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郎一来见她的间隙, 程星月发了个讯息给何仁,将刚刚发生的事跟他描述了一番,又问何仁联合会是否真的有类似的征收条例或规定。
而何仁给了她一个很有意思的回复。他把目前联合会的组织架构, 规章制度, 以及主要节点的负责人是谁, 是什么样的背景, 能力及性格如何一起发给了程星月。
程星月看着那细细的滚动条, 不由失笑。她理解何仁的良苦用心,只是面对这爆炸的信息量,短时间内要理清其中的关系, 只怕有些困难。好在她习惯了更枯燥的研究工作,不怕信息多和杂乱, 就怕没有信息。
她正梳理着这些信息, 郎一已经站在了面前:“星月, 你找我?”
程星月皱了皱眉,道:“以后还是同季青林他们一样叫我程教授或是程老师吧。”半晌没听到回复, 抬头看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增肥,郎一的脸已经圆了一大圈,如今已经与郎耀有了明显的区别,除非知情者,否则一般人恐怕绝对想不到他会是郎耀的克、隆人。两相对比, 程星月突觉有些心虚, 剩下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我不介意做郎耀的替身或是备胎, 只要你高兴。”郎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程星月心头蹭蹭蹭火起, 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声音难免有些紧绷:“你还没想明白我为什么要你增肥?我不需要什么替身,什么备胎。你就是郎一, 你和他虽然有同样的基因,但是还是有不同的人生。你不需要模仿他,成为你自己就够了。”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成为我自己,你不是在我身上做了基因手术么。”郎一淡淡道,直指问题核心。
程星月火冒三丈:“当初我是给了你选择权的,是你要留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放一颗不□□在身边,所以你要留在我身边,就必须接受我的条件。这是你自己选的,现在你回过来怪我?!”
郎一突然一笑,道:“哪怕是发个火,也比你沉默寡言阴沉沉的要好。是是是,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别生气了。”
程星月顿时更来气了,没想到他这么一番话竟是有些跟她开玩笑的意思。这么紧张的时候,哪有时间跟他开玩笑?她瞬间绷紧了脸,沉声问道:“这两天你跟栢秋荣去商务和居住区看过了吗?这新希望星的情况如何?”
郎一叹了口气,道:“星月,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你这样很容易失去郎耀的。”
程星月隐隐头疼,咬牙道:“算了,你出去吧!”等她看完何仁甩过来的那堆信息,梳理出脉络来,自己亲自去看过吧。
郎一这才正经道:“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呢,我说完自然会走的。”说着,便在自己的手环上操作了一番,道:“我弄到了这新希望星的民间地图,军事地图属于机密,市面上买不到,或者等我熟悉了情况以后再想办法。你先收一下,我就这地图跟你说一下新希望星的地理布局。”
程星月收到地图后投影出来,便见办公室的半空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圆球,间或有黑色或彩色的建筑点缀其中。郎一趁机便走到程星月身边,紧挨着她开始给她讲解。
由于新希望星成为联合会的首都星时间还不长,再加上联合会本身的经济基础薄弱,这颗星球上的人口无论是绝对数量还是密集程度,都远远不能与本源星相比,大约也就相当于人类联盟的三等星球的规模。而制造能力方面,除了部分高精尖的军工厂外,民用品的生产也落后人类联盟星域一大截。虽说目前招罗了一部分高精尖的人才,但是到底底子薄,时间短,后续发展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尽管如此,整个星球的规划还是十分到位的,看得出来这后面有高人策划,无论是居住区、商业区还是生产区,既能充分发挥目前规模的效率,又为后期的发展留出了空间。
“大约就是这么个情况。栢总对市场调研十分热衷,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想着你并不打算在这里做生意,所以也没有深入商务区和居住区了解详细情况,只了解了个大概。如果你有更详细的要求,可以跟我提,我再想办法去了解。”最后,郎一笑嘻嘻地请缨。
“不用了,你说得已经很详尽了,让我刮目相看。看来留你在我身边还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程星月笑着夸了他一句,对手下,该肯定的时候一定要肯定,还要给予足够的奖励。“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回头我给你账户上转点钱,你爱什么就买些什么。”
“我爱的是你,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买到?”郎一又耍起了嘴皮子。
程星月立刻沉下脸:“看来你也没啥地方需要花钱的,我就不转给你了。”
“别呀!我开玩笑的!”郎一立刻跳起来抗议。
程星月等着他着急忙慌地表了一番衷心,又道了歉,才平缓语气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待他离开后,才将一笔奖金转到郎一的账上。这会儿她才真正感激起何仁来,带队伍没钱真是不行啊。就算有声控基因这个大杀器,但是真心的跟随和被逼的跟随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程星月都在认真研究何仁给她发的资料,心里有了数:联合会确实是有这个对民间物资的征收条例,但是与她所遇到的是完全两回事。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征收的补偿是否合理。根据联合会暂行的征收条例,征收民间物资的补偿不低于同时期该物资的市场价。但是她所遇到的征收行为,已经接近于□□裸的抢劫了。
程星月又找出了这个联合会物资调配管理委员会的组织架构,发现这个部门其实是隶属于军需处的,而军需处严格来说是何仁的管辖范围,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呢?
