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跪在这里的?”许氏质问简氏,跟着云平昭的脚步跨入房门。
云居雁知道,简姨娘定然是计划在父亲面前昏厥过去,然后云惜柔再用哭肿的眼睛委委屈屈地向许氏求情,让所有人看到,是正室善妒,背地里折磨姨娘。她给春芽和鞠萍使了一个眼色。“母亲,还是让姨娘先起来再回话吧。”她的话音刚落,自己已经站到了云惜柔身旁,准备随时扶住“饿晕”的六妹。与此同时,两个丫鬟已经一左一右扶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简姨娘,暗暗使力,拉着她起身。
许氏收到女儿的暗示,对着一旁的小丫鬟说:“还不去搬个椅子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简氏被安置在了椅子上,依然由春芽和鞠萍扶着。
突来的变故让简氏有些慌张。如今两个丫鬟死死“扶着”她,她若是要晕倒,最多也就是歪一下头,哪里有摔倒在地,昏厥过去有效果。她有些犹豫,情不自禁朝女儿看去。云惜柔正低头扮可怜,根本没注意到她。没有得到女儿的指示,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许氏和云平昭都看到了简氏的小动作。许氏心中暗恨。初时女儿与她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女儿大惊小怪,反过来劝她,告诉她云惜柔年纪小,那些恶毒的手段一定都是简氏教她的。如今她对这个六姑娘真该“刮目相看”了,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提防她。
云平昭烦心着紫砂壶的事。想着简氏未必无辜,更何况她又只是个妾室,他更加无心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此对许氏说:“看起来她应该跪了许久,不如让人带她下去歇息。你以后再问缘由吧。”
一听云平昭竟然不想管这事了,而且还是用商量的口吻与许氏说话,丝毫未表露出怀疑,简氏和云惜柔都紧张了起来。不过云惜柔毕竟不是简氏,不敢在云平昭面前有小动作,只是无声地擦着眼泪,心中暗暗埋怨简氏怎么还不昏倒。
云惜柔不知道的是,简氏被春芽及鞠萍细心“服侍”着,根本动弹不得。许氏顺着云平昭的话。对着春芽说:“你好好扶着姨娘回去,再命厨房熬一碗粥。居雁,雨桐,你们也先回去吧。”
许氏和云居雁知道简氏不会善罢甘休。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不过云雨桐并不知道。她和章巍虽尚未正式定亲。但她知道许氏已经在看日子,还许诺了她,会私下给她一份压箱钱。她心怀感激。因此说道:“父亲,母亲,女儿有一事回禀。”
云惜柔心中一紧。她听简氏说过,黄氏对许氏把云雨桐嫁给章巍十分不满,不过她刚刚又亲眼看到云雨桐和云居雁悄声说话。她吃不准云雨桐想说什么。稍一迟疑,她决定抢先开口。可云雨桐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父亲,母亲。上午的时候,女儿无意中听到丫鬟议论,说母亲命简姨娘在这里跪着。母亲一向慈爱,从不罚人下跪。女儿多嘴,就去问了黄姨娘。姨娘说,早上的时候母亲明明是命大家回房的,根本没有罚跪这件事……”
简氏一听这话,更是乱了分寸,急不可耐地说:“不是的,老爷,是卑妾错了,卑妾应该受罚的……”
“姨娘的意思,是我听错了,亦或是我在搬弄是非?”
随着云雨桐的这声质问,云惜柔马上明白,她和黄氏都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不由地怀疑根本是云居雁授意云雨桐,故意把简氏下跪的事说给她听。她怀疑整件事另有阴谋,思量着是否应该弃车保帅,就此作罢。
简姨娘见云惜柔依旧只是低头不语,更加不知所措,眼泪“哗哗”往下淌,不断对云平昭摇着头,暗示他自己真的是被许氏罚跪的。
许氏不知道女儿的计划中何时加入了云雨桐。眼看着形势是对她们有利的,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按着原本的计划质问春芽:“到底是谁嚼舌根,总能查清楚的,但是简姨娘在屋里跪着,你为何不告之我?”
