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骂我自己,不该当着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的面乱说,可是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尽量镇定下来,听着蓝先生和他的出色的女婿交谈生意上的问题,关于收购什么什么公司的,他们说的是荷兰语,我听不懂。
短暂的谈完后,我立刻对嘉欣说:“我要走了!”
“我们还要到湖里的游艇上去喝咖啡,跳舞呢!”嘉欣不肯放我,“再说,你还没有……”嘉欣朝我挤挤眼。
我懂,可是钓金龟婿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是蓝嘉欣,没有父亲雄厚的财力支持,只要招招手,就有无数的高富帅前赴后继的涌过来。
“灰姑娘的故事,在现实中是基本不会发生的。”我无力的揉揉额角。
蓝政豪拦过嘉欣:“鹿小姐疲倦了,我让崔叔送她回去。”
嘉欣嘟着嘴,放开我的胳膊:“那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我祝你永远快乐!”之所以没有们,是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嘉欣还是在执念和良人中犹豫,感情的事情拖不得,陷入三角恋情中,如果不快刀斩乱麻,最后伤害的是这场感情中的所有人。
嘉欣感激的说:“谢谢你,呦呦!”嘉欣担忧的看着我略显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吧?”
“你家的酒太好喝了,不小心贪杯了!”我咯咯笑着说。
嘉欣直接去了游艇,蓝政豪留下来送我。他很和善,一直搀着我的右胳膊,今晚的他确实不负君子如玉的称号,许是心愿答成,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儒雅气质。
晚风吹来,带着春寒的料峭。本就没醉的我突然觉得好冷,浑身像是在冰窖里。多年前,也曾有个男孩偷偷地为我酿一坛桃花酿,我也曾喝的半醉,那时扶着我的,我以为是我此生的挚爱。
我真不明白,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我竟然可以经历那么多的痛苦和背叛。
“你怎么样了?”穿过开满紫藤萝的长廊,蓝政豪问我。
“你知道,我没醉!”我说,“像我这种缺乏安全感的人,是不会放任自己到意识模糊的境地的。”
从小到大,连睡觉的时候我都是浅眠的。记得当时那个男人把我和妈妈赶出家门,当时我们身上没有一分钱,就睡在火车站。
我记得,那天晚上妈妈的手已经掐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想,这样也好,我们此生也就解脱了。我闭着眼睛,就像我从未清醒过。
我听见妈妈哽咽着移开手,然后把身上单薄的外套脱下,盖在我的身上。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妈妈带着我开始一家一家的找工作。我不怪妈妈,我知道,如果只有妈妈一个人,她一个孤身女子在那个年代很可能想不开而绝望自杀,可是她为了我,选择了迎战这个绝望的看不到尽头的世界,她是如此的爱我,为了我可以在暗夜里努力寻找着一丝光亮。
“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蓝政豪说。
“谢谢夸奖!”
蓝家的车子停在了门口,我看见里面还坐了一个人。
“爸爸!”我听见一向沉稳的蓝政豪惊讶的喊。
是蓝星尧?他竟然来送我?
我看着崔叔恭敬的打开车门,蓝星尧从里面走出来。
“请鹿小姐上车,我送鹿小姐。”蓝星尧温和的说。
“蓝叔叔,这么晚了,您……”
“怎么,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相处一程?”蓝星尧笑。
“我的荣幸!”我笑的温柔,在蓝政豪惊诧的目光中上了车。
车门关上,车上一片静寂。崔叔是个合格的佣人,除了开车,目不斜视。
我把头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假寐。
行驶了一段时间,身边的男人开口说:“我叫蓝星尧!”
我揉揉发酸的额角,疲倦的说:“你好,蓝先生!”
“是不是我让你高兴了?”蓝星尧歉意的说,“对不起!”
我不喜欢看到人在我面前难过,身边的这个男人很懂得怎么让女人产生同情,而同情,往往是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开始。
“不!”我看着身边年过六十却风华正茂的男人,“我有点晕车,不是您的原因。”
“刚才在玫瑰园,我没有故意瞒着你的意思。开始时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当我明白你确实不想嘉欣身边别的女孩子那样对我们蓝家做足了功课的时候,想告诉你来着,你却已经走了。”蓝星尧看着我,像看着自己闹别扭的女儿一样,不,对待嘉欣他也许都没有这样的耐心。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即使我从来不想知道别人对我的看法。“您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蓝星尧反问。
“也对。”我看向窗外,车子行驶进清华东门了。
“您忘了我今晚说过的话吧!”
