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寒带着沈君昊的尸体回京,这并不是云居雁和沈君昊早商议的计划。云居雁乍闻这个消息,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许氏更是一下子哭晕了过去。云平昭强自镇定,建议云居雁先去沈沧那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枫临苑内,沈君烨已经站在了沈沧面前。二房、三房也陆续前来询问始末。云居雁对着沈沧说:“祖父,我想出城。”她的声音坚定而压抑。
“祖父,还是由我去吧。”沈君烨接话。
云居雁上前两步,跪在沈沧面前说:“祖父,我希望相公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居雁,或许······”赵氏想说,或许尸体未必是沈君昊,但是以沈子寒对沈君昊的熟悉,根本不可能认错。再说,两年的杳无音讯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她哽咽了。
虽说云居雁已经生下两个儿子,但两个孩子年幼,沈伦又成了半个出家人。往后必定是沈君儒当家。将来沈君儒有了儿子,说不定会将他们母子三人当成眼中钉,除非沈沧直接让沈谨瑜继承爵位。可这段日子,众人都看到了,沈沧把沈君昊的离家怪罪在云居雁身上,他又一向疼爱沈君儒。将来他们母子人恐怕不得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赵氏真心替云居雁难过,她上前一步对着沈沧说:“父亲,不如让二伯和老爷陪着居雁一起出城。横竖多派一些护卫就是。如果您允许,让媳妇与居雁坐一辆车,也好有个照应。”
沈沧阴沉着脸注视云居雁。沈子寒送来的书信确实是他的笔迹,上面还有他的印鉴,信封上的火印亦好端端的。
难道是沈子寒为了她,杀了君昊?
沈沧不得不做这样的揣测。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原先的计划,他刚收到消息就已经派人快马前去查问经过。想到沈君昊可能真的死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冲着众人挥挥手言道:“你们先回去吧。就算要出城,也是明天的事。”
“祖父!”
云居雁和沈君烨异口同声疾呼一声。沈君烨朝着云居雁看了一眼,高声说:“祖父,我想现在就骑马出城与子寒会和。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派人回来汇报。”
沈沧不答,目光落在了云居雁的脸上。
“祖父,我想和二叔一起出城。我希望······”
“你还有脸说希望?”沈沧怒目圆睁,狠狠瞪着云居雁,“若不是你,君昊岂会一去不回?”
沈沧的话音刚落,屋子里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所有人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虽然先前就有传言,沈沧曾怒斥云居雁,埋怨她逼走沈君昊,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震撼不是传言可以比拟的。
“祖父,我要出城!”
“啪!”沈沧一掌拍在桌子上,对着赵氏说:“你带她回凝香院我不想看到她。”
“祖父!”
“居雁,你先随我回去。其他的事你祖父自有安排。”赵氏急忙拉住了云居雁,低声说:“记住你还有瑾瑜、瑾,你得为他们考量。”她悄悄朝沈沧撇撇嘴,暗示她,他们母子三人的命运全在沈沧手中,为了儿子,她不能得罪他。
云居雁摇头,欲推开赵氏。
赵氏同样对她摇摇头,拉着她往外走,又命守在屋外的婆子过来搀扶云居雁。
屋子外,云平昭见她们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消息可确实?”
