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是因为程星月煽动性的言语, 还是因为被植入的基因语库的作用,程星月都已经足够满意于这样的士气。她抬手示意安静,才吩咐道:“联盟军的人很快就会上船来搜查, 临行前我们也已经对被联盟军发现这种情况有了应对方案, 大家按照原定方案执行即可。现在, 请大家各就各位, 准备开舱!”
船员们一哄而散去了各自的岗位, 只留下了郎一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他是她的贴身助理,他的位置就在她身边。
程星月慢慢朝舱门口踱去,每走一步, 她的自信就更增一分,决心也更坚定一丝, 当她站在舱门口, 眼见着舱门慢慢打开时,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无论她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麻烦, 她都可以妥善地处理好,解决好。她似乎又发生了一次蜕变: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了!
舱门缓缓地打开,远远地看到联盟军中准备上她们飞船检查的军人也已经整装待发,程星月突然缓缓地,轻轻地, 却又难以克制地笑了起来——谁能想到, 她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姜毅光。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的莫不过就是这样的相逢了。
姜毅光显然也认出了她, 眼神略有闪烁, 却很快就沉静下来。他带着一队联盟军人全副武装地进了程星月的飞船,按部就班地让手下去飞船各处查看, 他只带着两个心腹留在原处。
待手下的人都散开了,他才开口:“你是这艘飞船的船主?有身份信息吗?是做什么的?刚刚那些联合会的军用飞船为什么要攻击你们?”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程星月立刻明白了他的身边肯定有“眼睛”在看着,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在某处探索科研时遇到危险,好不容易脱险后被一个商队收容,至于为什么被联合会的军用飞船攻击,看起来似乎是受那队商船的拖累,她也不清楚那队商船与联合会有何恩怨,竟连他们这一艘被容留的飞船都没有放过。
逻辑上似乎天衣无缝,但细细推敲起来这个故事还是有不少漏洞的。但是那些飞船的碎骸就在附近的星域,要找出来并不难,再加上这艘幸存的飞船内的种种研发设备以及众口一词的口供,要取信于人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算姜毅光心细如发,要找出破绽来也是要花相当的时间和功夫的,更何况他如今面对的是一个想要保护的人,不仅不会对她所说的细节追根究底,反而还帮着她圆过种种不合理的细节。随着对话的深入,程星月甚至都要为他的细心和严谨点赞了。
等到姜毅光的手下慢慢检查好飞船各处回转过来,两人的对话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搜查的军人们当然是一无所获,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程星月的说辞。
“既然遇到了,那就顺路送你们一程吧。你们是打算去本源星补给么?”姜毅光听完手下的汇报,耐心问。
“不知可否请长官将我们送至最近的补给星,后续就不劳烦各位了。”程星月并不想去本源星,虽然当初她逃出本源星时在那里也留了几个钉子,但是到底本源星上危机重重,又是克莱德家族的大本营,去了再想逃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姜毅光探究地看向她,他心中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她:为什么去了郎耀那边又离开了?为什么会被人追杀?真的如她所说是意外么?只是场合不对,身份不对,什么都不能问。
“可以,只是还需请岳船长到我们的主舰上去一趟,协助我们办理一些手续。”程星月又用了原来的化名“岳星辰”,姜毅光以眼神向她示意让她同意。
程星月点头,吩咐了郎一几句。在联合会的追杀下,她损失了许多干将,眼下她手下的可用之人少了许多,郎一已经算是飞船上比较拔尖的人才了。
郎一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下了。
联盟军的飞船程星月并不陌生,她之前从本源星逃出来时曾劫持过联盟军的飞船,大体的格局基本没变,只是这里面装的人的气质变了很多,联盟军确实不是以往的联盟军了。
姜毅光亲自带着她走完了程序——主要还是确认身份,叙述经过等影像材料记录,然后借故遣退了大部分随从,只带了一个心腹送她回飞船。
三人默默地走在冷冰冰的金属走廊上,只有脚步声“咯哒咯哒”。
“你怎么回来了?郎耀知道么?”
