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
“禀王爷,郡主她又不见了!”王府内属下来报。今日他们前去星罗郡主的寝室视察,才发现被软禁起来的郡主竟然偷换了丫鬟的衣服溜走了,于是匆匆赶来禀告西蜀王爷。
聂海天用手拍拍桌子,皱眉头、吹胡子瞪眼地怒道:“这丫头就是不肯听话,前次才跑去天一神宫闹,这次竟然敢逃婚?”
“王爷请息怒,我看星儿也只是一时贪玩!”王妃董馨忙上前安抚怒火朝天的西蜀王爷。
聂海天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倔脾气,跟他爹一个样!上次秋蝉就是为这件事来王府找我,要我一定严加看管她。你知道自从大哥走后我就一直很是宠爱她,如今渴望为她指门好亲事,好让她早些定了性,乖乖的在家相夫教子也好让我这个干爹宽慰些,谁知她……她放着的好好状元夫人不当?非要跑去与个江湖剑客浪尽天涯,还说什么是去闯荡江湖!哼——真是气死我啦!我不能像她娘一样任由她胡作非为,这次说什么也要她与新科状元成亲,我这就去禀明皇上为他们赐婚,非招状元郎为骏马不可!”
王妃董馨连忙摇摇头,道:“万一咱们倔不过星儿的驴脾气,她真的为了一个江湖中人违抗圣旨,罪犯欺君只怕要招来杀身之祸!难道王爷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重蹈她父亲的覆辙?”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对她可真是左右为难,都怪我们平日里太宠爱她啦!一想到当年大哥的事就不忍心多责罚她一句。”一提起蒙冤受屈失踪多年,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宁人王,他的心就一阵揪痛。
“王爷,这也不能怪你,当年的事你已经尽力啦!当时的情形谁都知道,又有人向皇上密呈,谁若是上前求情定会被视为同党处决。王爷能暗中替北冥王爷保全家人就已很不错了,不必心有愧疚!”董馨贴心地为他奉上一杯参茶,宽慰他道。
聂海天将手轻轻地放在王妃的手背上,感叹道:“当年若不是殷素她……大哥一家也不会如此,害得星儿从小无依……”
二人均是一阵沉默,都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王妃又道:“我看这一次你还是先缓缓好了,等我再跟星儿好好谈谈,相信好言相劝之下她会明白的。”
“唉——这丫头的脾气真是像极了大哥,一旦决定了的事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要不然也不会关了她一个月都奈何不了她,现在还大胆的留书出走,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爱我们?让我们放她去找自己的幸福?什么幸福——难道做父母为她着想的就不是幸福?她那哪叫幸福?弃眼前的大好姻缘不要,一个金枝玉叶万人之上的堂堂郡主,身边是锦衣华食享不尽的荣华与富贵,她居然……她居然还弃之不要?偏偏要学人家去浪迹什么江湖,过苦日子!反了她,还留书出走?简直是……不把我给气死不行!你倒是说说,我堂堂西蜀王爷聂海天征战沙场多年,金人、契丹、突厥……不知打过多少?却唯独拿不下这个小丫头?”说到这,刚刚平息的一点怒气又从被提了起来,堂堂的王爷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由让一旁的王妃董馨忍俊发笑起来。
“好啦,好啦,王爷切莫生气,你不记得当年大哥不就如她这样?不顾一切地要娶秋蝉妹妹为妻的吗?”
回想起往事,两人不由相对无奈一笑。
“是啊!一想起当年跟随大哥同石将军起义打战的日子,其实还真是开心呢!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往事不堪回首啊!而今我膝下已有四个王子,头发胡子都白啦,与孩子们切磋之时,刀也不及当年那般耍的威风啦!我还记得当年和大哥一起被封为王时,我俩都曾意气风发的起誓共约此生只娶一位夫人,如今他与我都做到了!人已黄昏,唯独有你董馨相知相伴,已觉是一种满足!”
董馨点点头,“我知道你和大哥都是说到做到的峥峥汉子!如今国泰民安、家业安宁,子女们又都孝顺成器,你我又有何可担忧的呢?何不学学秋蝉那样放开怀抱?一家人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聂海天笑笑,对董馨说:“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呢?可是人的一生所遇乃是世人无法预测的。正所谓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人生世事总无常,怎奈你我都只是凡人?不时时揣测圣意,不刻刻提防外贼入侵,天下如何太平?你我又如何能安宁?”
董馨摇摇头,道:“人生寥寥几年,短短数载,时光如梭,光阴似箭犹如白驹而过,你又如何操心得了许多?倒不如一切随缘,将身上重荷交由儿子们,让他们去扛去闯吧!你也该是时候放手啦!”
聂海天微微点头,道:“咱们也是时候找个时间,去游游你最喜欢的西子湖啦!”
“王爷是说要带我回江南?”董馨惊讶地问道。
他点点头,“自从你一朝封妃入府,算来已有数载没回苏州老家了,我们不如乘此机会带上秋蝉,好让她也回江南宁州老家看看!”
董馨摇摇头,“王爷此意固然是好,但妹妹一家早已因北冥王府一事而惨遭牵连,如今已是家破人亡,现在回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重提往事我看不太好。她如今在‘静心庵’中一心想要清修,这样反倒能让她内心清静安宁,你我这些俗人,也不便再去打扰她。”
“可她堂堂北冥王妃却要屈身于一个小小庵堂内,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王爷你亦非鱼,焉知鱼之不乐?你不是秋蝉又怎会知道妹妹她如今过得不开心呢?”
他点点头,“此番也许你说得对!”
“其实,妹妹当年被称为宁州第一美人时就早已有从佛之心,只是时机未到,如今缘分到了她自是要与我们分开,去往她所追求的佛国世界,你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她?反而只要一心为她抚养好星儿,就是对他最大的宽慰了!”
