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他所指看去,只见那峭壁高耸入云,直上直下,形势极其险恶。峭壁上,全是嵯峨的怪石,石角上,挂满了许多山藤,山藤的枝叶和根,向下垂来,蔚为奇观。在奥干古达手指之处,有一道相当狭窄的山缝,看起来十分深。我忙道:“这就是那个山洞的入口?”
奥干古达道:“不!从这条通道穿出去,就可以见到那个山洞!”
他在这样讲的时候,神情十分兴奋,那本来十分正常。可是他可能因为兴奋得过了分,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是的!”
如果我和比拉尔两人,对他一点也没有起疑的话,那么就算听了他这句补充,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的情形却不同,我和比拉尔本来心中已经起疑,再听得他那样说,两个人连想也不想,就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叫一定是的,你不是来过一次么?”
峭壁的特征如此明显,如果曾经来过一次,实在不用再加上“一定是的”这样的补充语。奥干古达陡地震动了一下,显然在刹那之间,他也知道自己讲错了什么,他只是望着前面:“穿过了那条山中的通道,就可以到达了!”
他竟不理会我们的问题,话一说完之后,立时向前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比拉尔不要再追问下去。比拉尔一脸愤然之色。奥干古达走得十分快,我们两人略为犹豫了一下,他已奔到了峭壁前的那个山缝口。
我和比拉尔忙跟了上去。奥干古达一到了山缝口,毫不迟疑走了进去。当我们两人也来到山缝口时,向内看去,里面十分黑暗,奥干古达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我一面走进去,一面叫道:“奥干古达,你为什么不亮着电筒?”
我的声音,在山腹的通道中,响起了“嗡嗡”的回音。只听得前面,传来奥干古达的回答:“这里没有岔路,不亮电筒也不要紧!”
这时,比拉尔也跟了进来,我们两人都着亮了强力电筒,向前照着。电筒光芒照射处,可以见到奥干古达向前疾行的背影。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打量通道中的情形。通道看来天然形成,大约有十公尺宽,相当高,愈向上,愈是狭。通道中的空气相当潮湿,也很冷。
我和比拉尔加快脚步,不多久,就赶上了奥干古达,奥干古达喘着气,神情呈现着一种异样的兴奋,双眼发直。他走得十分快,我和比拉尔两人都要不由自主地喘着气,才能赶上他。
我们在这山腹的通道中,行进了大约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奇怪的一段路程,我全然不知自己将走向何处,也不知道何以奥干古达的神态愈来愈反常。我将整件事归纳一下,可是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
四十分钟之后,前面已可以见到光亮。一旦见到光亮,就听到奥干古达怪叫一声,双手举向上,人也向前疾奔而出。
他这种双手举向上,人向前疾奔的姿势,十分异特。就像是世运会的长跑选手,终于跑到了终点,举起了双手冲线的姿势。
山腹之中,何以忽然会有了光亮,我实在莫名其妙,而且那光亮,也不是微光,而是一股相当强的光芒,我也加快了脚步奔向前,当奥干古达整个人暴露在光亮之下时,我看到他双手向上举,整个人呆立着,然后,他人向下伏了下来,手掌抵在地上。
这时候,我也已经看清,有光亮的地方,是一个极大的山洞!
那山洞,圆周至少有三百公尺,作圆形,山洞的顶上,是一个大约圆周有一百公尺的口子,那口子直通向山顶,阳光就从那口子处向下射来,是以令得山洞之中,有足够的光亮。
单是那么大的山洞,和山洞顶上射下来的阳光,也已经够壮观的了,而当我向山洞四壁看去之际,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山洞有三百公尺圆周,山壁斜斜升向上,直到山顶的圆口,足有一百公尺上下高,那形状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鸡尾酒酒杯覆转了一样。那么高的山壁,全部平滑无比,而且,画满了画!
那么巨大的壁画,别说看到,连想也很难想像。当我的视线才接触那些壁画之际,我只觉得一阵目眩,根本看不清楚画上画些什么。那是我被眼前如此伟大的景象震慑得发呆之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来看壁画,我面对着的山洞壁上,画的是一只巨大无匹的“眼睛”!
那“眼睛”,打横伸展,至少有五十公尺,深棕色和黑色,虽然是画在山洞壁上的,可是有一股异样的妖气。如今奥干古达伏身处,他的头部,也正对准了那只巨大的“眼睛”。
从奥干古达俯伏的姿势来看,我可以毫无疑问地断定,他是在对那只巨大的“眼睛”作膜拜!
