草中站了起来。他们围拢在灰褐色衣服男子身边,冷眼朝这边看来。
那些人倒是没有骑马,只是身后一辆马车。
“坐车来的?”崔泽把刀立在地上,讥笑道:“这可真够挤的。”
那灰褐色衣服的男子开口道:“不挤,回去的时候只拉苏师傅一人。”
“哟,”崔泽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说得好像能打赢我似的。”
又提起刀指向对面的人,神情认真道:“别说狂话了,小爷打赌,回去路上,一定把你们的尸体好好归置一下,横着摞起来。”
“喂,”苏方回在马上唤道:“世子爷,你到底有没有发现,咱们是中了埋伏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快速围拢过来。他们人人手提重剑,劈砍之间一看就是有招有式,是练家子。
崔泽唉哟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以刀对剑。优势是刀更沉些,挥砍之下力度更大。不利之处在于刀不够长,回守起来更为困难。
苏方回端坐马上。
好好欣赏了一下崔泽的家传功夫。
其实他的功夫,就是没有功夫。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只是挥刀迅速,刀刀直逼要害。绝不防守,只求克敌。
这是可上战场杀万敌的刀法啊。
看来他爹也没有不管他。
苏方回连连点头。
“喂,别只顾着看啊,你到底帮不帮忙?”崔泽已经劈倒两人,这会儿被人钻了空子,从后面一把抱住。眼看前面的人就要欺来,他挣脱不过,大喊道。
“好。”马上的人应声道。
崔泽抬脚踢开面前那人手中的剑,趁另一人还没有来的空子,抬头去看。见苏方回抬手解下马鞍下的遮盖,取出一把弓弩来。
好呀,竟然私制兵器。
太好了!
不过崔泽旋即又大惊失色。
“别呀,”他慌忙喊道:“让你帮忙,没让你射死我啊。你一个小商户,会不会”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声起。
崔泽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他耳朵旁有一根箭矢摇摇晃晃的,嗡嗡直响。
崔泽轻轻一挣,抱着他的人应声倒地。那人的脖子上,正插着一根铁箭。
“好箭!”他叫道,又呸了一声,踹上一脚,“叫你占爷的便宜!”
再抬头看时,身前原本还在跟他争斗的三人已经退后到灰褐色衣袍那人身边。另有两名重伤倒地的,在地上呻吟着没有挪走。
“逃跑也不带上伤兵,还有没有良心!”崔泽叹息一声,站在苏方回马前。
那些人必然是看到苏方回箭术了得,才迅速退了出去。
“记住,”崔泽道:“你们是招惹过小爷我的人了。”
对面的人没有理睬他,矮身蹲下,随即又站起,手里已经都拿着弓箭了。
虽然只是寻常的劲弓,也有把他们豁一身窟窿的能力。
崔泽不由得抬刀挡在身前。
“你们只有一把弩,”那灰褐色衣袍的男人道:“我们有四张弓。”说着搭上弓箭,直直瞄准马上的苏方回。
“既然苏师傅不想跟我们走,那就在此处作别吧。”他神情阴冷,淡淡道。
苏方回的劲弩也正瞄准这人,闻言冷冷道:“这位大哥说的作别,一定便是阴阳两隔的作别了。”
“不错,”那人缓缓道:“而且你的这位朋友,恐怕也要跟你一起走了。”
崔泽在一旁嬉笑道:“我可不是他什么朋友,我身份高贵……”
对方似乎早被他聒噪得不耐烦,闻言便立刻搭弓。
然而弓弦的吱吱声尚未想起,苏崔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那马蹄声又急又快,似乎瞬息之间已行万里之遥。不等对面的人反应,猎猎破空声起。
十几支弩箭从他二人身后而来,转眼刺入那些人身前。
灰褐色衣袍那人紧退后几步,才没有命丧当场。
不过他身边的人就没有那么好命,只有一个跟他一起退出去,纵身跳入马车,驾车而逃。
那马车显然经过改装,此时逃命的速度真是一等一的快。
“我了个”崔泽的声音被淹没在身后的呼喊声中:“苏师傅没事吧?”
“苏师傅受伤了没有?”
“小的们来晚了!”
“咱们看到那血了,不是苏师傅的吧?”
……
崔泽被众人挤得踉跄几步,看这些护院骑在马上围拢住苏方回,一声一声关切地询问。
“他什么也没有干好吗?要不是我护着他……”崔泽仰头辩解几句,然而终于挡不住这些人的聒噪,满脸通红作罢了。
身边马蹄踏踏,扬起的灰尘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崔泽索性抢过一人的马,把那护院推下马去,大喝了一声:“让开!回城!”便当前御马而去。
苏方回点了点头,带着胡院门跟在他身后,快速离开了。
马入城门,崔泽扬手扔下一块令牌,冲着守门兵将大喝道:“都给小爷去搜!去查!二十里内给我找到那群刺客!”
众人在朱雀大街上策马而过,引得路边一阵骚乱。不时有女子掩上绣帕,叫一声世子爷。
崔泽理也不理,一路狂奔而去。
“世子爷要回林府吗?”苏方回赶上他的快马,扬声问道。
“回什么林府?”崔泽喝了一声,“我得去跟我爹说说,他儿子可是遇刺了!遇刺了啊!险些就死了!”
“求国公爷搜索城外吗?”苏方回笑问。
“那些小事用得着我爹吗?”他摆了摆手道:“我得让我爹知道,该给我涨涨月例钱了!”
苏方回哑在当地。
这么大的人了,还在靠月例钱过日子吗?
不对,这件事的重点是,刺客行刺对他的意义是,可以要挟父亲涨月例?
然而那锦衣少年已经驭马而去,头顶的金冠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的珍珠闪闪发光。
几乎照亮了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