“夫人,是奴婢失职。”春芽急忙跪下了,哽咽着解释:“奴婢自早上就在夫人跟前伺候。奴婢与夫人一样,根本未回过芷槐院。平日里,夫人不在,您的房间旁人是不能逗留的……”
简氏见春芽放开了自己,而鞠萍“扶着”她的手腕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用力了。她没有细思内情,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机会,猛然用力推开鞠萍。
鞠萍顺着她的动作打了一个趔趄。看到身后的茶几,她又“绊”了一下,身体撞向茶几,手肘一拐,茶壶应声倒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奴婢该死。”她慌忙跪下了。
简氏一心只想着云惜柔的计划,哪里看到鞠萍被她“推”得三丈远,差点摔倒,更没发现云平昭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她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跪得久了,双脚根本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下子扑倒在地。
之前,为了让云平昭看到她红肿的膝盖,她一直直挺挺地跪着,哪怕腿麻了,膝盖锥心地痛,她也不敢休息。因此,她这一下是货真价实的,且摔得极重。可旁人并不知道她到底跪了多久。在众人眼中,她几秒钟之前才把一个年轻有力的丫鬟推倒了,哪里会那么虚弱。
云平昭见屋子里一团乱,三个女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再加上紫砂壶的事让他心烦,不禁怒从心生,不待简氏装可怜,便怒气冲冲地说:“从何体统,还不把她带下去!”接着又对三个女儿说:“你们也都退下!”
简氏到底还是对云平昭心存几分幻想的。眼见他对自己没有半分怜惜,自己又在丫鬟、女儿面前出了这样的丑,眼泪更是簌簌而下,悲悲戚戚地唤着“老爷”,嘴里一再说是她错了,受许氏惩罚是应该的。
云平昭见云居雁、云雨桐一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云惜柔更是已经哭出了声音,更是生气,对着许氏说:“你还不命人把她带下去。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云居雁与云雨桐屈膝退下。云惜柔犹豫了一下,也向云平昭、许氏行了礼,随了退下。许氏命春芽、鞠萍起身,扶简氏回去,轻声对云平昭说:“虽然不是我命她跪在这里的,但她终究是跪了,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老爷,不如命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
简氏听云平昭语有不耐,更无半分的关怀,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云平昭想起,从云辅的生日开始,家里已经闹出了许多事,再加上先有假程大的事,后有白芍大闹云家,他们早就变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若是此番大夫来看了简氏,又传出他的妻妾不和,妻子善妒之类的话,他就更加颜面尽失了。“你先派人跟去看看她伤得重不重。如果不严重,就不用找大夫了。”他吩咐许氏。
云平昭的音量并不高,但站在门外的云惜柔还是听到了。她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居雁和云雨桐步下台阶的身影,两只眼睛仿佛能喷出火一般。她知道,她根本就是步入了圈套。
云居雁还等着云惜柔用洪嬷嬷向云平昭告状。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对云雨桐说:“三妹,你和六妹住一个院子,本来就很挤了。今日六妹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那些丫鬟照顾不妥。说不定母亲会找有经验的嬷嬷去照顾六妹,这样你那边就更挤了,不如我对母亲说,帮你换个院子……”
这番话听到云惜柔耳中,分明是许氏要派洪嬷嬷监控她的一切。一想到洪嬷嬷阴阳怪气的表情,趾高气扬的态度,她的心一阵狂跳。
若是让那个老婆子监视我,那我岂不是无法和那人联系?
云惜柔更加紧张,恰巧这时,房门打开了,就见春芽和鞠萍几乎是拖着简氏往外走,而简氏的头发凌乱,簪子几乎掉落,月牙白的衣裳上沾着斑驳的污渍,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满脸伤心绝望。云惜柔心中一阵抽痛。
她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但简氏毕竟生了她,养了她,最重要的,这次她虽输了,但不能输得一败涂地,不能连将来的自由也输进去。咬咬牙,她转身折回了屋子。简氏见状急欲出声阻止。春芽与鞠萍对视一样,挟持着她快走了两步,随即把她交给了院子中的两个婆子。
云居雁与云雨桐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婆子半拉半拽,把简氏推入了某个房间。云居雁怕云雨桐有兔死狐悲之感,解释道:“放心,待她梳了头,洗了脸,马上就会送她回去的,毕竟她这样走在路上,大家都不好看。”
“大姐,我不是担心这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云居雁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口。
“其实是这样的。”云雨桐脸带羞涩,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关于我的婚事,我和姨娘都很感激母亲和大姐,可不知道为什么,姨娘却故意让人对简姨娘说,婚事是母亲逼的,她很无奈,很难过之类的。我问过姨娘,也劝过,可姨娘说,母亲和大姐都会明白,她只是知恩图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