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耻脸皮

荥阳

寒风咧咧!鼓声喧天!

自从刘邦兵败彭城之后便一直躲在这里与项羽相持着,靠着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援,刘邦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不过,由于彭城的失败,刘邦的声势自然一落千丈,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诸侯们再一次作壁上观,使得刘邦不得不拼劲老命,费了老大的功夫才重新保持如今平衡的局面。

刘邦惨哪,为了不败,他早已陷入“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的危机局面!

至于项羽,那一战,以少胜多,轻而易举便击溃了56万之众的诸侯联军,这犹如天方夜谭的事迹沉重的打击了诸多反抗势力,重新的奠定了他身为战神的不败神话。之前举起反旗,大肆喧嚣的诸侯们个个都被吓得沉默下去。

他们亲眼见证了楚霸王不可一世的神威,心惊胆战之下不少人开始联络楚军准备倒戈事宜。

事实上,项羽表面看似风光大好的局面其实也暗藏危机啊!

霸王以仅仅的3万楚军击溃数十万敌军固然是奇迹,但最多亦不过斩杀十余万败军,刘邦手上还是有不少人力的,更何况项羽一方兵力奇缺,资源不足,早已是樯橹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幸得此次彭城大胜之下军心大振,天下惶恐,这让他有了继续争霸的资本,但在项羽心中,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汉王刘邦这个心腹大患才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荥阳之役在历经彭城大战之后不过短短数天便快马上阵了!

场上,十万彪悍异常的楚军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攻城事宜。他们是项羽赖以立基,称霸天下的资本,士兵们跟随项羽多年,东征西讨,身经百战,此战对他们来说只是一道开胃的盘中餐罢了,区区残军败将何足挂齿,不过是付出多少性命代价而已。

而处于前线的霸王项羽也被这股士气给感染了,他信心满满,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勤做动员,反而是志得意满的盯着前方,似乎不久之后城头上就要变换大旗,而他就要踩着心腹大患的尸骨登上霸位。

“汉王刘邦,我项羽即以率弟兄们兵临城下,何必像乌龟般缩头缩尾不敢露面,此举不过是徒增笑耳!”从项羽嗓门发出的声音犹如天雷滚滚,迅速的震到了守城将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项羽的声音犹如魔咒般令不少被刘邦死命征召的老弱士兵战战兢兢,有些甚至是吓得屁股尿流,夺命而逃,被后方的督战队杀死。

传说中项羽麾下铁蹄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一片废墟,其人更是毫无人性,霸道好杀,强悍的秦国大军被他一下子坑杀了二十万,嗜血之名不下于曾经令天下闻风丧胆的杀神白起。

种种有关于他的,不管是不是他做的血腥事件传遍天下,令天下百姓无不厌恶此僚,这才心甘情愿的跟随着以仁义爱民著称的汉王刘邦。

如今这个恶魔降临荥阳,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不是又要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屠刀屠戮自己这些刚披上军服的士兵?

众多士兵们无不被项羽的威名给吓到,原本仅存的一点士气一下子冰消瓦解,不复烟存。

如此,仅仅项羽的那么一句,搞得荥阳城头上人心惶惶。若是楚军趁机大举进攻,恐怕又会重演彭城一幕的丑剧,一地白旗,献城投降。

可怜的刘邦,当初大肆诋毁项羽,遍天下的宣扬他的恶迹,虽然凸显了自己,赢得了大片的民心。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如今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自己平素也算是百般操练的军队会如此的孬种。

事实上,刘邦对项羽的诋毁是一把双刃剑,既成就了自己,同时也成就了项羽的凶名。在眼下这地方,它的坏处正一步步显现出来,就如项羽一句话就吓坏了城头上的汉军。

“哈哈哈!”

刘邦的声音自内向外,由近及远,他轻盈的登上城墙,似乎极为愉悦,三下五除便跃了上来。

望着远方那道有些模糊却极为熟悉的身影,刘邦大喇喇的便开心的叫出声来:“原来是项羽兄长大驾光临,沛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异常,根本不像是被逼出来的,反而是用一种主人的身份来迎接,项羽原本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要是这情景放在从前,他项羽怕不是又要被刘邦这幅伪善的脸孔给骗倒了,若是再有别人从旁劝导,再加上刘邦的痛哭流涕,他早就软下心肠,跟当初鸿门宴般放过刘邦一马。

可惜,项羽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在阐教的明示下他认清了刘邦的真面目,更深层次的明了这个人的奸诈和虚伪,何况现在可谓是称霸天下的关键一战,他怎么会因此放过刘邦?

