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不想惊动陈公公,再加上沈君灿居然扬言要杀了沈佑,想来吕氏一定说了什么。此刻沈君灿太过激动。无论他怎么解释,他都一定不会相信,他唯有命人看着沈君灿,待陈公公走了再做打算。
沈君昊出了房间,远远瞧了一眼沈君烨养伤的屋子,又看了看时间,径自去了枫临苑最角落的耳房。陈五就关押在哪里。
他推开房门,只见陈五已经被五花大绑,由小厮押着,跪立于屋子中央。小厮向沈君昊行过礼,退出了屋子。沈君昊打量着陈五。他已经向云居雁核实过讯息。陈五在六年前,父母的葬礼过后染上了风寒。因无人照顾,摔倒在地两日后才被发现。那时候他额头的伤已经结痂。在他醒来后,他就痴痴傻傻的,六年来从没有人怀疑他是假装的。
这几年,他一直在外院负责洒扫,平日里经常被人欺负,从不敢反抗。凡是有人与他说话,他会主动告诉对方,是吕氏安葬了他的父母,所以吕氏是他的大恩人。
装疯卖傻十天八天或许不难,但陈五整整装了六年,可见他的心计之深,忍耐力之强,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至于他口口声声称吕氏为“大恩人”,恐怕是为了向吕氏复仇之后,没人怀疑他是凶手。
这一次,陈五向紫竹的家人下毒,一定是受了幕后之人的指使。沈君昊相信,若不是审问中途停止了,而陈五突然有了和吕氏、沈佑独处的机会,接下去他大概会坐实了吕氏指使他给紫竹家人下毒,同时诬陷云居雁的罪名。以沈君昊对沈沧的了解,大黄的事,责任一定会落在吕氏身上。吕氏的结局不外乎被沈家秘密处死,或者被皇帝一杯毒酒赐死。
“隐忍六年后手刃仇人,你一定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吧。”沈君昊并不是询问。而是感慨。他知道陈五肯定不会说出是谁指使他,他索性不问了。“不过,你真的认为四婶娘是你的仇人吗?”他笑着问,轻轻摇头。仿佛陈五干了一件极蠢的事。
陈五瞥过头去,不愿去看沈君昊,表情仿佛在说,我不会受你挑拨离间的。
沈君昊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不清楚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你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回忆一下每一个细节。有些事。太过合情合理,可能只是被蓄意安排的。”
“大爷,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沈君昊没有接话。他当然不知道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再一个“六年”,让他和云居雁不得不产生某种怀疑。
仔细想想,就算青纹的情人救下她只是巧合,那么其他人呢?抚琴兄妹,紫菊。青竹,白芍,全大力。假的程大等等,幕后之人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和云沈两家有仇怨,又无亲无故的人?有没有可能,这些“仇人”根本不是幕后之人找来的,而是他“创造”的。
再说他母亲难产而亡之谜,至今都不知道是谁造就了她对丈夫的恨。或许一切根本不是简单的误会,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君昊和云居雁同时想到了黄氏。当年史氏难产,最大的受益人便是黄氏。若不是沈君昊一出生就被沈沧抱去了枫临苑,沈君烨很可能成为沈家的庶长子。
关于这点。沈君昊一直觉得很奇怪。他知道沈沧最痛恨私生子、庶长子,可是当初他尚未出生,沈沧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男的?按他想来,嫡长子没出生,沈沧是不可能任由通房怀孕的。他的二叔父,三叔父。四叔父都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沈君昊曾经就这个问题隐晦地问过沈沧。沈沧含糊其辞地说,因为知道他是男的,而他的母亲又坚持,所以没有勒令黄氏堕胎。这理由为免太牵强了。
如果黄氏还活着,又或者薛氏杀黄氏的时候没有做得那么彻底,他们还有可能查知内情,可惜,黄氏的贴身丫鬟、婆子全都不在了,一切又是“死无对证”。
当下,沈君昊看着陈五。据云居雁说,因为陈五痴傻,平日里和他接触的人不多。那么幕后之人是如何控制他的?他已经命马管事严格筛选曾经与陈五有过接触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陈五见沈君昊不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一早就预料到了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陈述,态度坚决。
他今天的任务是诬陷吕氏。可是面对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实在忍不住才选择了手刃仇人。本来他打算杀了吕氏之后诬陷沈佑,临死前看一出好戏。他没料到沈君昊突然撞破了他的计划,他唯有一不做二不休,把沈佑也杀了。
沈君昊看着他的绝然轻笑,问道:“蝼蚁尚且贪生,面对自己必死无疑的结局,你就没有迟疑过?”
“大爷当然不懂什么是生不如死,又怎么会明白。”陈五冷笑。
“相公。”随着敲门声,传来了云居雁轻柔的嗓音。沈君昊转身拉开房门。云居雁抬头看他,对他微微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沈君昊对她笑了笑,轻叹:“果然如此。”他这话是说给陈五听的。
“可惜,我找不到实质的证据。”
“这里又不是公堂,谈什么证据确凿。”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拉了云居雁入屋,又对着陈五说:“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对四婶娘,四叔父一向没好感。说起来,今日你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就当是报答吧,我们希望你死了能当一个明白鬼。”
沈君昊说罢,云居雁扬声对着门外说:“把人带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张泰推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入屋。老人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一脸戚戚然。他看到陈五,猛地就跪下了,连声说着对不起,是他鬼迷心窍,才会被人利用。
陈五看看云居雁和沈君昊,又看看苏老头,摇头道:“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沈君昊笑着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们无关。我刚才就说了,这里不是衙门。”他手指苏老头,问道:“这些年,他一直很照顾你,你以为他只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