“我去找点实验材料,被追到这边来的。”程星月想了想还是保留了几分真相。
“找什么?也许我能帮上忙。”
“算了,我身份尴尬,不要影响到你。”
又是一阵沉默。
“那些追杀你的人是联合会的,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啪!”姜毅光停下了脚步。
程星月又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来转身看他:“怎么不走了?”
“跟我来。”姜毅光转身便走,也不管程星月愿不愿意跟上来。
程星月一脸懵逼,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还是跟了上去,边快走边问:“怎么了?”
姜毅光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快了步伐。直到进了某个房间关上门,才回转身,引着程星月到小小的书桌前坐下,道:“外面到处是摄像头,这里是我的房间,相对安全一点。”
程星月立刻站了起来,皱眉道:“我进了你的房间,只怕监视你的人还是会对此有想法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你坐下来跟我说说你在联合会的情况,怎么会有人追杀你?你那一套编出来的说辞就不要拿出来忽悠我了。是不是郎耀他……”
“不是!”程星月立刻否认,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清楚。
见她犹豫,姜毅光皱眉,缓了缓焦躁的心情,循循善诱道:“你哥哥海韵临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便如你哥哥一样。有什么难题不跟我说,你却去向谁求助呢?再说,在联盟军地界,我还是能说上话的。”
这句话点醒了程星月,以她如今的装备想到要去收集那种太空生物,还真需要一些帮助。如今看来,姜毅光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恐怕会拖累他……
她的犹豫立刻就被姜毅光看了出来,继续道:“别想着会不会拖累我,当哥哥的能为妹妹做点事不知道多么有成就感。你就把我当成你海韵哥哥,如果是他,你还会纠结会不会拖累他么?”
当然不会!程星月在心里默默道。也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将郎耀的婚事,以及自己的决定,包括此行的最终目的一一告诉了姜毅光。
“所以那些追杀你的人是上官家的?这个郎耀!”姜毅光恨恨道。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的人却被人这样欺辱,无名火烧得他想杀人。
“估计郎耀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也怪不得他。”程星月忍不住维护道。
听到这话,姜毅光的心仿若被针尖扎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只道:“那片星云我有坐标,只是你就打算这么去吗?”
程星月手上的钱估计还够买上一艘飞船,只是这么一来,补给上就有些跟不上了。
“你且等两日,那片星云附近我们也有驻军,等我想办法调到那边去,到时候我陪你去收集。”姜毅光突然道。
“这……就不必了吧。”这么大的人情程星月有些担心自己还不起:“那种太空生物的厉害你也是知道的,此行风险很大,若是出什么事我可……”
“正因为风险大,所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想想,若是海韵还在,可会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不是一个人,我这不是有一船人么?再说,我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在我眼里,你始终还是个小女孩,相信海韵如果还在,也是跟我一样的看法。你不必多说了,若是你不同意我的建议,我只能先扣押你的飞船了,反正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
虽然是威胁的话,但是程星月只觉得心口似乎被温热的水泡着,这水甚至要溢出眼眶来。她强忍着,点头道:“好吧,听你的。”
两人聊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出了房门,姜毅光继续送她回飞船,这一路上却不像之前那般一个人都没遇上,走上十几步便能碰上一个人,或尊敬地向姜毅光问好,或探究地看向程星月,甚至还有两三个人一起在他们走过之后窃窃私语的。程星月心下不安,姜毅光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一律无视了。
临分别时,姜毅光才道:“我可能会在咱俩的关系上做些文章,若是你听到些什么,不用大惊小怪,都只是权宜之计。”
程星月被他说得一愣,不知是什么意思。
姜毅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轻轻道:“你就把我当成海韵,当成你的哥哥。我会像你哥哥一样尽我所能保护好你,你要相信我。”
程星月将他的手打下来,笑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啦,还摸什么头。我知道的,毅光哥哥,我相信你。”
姜毅光轻叹一声,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