那只巨大的“眼睛”,就是我见到过的“那东西”,只不过作了极度的放大,如果那就是维奇奇大神,那么奥干古达在看到了这样伟大的情景之后,忍不住向之膜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自己对维奇奇大神没有认识,对之没有恐惧感,在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之后,我的双脚,也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丝毫移动不得。
我听到比拉尔在我身后,发出浓重的喘息声,我可以料想到他的吃惊程度,一定只在我之上,而不在我之下。我的视线定在那只“眼睛”上许久,究竟有多久,我也说不上来。
然后,我才慢慢向左移动视线。我看到,在那只巨大的“眼睛”之左,是一个十分奇异的景象。除了那巨大的“眼睛”之外,其余全部的画,全是黑、白两色组成的。那一组奇异的景象,我说不上是什么来,只可以描述成为一大团光芒。
那团光芒,异常强烈,因为仰头望着那团光芒的许多人,都以手遮着额,那些人,全是黑人,在腰下围着兽皮。
我可以肯定,画中的那些人,全是当地的土人,他们不但全用黑色绘成,而且阔鼻的特徵,也十分明显。至于那一大团光芒,呈橄榄形。勉强要形容的话,可以视为一大团榄形光芒,自天而降,而在下面生活的土人,正在仰头观望。
当我想到这一点之际,我立时想起奥干古达曾说过,在这山洞中画着的壁画,是“维奇奇大神降临”的情形,那么,这一大团令人震慑的光芒,就是大神降临之际的工具?
我再向左看去,看到许多人,全像奥干古达如今这样的姿势,伏在地上,在他们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再向左,所有的人仍然伏着,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个人的姿势,是正在向前走,他的神情也没有什么特别。再向左看去,所有的人仍然伏着,一个人站在他们的面前。
我一望到那站着的人时,就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那人的脸上,只有打横的一只眼睛!就像我见到过的蔡根富一样!
我又吞下了一口口水,再向左看去。我在视线向左移之际,身子也在转动,这时,正好转了一百八十度左右,我看到比拉尔,仍然目定口呆地瞪着那只巨大的“眼睛”。
我不理会比拉尔,继续去看壁画,壁画的另一组,是那个脸上只有一只打横大眼的人,坐在一张用树枝扎成的大椅子之上,而在他四周围的人,姿势都怪异之极。不过我对于这种怪异的姿势,却一点也不陌生,因为昨晚我就看到过奥干古达用这种方式舞蹈过!
我再缓缓转动身子,当我看到和那巨大的“眼睛”对面的那一组壁画之际,我呆了半晌,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首先看到了许多脸上只有一只打横眼睛的人,那些人全是黑色的,看来全是土人,为数极多。我必须说明一下,壁画画得极其精细,是以看起来,有那样的一只巨眼的人,至少有上千之多,在前面的,和真人同样大小,在后面的,密密层层地挤在一起。当时,我的感觉,全然不像是在看一幅静止的画,而像是在观看一个极其巨大的银幕上放映电影,有着极度的立体感。
看来那么多巨眼怪人,正像是在拚命挤着,涌向前去。
这时山洞之中,实在是静到了极点,但是由于每一个涌向前去的巨眼怪人,都张大了口,脸上的肌肉形状,也显然是在大声呼叫,而画又画得如此之生动,是以在感觉上,像是听到了一种极其刺耳的声音,那种声音,甚至给人以“惊天动地”之感觉。
当我一看到这种情景之际,莫名其妙,全然不知那代表着什么。
如果说,整个山洞中的壁画,全是记录着维奇奇大神降临的情形,那么前面几组还可以说得上符合这种情形,这一组,就一点也不符合了!
因为从画上看来,那么多人,人人都是巨眼怪人(维奇奇大神?),而且他们的神态,也殊无“神”应有的气派,看样子,他们像是冲锋陷阵的兵士。
我呆了片刻,莫明所以,视线再向左略移,在那许多巨眼怪人奔出的方向,是一大团光芒。那一大团光芒,就是第一组壁画中的那团光芒。
我急急再转动身子,向左看去,看到的情形,更令人骇异,我看到自那一大团光芒之中,射出许多白色的光线来,那些光线交叉错综,看来像是全然没有条理,然而每一股光线,都呈直线进行,而且,每一条光线,都射向一个巨眼怪人,并且恰好射在巨眼怪人的那只巨眼之上!