为了利益,为了名誉,亲兄弟都可以互相残杀,更遑论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帝位?刘邦的动作在项羽看来只不过是令自己更加恶心罢了!

“哼!”

重重的哼了一声,项羽也顺着说道:“既然知道为兄来了,贤弟为何不打开城门迎接楚军?难道要我底下这么多人要在城外餐风露宿不可?”

刘邦微笑的脸瞬间凝固,接着又迅速还原了过来。跟项羽交战这么久,可谓是他最熟悉的敌人,没想到一向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的家伙竟然会变得如此滑溜了。

不过刘邦可是此道行家,岂会让项羽这个雏儿三言两语就给比下去呢。

“兄长可知这荥阳城内大多是老弱妇孺,前几天更有不少受苦受难的士兵汇聚于此,如今满城伤病,实在是再也装不下这么多人了。沛观兄长手下将士大多历经风寒,岂会在乎区区餐风露宿?

还是勉为其难在外住上一阵,为百姓们腾出空间,好让天下也知晓楚军仁义之名。想必一向心怀天下的兄长不会介意这等小事吧?”

刘邦缓缓道来,口中似乎是有说不尽的话要诉出,一下子就把项羽刚才的话给堵得密不透风。

项羽一脸黑色,论嘴皮功夫他可不是刘邦这家伙的对手,更何况他的名声在刘邦的大肆传扬下早已臭的不可闻了,他岂会在乎刘邦所说的这点名声。

项羽也不再说胡话了,直接讲道:“贤弟已是走投无路,如今我军威鼎盛,还是早早投降,免得到时楚军铁骑踏破荥阳,多造杀戮。”

“兄长这是说什么话呢?满城还有数十万百姓,人心在我,兄长不过数万兵将,何以如此大话连篇?”

刘邦满脸不屑的说道,接着又大声疾呼:“荥阳的百姓们,难道你们刚脱离水深火热又要再次重蹈覆辙吗?不如随吾一战,死得轰轰烈烈。吾刘邦即使是死也要战死城头,不做那俘虏之人,更不做那恶魔之奴隶!”

刘邦的疾呼,比刚才项羽的呼声更是恐怖,整个荥阳内外,无论男女老少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是一股魔力,激起了大家心中的勇气,让人心为之一振,方才吓得胆寒的士兵们又重新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毫不示弱的对视下方。

不知是从城内何处响起,一阵阵热闹喧天的呼声接连响起,最后集成一声声响亮而又一致的口号——誓死追随汉王!

项羽沉默了下去,要是发兵攻城,按眼下的情况,数十万百姓即使是引颈待戳也要杀到手软,胜了也不过是掺胜,以后又该如何应付其他犹有实力的诸侯?

不过,看到城中那阵阵的喧嚣,又有城墙上刘邦那双神目中传来的得意,项羽咬咬牙,不由得使出了自己最不愿意出的一招。

“贤弟,彭城一役听闻你急于逃命,竟然亲手将妻儿推下马车,不知是否如此?”项羽阴阴的问道。

不待刘邦反驳,项羽又出口了!

“如今贤弟妻儿都在我家人皆在我这,他们都思家心切,盼望贤弟早早出来接他们呢?”

话一出口,楚军背后一阵移动,两辆战车被拉了出来,上面吊了一十字架,刘邦的老婆和儿子都被高高的绑在架上,动弹不得。

看着被吊在架上而又绑得像肉粽一般的妻儿,刘邦眼中闪过一阵异色,似是不忍,似是果决,种种复杂的感情一下子胶着在一起。

最终刘邦若无其事,当着在场众人说道:“呵呵呵,未曾想到妻儿竟然到兄长府上做客去了,沛近来繁忙,还是请兄长多加照顾,他日定然上门拜访。”

光天化日之下,项羽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绑票,而刘邦竟然睁眼说瞎话,刚才两人一番假话就已经让双方手下有些不适,如今更是哗然。

未曾想到一向光明磊落的楚霸王也有如此阴险的一面,素来以堂堂之阵获胜的他如今竟想靠着刘邦的妻儿来逼降对手,虽是好计,但在谁看来都有些无耻。

更无耻的是刘邦在这种局面竟然能够颠倒黑白,装傻充愣,置妻儿的生死于不顾,难道他就真的是众人心中的贤主?