云居雁顾不得回答父亲,回头对赵氏说:“三婶娘······”
“居雁,听三婶娘的话,回凝香院再说。婶娘不会害你的。”赵氏一边说,一边与云平昭打了招呼,半拉半推与他们一起回了凝香院。
凝香院内,许氏正搂着两个曾孙抹眼泪。见他们回来,急问事情是不是真的。赵氏一手握着云居雁的手,一手指着沈谨瑜说:“居雁,你一向最是冷静,这会儿怎么能不顾你和君昊的孩子?我想君昊若是活着,定然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不顾你们的孩子。”
许氏一听这话,差点又昏死过去。她的女儿才二十岁,如何能守寡?赵氏在一旁又劝了两句,复又折回枫临苑去了,只说有什么消息,她会马上通知她。
赵氏走后,云平昭压着声音问:“他们是不是把君昊的死怪罪在你身上?”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许氏又惊又怒,“他一走就是两年,和囡囡有什么关系?若是他们容不下你,你就带着两个孩子随我们回永州……”
“母亲,在没有见到相公前,我什么话都不会相信。我相信他不会撇下我。”云居雁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拿出帕子替许氏擦去脸上的泪痕,劝道:“母亲,这两年,我听到的消息不止一两条,若是这样轻易就相信了,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外婆不要哭。”沈谨瑜对着许氏扬起笑脸。他还不能完全听懂大人们的话。他只知道每次母亲不高兴的时候,他对着她笑,她马上就不难过了。
许氏见状,更是伤心,一把搂住外孙,眼泪簌簌直下。一旁,云平昭见女儿一直强撑着,妻子却哭个不停,抱起沈谨瑜交给娘家,低声说:“你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心疼女儿,可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也是这两年才明白,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许氏见女儿只是低声哄着沈瑾,愈加觉得一定是沈家早就杯葛云居雁,这才让她如此坚强。她虽然嘴上说,带女儿回永州,但心里很清楚,沈家这样的家庭,女儿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
云平昭被许氏哭得不耐烦,索性命丫鬟扶着她去洗脸,这才对云居雁说:“你先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和你母亲,还有你舅父、舅母。”
云居雁遣了玉瑶守着门口,低声对云平昭说:“父亲,我也不再瞒你了,今日的事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相公在两年多前离开,两年来一直毫无音讯,是我和他商议好的。今日,祖父当众埋怨我,也是做戏而已,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的意思……”
“按照原本的计划,相公差不多这个时候回京。不过我们原先说好的,他只是假装受伤。我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沈将军又为何牵扯在内,所以我想出城探一探究竟。”
“你是说,他离开两年,是你们一早就计划好的?”云平昭只觉得不可思议。两年,不是两个月,整整两年,他和许氏都不知道因此叹息了多少回。
云居雁明白云平昭的震惊,她简短地说:“父亲,具体如何,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只能说,您应该还记得抚琴,假程大等人。他们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相公这两年并没有闲着。他去追查这一切的根源。只有把这些人连根拔起,以后我们才能安枕无忧。”
“这么说来,他根本没有去吐蕃?”
“应该有去过。不过两年多前,蒋世子回京后说,他没有遇上相公,我想,不是相公并未直接去吐蕃,就是蒋世子没有从西北回来。”
听到这番话,云平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转念想想,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不是说,他是奉了皇命去吐蕃采买葡萄酒的吗?”
“父亲,他是奉了皇命。如果没有皇上的协助,有些事就算我们有再多的银子也查不出来。”
“可皇上为什么答应?听你舅父的意思,皇上从来都不是宽厚仁慈的主子,特别是对郡王爷,他曾多次逼迫王爷,不是吗?”云平昭仍旧身处震惊之中。
云居雁摇头答道:“相公具体如何说服皇上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和相公一早就觉得,皇上猜忌的不止是我们,还有一直以来在针对我们的人。或许皇上觉得他是渔翁,正看着鹬蚌相争。一旦渔翁发现,其中一方根本不是另一方的对手,而即将胜利的那方很可能反噬自己,他自然愿意帮助弱者。再者,父亲您想一想,光假程大一人,那得有多大的势力,才能布那么大一个局?皇上也会担心的。”
云居雁没有对云平昭说的,皇帝更怕幕后之人收买人心的能力。皇帝一来怕幕后之后收买他的心腹大臣,二来也怕幕后之人用青纹、抚琴这样的死士刺杀他。某种意义上,皇帝比他们更想知道幕后之人是如何控制人心的。
云平昭默然听着女儿的话,慢慢点头。利用皇帝虽然是极危险的,但他们的处境,若没有皇帝的协助,他们很难将幕后之人一举铲除。
想着近几年发生的事,他暗暗叹息,安慰女儿:“既是如此,相信君昊会没事的。”
“父亲,我相信相公不会瞥下我和两个孩子,但是沈将军送来这样一封信,定然是有内情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亲眼看一看他所谓的‘尸体,。”
“你想让我带你出城?”
“是。”云居雁重重点头,“即便祖父有心同意我出府,他也不能当众答应。父亲,我不止想亲眼确认相公没事,更想知道沈将军想怎么样。”
“你怀疑他是一直针对你们的人?”云平昭若有所思。
“不是。”云居雁断然摇头,“我不知道他在整件事中牵扯有多深,但他并不是策划一切的人。我也是在前一晚才想明白的。之前我和相公一直被幕后之人刻意误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