摇摇头,程星月继续查这个部门的人事情况,发现其负责人姓长孙,心里一咯噔,莫非是长孙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没有更多的信息,她也只能推测到这里。回想起上次遇到长孙星香时的不欢而散,程星月心里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难以集中精力继续研究联合会的组织架构和人事。
巧的是,栢秋荣正好逛完街回来了,听说了上午的事,专程过来谢她,并打听消息。
“具体情况我也并不清楚,不过他们后来就直接走了,我估计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程星月斟酌着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她,又安了安她的心:“若是再来的话,我便直接去找郎耀。你的事我也跟他提过了,他说会尽量在这几日安排时间与你见面商谈的,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直接与他说。”
栢秋荣笑道:“我就知道,有妹子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真是太幸运了!”
程星月赶紧谦虚了几句,又问她这两日收获如何。
栢秋荣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耀人的光芒来:“收获简直太丰盛了!若是郎会长愿意在两边的交界处开一个商贸的口子,这生意可就赚大发了。具体还得与郎会长细谈,若是谈得顺利,我想着把我那群老朋友也引荐给他,有几个在军工和装备制造领域颇有几分地位,若是能在联合会星域建厂,是双赢的局面。”
“郎耀本身对商贸领域也有几分经验,你们应该能说到一起去。”程星月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她对于另外一方面表示怀疑:“你说的那些人,本来在联盟那边发展的好好的,怎么会愿意过来呢?再说联盟那边会愿意让他们过来么?”
“良禽择木而息,一切都可以谈嘛!联盟那边肯定会有禁制令,但是你我现在不也在联合会的首都星上么?”栢秋荣朝她眨了眨眼,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呀,做研究做傻了。人啊,天然是自由的,心在哪里,人便会往哪里走,外力是禁不住的。”
程星月回想自己的经历,一时竟被这句话说得发起愣来,回转过神来,立刻用敬仰的目光看向栢秋荣,只觉得栢秋荣的魅力又加了一层光环。
栢秋荣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又点了她一句:“婚姻不是天然之物,而爱情却是。但是到底婚姻更重要还是爱情更重要,关键在于人心。而人心如何看得出来?脚会告诉你。”
程星月还在痴痴地琢磨这几句话,栢秋荣已经告辞离开了。她来见程星月的目的已经达到,知道这两天郎耀会见她,她也得回去好好准备砝码和说辞,争取说服郎耀采取自己的方案,那么这一趟也就没有白来。
程星月越是咀嚼栢秋荣离开前的那一段话,越是觉得豁然。自多年前在何仁的帮助下逃出本源星,她一直有一种漂泊感,自由是自由,但是没有归属感。而后来有了“家园”星,“家园”星毁灭,她被俘,逃出来,到新希望星,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基本就是代表了她的心之所向。心之所向,脚之所往,她不需要归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她就归属于她的心。
想到这里,程星月终于释放了心中的阴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