一时之间,各方对于楚汉两位霸主都有了新的认识。

也许,在这种定鼎天下,决一胜负的时刻双方才会曝露出其真正的本性,让别人有机会看得一清二楚吧!

项羽不在乎区区名誉,反正他已经背上了很多黑锅,也不心急再加上这么一条罪名,更何况他以霸制天下,区区民声算得了什么。

要是能够把刘邦给拖下水,让他的名声给败坏得一干二净,那才是妙极了。

如今项羽他做到了,刘邦在面对威胁之下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儿,又当着天下众人的面如此虚伪,一下子他的人格被大家怀疑了。

名声可是刘邦的最大资本,这一损失让他在民心中开始出现了裂痕。

一个连家都不顾的人真的会是他们心目中的就是救世主吗?

“没想到贤弟竟然连妻儿都可以抛弃,果然是不负贤王之名哪!”

项羽冷冷的讽刺了一句,又讲到:“既然贤弟可以不顾妻儿,吾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就勉为其难的让他们在这边住上一阵吧,不过...............”

项羽故意拉长了声音,示意手下将刘邦妻儿二人给带下,看着城墙上那个已经被自己搅得失措的敌人。

项羽大声说道:“前些日子不小心俘虏了贤弟父亲,如今贤弟可下来迎见老父,父子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说完,又是一辆战车,车上跟之前刘邦妻儿一样绑着刘邦的父亲。

众人皆望向刘邦,老婆儿子可以不要,这老父该如何处置呢?

要知道人族自古便就十分重视孝道,天下皆是不齿不孝之人,刘邦可谓是进退两难啦。

没想到刘邦却又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他没有之前的一丝凝滞,像是更加熟练,轻声细语的说道:“沛之妻儿在兄长那儿做客,没想到父亲也被兄长给请了过去,沛真是感激不尽,来日定要好好报答兄长的大恩大德,老父就在兄长那住上一阵好了。”

吃惊!震惊!

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刘邦还能如此神情自若的装傻充愣,毫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这无耻恐怕是极为少见的了。

项羽原本还以为刘邦会投降,再不济也会服软认输,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够继续装下去,心中虽怒,但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愧是自己的敌人,竟然无耻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它告诉了我们,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此时此刻,项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轰不破刘邦这家伙的虚伪,但他心中犹有一丝最后的希望。

转身回去,暗地里吩咐手下,不一会儿,项羽的身前送上了一口大锅,里面乘上了满满的油,在底下薪火的烧烤下,热腾腾的滚油浮现了阵阵泡沫,红通通的表面表面令人极为心惊。

项羽让人将刘邦的父亲推了过来,当众比划几下,恶狠狠地说道:“贤弟,若是再不下来父子相聚,我便要将他煮成羹了!”

项羽的杀气腾腾的话激得大家哗然,拿一老人生命来威胁已是极为卑鄙了,把他煮成羹那更是毫无人性,项羽的表现令大家再一次刷新了心中对于无耻的记录。

但刘邦呢?这个之前名满天下的家伙已经连连失分,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该如何表现?

刘邦心中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变化早已是反复翻腾,但他不能认输,输了就再也没有明天,所以他只得继续装下去,即便是失去人心也不在乎。

面对这一局面,刘邦虽然无法保持平静,但依旧强撑着说道:“当初你我结拜为兄弟,我父亲不就是你父亲,既然兄长要把父亲给杀掉炖汤喝,那不妨也分他一口。”

此话出口,场上一片寂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天的变故已经让大家目瞪口呆,而两位王者之间的争斗更是超出了他们的认识,大家只得作罢,呆呆的看着他们在台上的表演!

刘邦的表现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更是令项羽奈何不得,未曾想到这家伙竟是如此滑溜,或者说是无耻至极。

项羽知道自己手中已经没有王牌可以威胁刘邦,连妻儿老父都可以抛弃的家伙看来只有用武力才能降服了。

摆了摆手,将刘邦一家老小给带下去之后,项羽总算是被刘邦给折服了!

望着刘邦,项羽一脸的复杂,他仔细的从上到下瞧了瞧,这个被认作天庭之主,玉皇大帝转世的家伙,唉声叹气了一会。

接着又冷静的退到后面,似乎在恭迎谁的到来。

刘邦望着项羽的动作,看出对方似乎还有手段未出,心下骇然,隐隐的猜出答案来了。

“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刘邦默默地念了一句。

突然,从楚军后方传来惊天叫声,连绵不绝数十里,回荡在天地久久不绝。

“刘邦小儿,这脸皮的功夫还真是越长越强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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