我真的不明白了,这种情景,甚至于无法想像,这是什么情景?这分明是一场战争!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战争的一方,是巨眼怪人,另一方是什么呢?是射出无数股光线来的那团光芒?那团光芒是什么?我才一开始看壁画的时候,曾以为那团光芒,是巨大的眼睛用来降临地球的交通工具,但如今从这种敌对的情形来看,显然又不是。
我再向左看去,看到的情景更是骇人,刚才看到的是“近镜头”,再向左看去,看到的“远镜头”,我看到一大片山野,泥浆翻滚,显然是正在有着剧烈的地震,大团浓烟,直冒上天空,已经看不到有人,只看到那团光芒,在向上升起。
我呆了片刻,再转动身子,看到那团光芒,停在更高的高空,而地面上则已恢复了平静,山岭起伏,延绵不绝。
我再转动身子时,又已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眼睛,我已经看完了山洞中所有的壁画。
而比拉尔还是愣愣站着,奥干古达还是伏在地上,身子微微发着抖。
我吸了一口气,脑中一片混乱。
这么巨大的壁画,而且画得如此之精致,那决计不是土人所能做得到的。这些壁画,是什么人留下来的?留下来想说明一些什么,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一切,和画上的那团光芒有关。那团光芒,既然自天而降,最后又回到了那么高的高空,那么它一定是一个飞行体。
这个飞行体,和那种巨大的眼睛,又有什么关系?何以后来又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可怕情景?
正中那只如此巨大的眼睛,又是什么意思?
从整个组画看来,一组又一组变幻的情景,显然是意图说明一件事情的经过,但是我却无法了解这些组画中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想了片刻,听到比拉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忙向他望去,比拉尔也向我望来,我忙道:“比拉尔,事情比我们想像的更不可思议,你自左至右看,那些壁画是组画,想说明一件事情的经过,你看看,它们究竟想说明些什么!”
比拉尔又呆了片刻,才依我所说,自左至右,缓缓转动着身子,看看那些壁画,我从他脸上神情的变幻之中,可以感到他心中的激动和惊疑。等到他看完,我又向他望去的时候,他才道:“天,那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争!”
我也有这样的印象,说道:“不错,那是战争,战争的一方是……”
比拉尔道:“是许多许多维奇奇大神!”
比拉尔直截了当,将那些“巨眼怪人”称之为维奇奇大神。虽然“神”的数量如此之多,总有点不伦不类。但是这些巨眼怪人的情形,既然和传统中的维奇奇大神的脸谱一样,那么称之为维奇奇大神,自然也不会错。
可是,问题来了,我说道:“从图上看来,战争的结果,胜利的一方,似乎并不是维奇奇大神!”
比拉尔点头道:“是,在经过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你看,这一组,分明是发生了地震,浓烟直冒上半空,地面四分五裂,泥浆在涌出来!”
我道:“是的,那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大地震。在地震之后,好像维奇奇大神突然消失了,而那团光芒,像是已完成了任务,远去了!”
比拉尔的神情十分疑惑:“那么,从整个过程看来,这些壁画,并不表示维奇奇大神的降临,反而表示了他们的消灭!”
我道:“看来正是那样,那么多维奇奇大神,全到了何处去了呢?”
我的话才一出口,突然听得一个声音接上道:“我们全到了地底下面,被压在地底深处!”
我和比拉尔正在全神贯注地讨论,而奥干古达,自从进洞来之后,就一直伏在地上不动,所以突然之间,有人接口,令得我和比拉尔两人,大吃一惊,连忙循声看去,看到奥干古达已经站了起来,神情十分异样地望着我们。山洞中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并没有别的人,刚才那句话,自然是他讲的。
可是他说:“我们全被压到了地下,被压在地底深处!”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我和比拉尔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才好。奥干古达向我们走来,不住道:“在地底深处,压在地底深处!”
当他渐渐走近之际,我陡然叫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人?”
我这样问,实在十分愚蠢,向我走近的自然是奥干古达,可是,我却对他有一种极度的陌生之感,是以我才会这样问的。
奥干古达咧嘴一笑:“你们这些移居体,不会认识我!”
我一听之下,已知道在奥干古达的身上,有了极可怕的变化,但是我却实在不明白他讲的话。我后退了一步:“你叫我们什么?”
奥干古达提高了声音:“移居体!”