蓝星尧慢慢的靠回枕头上,一字一句的说:“我会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蓝星尧望着我的脸,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
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听到我和嘉欣说的什么帅哥,拉手,亲嘴之类的话吧!老天保佑!
他摆摆手,“但是我真的不介意,我说过,我喜欢坦白的女孩子!”
“蓝先生,鹿小姐的宿舍到了!”一路隐形的崔叔出声提醒道。
“我走了,谢谢您送我回来!”不等崔叔来开门,我就自己打开车门:“再见!”
“几时?”
我扶着车门,“啊?”
“你说我们要再见,我问你几时?”蓝星尧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这点嘉欣和他很像。
“我?”我不经大脑,“您说你会跟我再见面?”
“机会稍纵即逝,为什么不抓住呢?”他有那份诚意,“商场上错过一个机会,可能就是几个亿的损失,人生中,错过一个机会,那可就要孤身独行,徒叹奈何了!”
“几时有空?”
他依旧问的温和,我却无端感到一股压迫,睁大眼睛,心狂跳。
“后天上午没课!”
“后天上午七点,我的车停在这里,OK?”他趁热打铁。
“OK!”我麻木的点头,脑中的思绪太过纷杂。
“你上楼去吧,好好休息,后天见!”空气中的压迫散尽。
我转身,保持优雅的步伐,走进宿舍大门。
“我回来了!”我开门,看见舍友又趴在窗口,“你最近怎么迷上趴在窗子上了?有男生向你示爱?”
舍友贼亮的目光看着我:“去你的,那些小鲜肉,哪懂得欣赏我这种成熟的气质女。”
“不是还有理工科的师兄吗?”
“他们整天呆在实验室里,哪有机会结实呀!”舍友披头散发,做花痴状:“呦呦,倒是你,刚才那辆豪车里的又是那个帅哥?”舍友讨好我:“呦呦,你看——”羞涩状:“你吃肉也让你亲亲舍友我喝喝汤呀,有机会介绍一个给我认识认识吧!”
“嗯!”我点头。
我喝着温热的牛奶,对着电脑液晶屏幕。看着屏幕里的那个退却青涩的女孩,疲惫的双眸,温润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五官精致却也无一处出挑的。这么普通的一个女人,蓝星尧看中了我什么?
而那个谜一样的男人,看不懂他的内心。但是我为什么要看透他呢?对于男人,我从来都不想看透。
不过是约个会而已。约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在快节奏的北京,见惯了分分和和,牵着一双手走到白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和蓝星尧约个会没什么的,一个男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女人,那一个女人的一生中为什么不能有很多个男人呢?虽然吧,那个男人是我朋友的爸爸,是个老男人,是个有钱的老男人!
是的,我的自尊心在和我现实的价值观做斗争。那个天真善良的林间悠然自得的鹿呦呦,早已被现实磨砺的市井。
我向往一片山水,一方竹林,我就是那小鹿,可以在溪水里呦呦鸣叫,可是古往今来,权贵们都会把小鹿们圈养起来,燕乐众人已!
刚收拾完毕,就收到妈妈的短信,她让我天气变换,注意加衣服,让我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她说不喜欢我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
一下楼,昨晚的那辆车停在了楼下。这次崔叔没有来,是蓝星尧亲自驾车来的。
“蓝先生可真准时啊!”我笑。不可否认,男人随着阅历的增长会更加有魅力。
“呦呦你也很准时。刚好七点,不多不少,你是掐着点过来的吧!”蓝星尧看了看手表,跟我说。
“是!”我不否认,“我认为做人要诚信,跟人约好了就要准时。”而我也讨厌等人!
“有没有谁让你等了很久?”我进去,蓝星尧绅士的帮我关上车门。
“有!”
“多久?”蓝星尧帮我系好安全带。
“九年!”我答。我确确实实的等待了那个负心人九年。
蓝星尧哈哈大笑,他笑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老人,我跟他在一起感到很舒适,他的魅力不是未经世事的清华男可以装出来的。
“被你等了九年的那个人真不懂得珍惜,但能被呦呦你等了整整九年,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
上了车,他一路西行。
“不问我带你去哪里?”蓝星尧诧异。
“对我来说,地点不重要,人比较重要!”我笑。
“哈哈……”我诚实的话语取悦了这位老人,“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说我可以换盒草莓吗?”我指了指路边的奶油草莓。
“想吃?”蓝星尧停车,“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有零钱吗?”我问。
“扫二维码吧!”
我看着车门关闭,闭上眼睛。一会儿,蓝星尧回来,开动车前,他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到我另外一个家呢?”
“嗯!”我习惯性的点头。此时的我,不知道这是蓝星尧给我我的,我唯一的一次反悔退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