这一次,他说得十分清楚,可是就算我听清楚了也没有用,因为我实在无法了解“移居体”这一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向比拉尔望了一眼,想徵询一下他的意见,比拉尔心中显然比我更加疑惑,面色惨白,呆若木鸡。
我看出比拉尔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是以我又望向奥干古达:“移居体?什么意思?”
奥干古达陡地“哈哈”笑了起来,双手抓住他自己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拉,拉得他上衣的钮扣,一起脱落,跌向地下,露出了胸口来。
当我一眼望向他胸口之际,我只觉得自己的脑中,“轰”地一声响,视线定在他的胸口。同时,我听得身旁的比拉尔,发出了一下惨叫声。
奥干古达的胸口,就在他的胸口,间生着一只巨眼!“眼珠”在闪闪生光!
我感到了一阵昏眩,身子有摇摇欲坠的感觉,我明白“移居体”是什么了。移居体,就是我们这些人,是用来被“眼睛”占居的意思!
“眼睛”的本身,移动力式相当笨拙,我见过,他们像毛虫一样地屈起来又伸直。而他们利用了我们的身体作为“移居体”之后,他们就可以和人一样地行动!而且,他们可以使用一切人的器官来供他们之用,例如,这时,对我在说话的,就绝不是奥干古达,而是他胸前的那只眼睛!
我不知道奥干古达何时变成了眼睛怪物的“移居体”,但是我倒可以肯定,眼睛怪物在侵占了人体之后,人的思想并不立时被控制,其中还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历时可能相当久。至少,当我昨晚看到奥干古达哭泣时,看到他察看自己的胸口,他还不像如今一样被完全控制!
当我注视着奥干古达的胸口之际,奥干古达又笑了起来,而且,伸手向我的左臂抓来。
我的左臂一被他捏住,身子陡地震动了起来,左臂像是不再存在一样,在刹那之间,消失了感觉。幸好我的反应极快,立时举脚便向他踢去,重重一脚,恰好踢在他的腹际。
由于我心中的骇异极甚,是以我这一脚,也踢得极其重,奥干古达发出了一下怪叫声,他的那种怪叫声,在山洞中激起了轰然的回音,听来更令人毛发直竖。随着那一下怪叫声,他的身子,向后疾倒了下去。
我的惊骇实在太甚,我竟然无法站得稳身子,也跌倒在地上。
我才一倒地,就叫道:“比拉尔,拿石块砸他,别碰他的身子!”
我已经知道了一点事实,那就是:人在成了那种眼睛怪物的移居体之后,会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使得人的肢体部分丧失知觉!这已从我接触到蔡根富的身体以及奥干古达的身体的经验中得到了证明。
虽然我的思绪还相当紊乱,但是我也可以肯定,这种力量,并不是来自蔡根富和奥干古达本身,而来自那种眼睛怪物!
眼睛怪物有一种力量,可以使人丧失知觉!我又想起在奥干古达的住所中,那种眼睛怪物侵袭仆人之际,那仆人站着一动也不动。
那仆人并不是吓呆了,而是当眼睛怪物一碰到他的身子之际,他根本丧失了知觉,想反抗也在所不能,只有听凭蹂躏!
在那一刹间,我只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我也知道,这种知觉丧失很短暂,但是要对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才叫比拉尔用石头砸奥干古达。
可是比拉尔真的吓呆了,他听得我的叫唤,竟只是眨着眼,全然不知该如何行动才好。
就在那一刹间,奥干古达站了起来,我并没有注意他脸上的神情,只注意他胸前的那只怪眼,那怪眼的“眼珠”之中,显然有好几种色彩,在不断变幻。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我只是立时也一跃而起,双足再一起向他踢出!
这一次,我用的力道更大,奥干古达才一站起,立时又被我踢得仰天跌倒,我一落下来,立时赶过去,一伸脚,就踏住了奥干古达的胸口,我的鞋子,正踏在他胸前的那只“怪眼”之上。
我们是爬山越岭而来的,我穿的是鞋底有钉的那种爬山鞋,当我的鞋子才一踏上去之际,奥干古达的口中,发出了一种极其奇异而可怕的呻吟声来。
我从来也没有在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过这样可怕的呻吟声。我相信这呻吟声一定不是奥干古达发出,而是那怪眼所发出来的!奥干古达既然已成了怪眼的移居体,怪眼自然也占据了他的发声系统。
这时,我已顾不得比拉尔的反应怎样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多作考虑,因为奥干古达正在剧烈挣扎着,我迅速地摸出一柄小刀来,向后疾退出了一步。
我才一退后,奥干古达就一跃而起,他跳得极高,足足有三尺以上,这一点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也就在此际,我手中的小刀,已经飞射而出!
我和奥干古达相距,不过三公尺,而目标又相当大,我自然没有射不中的道理,一刀飞出,刀刃便插进了奥干古达胸前那只怪眼的“眼珠”之中。
奥干古达陡地停了下来,先低头向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又向我望来,然后,再向比拉尔望去,脸上现出十分疑惑的神情来,突然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不怕我?不服从我的命令……这……有点不对头,有点……”
他并没有说完,人就倒了下来,仍然睁着眼,可是已经一动不动了!
比拉尔直到这时,才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我知道我这一刀,已经起了作用,但是发展下去的情形会如何,我全然无法预料。我先对比拉尔大喝一声:“闭上你的嘴!别骚扰我!”
比拉尔给我一声斥喝,停止了尖叫,我尽量使自己不那么紧张,向前慢慢走了过去。我来到了奥干古达的身边,看着他胸前的那只“怪眼”,小刀齐齐正正插在“眼珠”之上。
那“眼珠”本来闪耀着妖异的光彩,可是这时,看起来却只像是一块普通的煤块,也未见有什么液汁流出来。我伸手出去,轻轻摸了奥干古达的脸部一下,也没有什么特异的感觉。
比拉尔在这时,也定过了神来,他来到我的身边,颤声问:“死了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才好,他是在问那怪眼死了,还是问奥干古达死了?
我又将手指放在奥干古达的鼻孔前,发现他还有呼吸,他没有死!要是他没有死,那么死的只是那“怪眼”,可是怪眼深深嵌在他的胸口,是不是可以将它弄出来?弄出来之后,奥干古达的胸口,又会有什么的情形,他会不会死?
我并不是一个没有决断力的人,可是在如今这样情形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比拉尔显然比我更手足无措,我们两人,一起在奥干古达的身边,呆呆站立着。大约过了三五分钟,我们一起看到,奥干古达开始眨眼,而且,手在地上撑着,慢慢坐了起来。
我和比拉尔一起向后退出了一步。奥干古达坐起身子之后,以一种十分奇异的目光,向我们两人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向胸口看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又抬头向我们望来:“你们终于发现了?”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突然之间,我明白了!这时和我们说话的奥干古达,和刚才不同。刚才,根本不是他在和我们说话,而是眼睛怪物通过他的发音系统在和我们说话。如今,才是他自已在和我们说话!我一想到了这一点,忙道:“奥干古达,你先镇定一下,刚才发生了很多事,我会讲给你听。现在,你觉得怎样?”
奥干古达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一站起之后,就伸手去拔插在怪眼上的小刀,我忙道:“等一等,先别将刀拔出来!”
奥干古达迟疑了一下,缩回手来,同时,又以极惊讶的神情,看着山洞四周的情形,和洞上的壁画,他的神情,就像是他刚走进这个山洞。
他一面看着,一面道:“就是这个山洞!就是这个山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我们望来:“自从我身体发生变化之后,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山洞一定存在,而且,我知道这个山洞的所在之处,可以找到它!”
我不禁骇然:“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告诉过我们,你曾经来过这里,而因为某种原因,所以才没有公布这个山洞的存在?”
奥干古达呆了一呆,苦笑了一下:“是么?我这样说过?我不记得了!”
比拉尔叫了起来:“你不记得了!这本是你带我们来的!”
奥干古达双手在头上敲着,神情极其迷惘。我道:“你将事情从头说起,你……胸口的变化,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奥干古达又呆了一会,走开几步,在靠近洞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我和比拉尔跟着他走了过去,看来奥干古达像是在苦苦追忆些什么。我不明白他何以要如此追忆,因为全部事情,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他应该可以记得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陡地跳了起来,道:“那一次,我和比拉尔,一起在矿坑的那个通道中,硬将你拉出来,你记不记得?”
我道:“当然记得!”
奥干古达喘起气来,道:“我的胸贴着通道底部,当我退出来时,衣服被擦破,我在刹那之间,全身有丧失了知觉的感觉,只是极短的时间,接着,就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我的思绪,就开始紊乱起来了。”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是的,你忽然之间,要放弃一切追查!”奥干古达像是全然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道:“当天回去,我在洗澡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胸口……”
他讲到这里,声音变得异常苦涩,难以再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