聂海天点点头同意。
“西门伯母,沈姐姐的病情今日来可好些啦?听说墨大哥他已经从天山取到‘避火神珠’了,这样沈姐姐就不会死了,是不是?”刚一进竹园的聂小星,就忍不住拉着西门夫人的手问长问短,兴致勃勃。
西门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回郡主的话,一切都好!都好!”
“这样太好啦!那就是说我墨大哥他也平安无事地归来啦?他现在人在哪儿?我要去见他!”聂小星又拽着她的手问。
西门夫人笑着用手指指荷塘上的桥曲,“你瞧那不是来了吗?”顺着她手指处,果然见得墨少白一身白衣翩翩赶来。
“墨大哥!”聂小星大叫道,开心得扑向他的怀中,“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自你走后星儿本想去天山找你的,可是我那老顽固的父王却命人将我锁在了王府中不让我出来……这些天我一直都好担心你呢,真怕……真怕你会出什么事……”说到这声音已有哽咽,双眼泪光闪闪。
墨少白心想我墨少白何得何能?要你一个当今堂堂郡主为我担心受累?便怜惜的用手拍着她的双肩,道:“好啦,傻丫头,墨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告诉大哥这些天你又都是怎么过的呢?”
“还说呢……”聂小星嘟嘟嘴道:“父王因为我上次假冒他的手谕去天一神宫救人的事,竟将我关在了房中不让我出来,还向我逼婚呢!我哪能受他摆布?这不是逃了出来了?嘻嘻!”
“上次多亏你带人去救我们,还帮我从天一神宫救出了红素,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对啦,红素姐姐身染风寒不知可好些了?”
“嗯,听说已经好些了,你瞧她不是来了吗!”墨少白说完,看向一边款款走过来的红素。
“墨大哥!”红素笑着叫他。
“红素,你好些了吗?”他问。
“得知你平安归来,沈姑娘也已得救,我就无碍了!你们也是要前去探望沈姑娘的吗?”见他二人点头,她又道:“那我们同去吧!”
沈寒烟房内西门冷一早带着参汤就来看她,此时正在房中看着她喝汤,不一会儿只听得门外脚步声急促阵阵,大步流星跨进房中的正是心急如焚匆匆赶来探望的墨少白。
“寒烟——”
“是少白!”沈寒烟仔细地看着他又问:“这一趟你可有受伤?”
一旁的西门冷将参汤碗放在桌上笑道:“沈姑娘你就放心好了,有天下神医西门夫人在,就连你身上的天下奇毒都能解,怎么会让墨兄他有事呢?!”
“对啊寒烟师父,等你病好了还要教我这个徒儿鞭法呢!”聂小星也连忙窜进来凑热闹。
“听说这一次我们能出来,多亏了你同西门楼主!”沈寒烟道。”
“哪里,你可是我未来的师父,我当然是要对你好些的!”小星说完睁着一双杏眼,可爱得似小白兔一样扑哧扑哧的,看着床上静卧的她道。
沈寒烟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微笑着对她道:“你放心,等我病好了就一定教你鞭法!”
“真得么师父?那可真是太好啦!”她欢悦地拍着手,欢天喜地道。
“沈姑娘,你好些了吗?”此时进来之人,如一阵带着蔷薇花香的微风一般清雅。
沈寒烟抬头看到她的一张笑脸,突然凭空僵住了。
“你是……”她问。
墨少白从床边站起来对她道:“对了寒烟,还没跟你介绍,这位就是红素姑娘,你陪我去神宫救人但还未曾真正见过她呢!”
沈寒烟抬起头看着一身红衣美艳动人的红素,仔细打量,她就是红素?那个被少白自称为再生红袖的女子,那么她的这张脸,这副容颜就是令他苦苦思念多年都难以忘怀的那张红颜?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女子的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一直以来,就是这张容颜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开,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本以为他这次到中原揭开红袖枉死之谜,回去后就能彻底的将她忘记,然后与自己一同生活在大漠,过开心的日子。然而事实弄人,越是想忘记却越让人无法忘记,她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个令她感到陌生却早已熟悉着的女子,一个活生生存在,并非只是墨少白心中幻影的人儿。
一个十年前的死人魔力都能如此了得,又何况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红素?他又该怎么办?这到底是他的劫难?还是自己的劫难?
“沈姑娘,你还好吗?”红素见她神色黯淡,不由关心地上前询问。
当二人眼神交汇的时候,沈寒烟不由摇摇头,眼前的这双眼睛真的让她感觉好熟悉呀!这双眼睛就是多年来血障侵蚀时,一直在她幻境中出现困扰着她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了?唯一不同的是,它比梦幻中那双温柔奇美的眼睛要多一份清晰同锐利。似一把尖刀一样,深深地刺在她的心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这一切注定是命中无法逃过的?可是那只是她在梦境中见过的眼睛,为何又会真实地存在着?
“我……我们见过吗?”她喃喃道。
“哎呀!寒烟师父,你们怎么可能会见过呢?你还没来得及见到红素姐姐就已经昏迷不醒了呀!怎么可能有机会见过她?”小星道。
“那么之前呢?”她还是不忍放弃地继续盘问。
“之前?之前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一直都身处大漠不曾踏足中原,而红素姐姐又一直生在浙江,直到三年前才来到京城,你们怎么可能会见过面嘛!”小星有叽叽喳喳的又道。
沈寒烟仍旧不解地看向一旁的红素。
红素也点点头,浅浅一笑道:“沈姑娘,我们当然从未谋面,又何来的见过呢?”
“从——未——谋——面——吗?”她低头重复轻语。
墨少白见状,也笑笑道:“是啊寒烟,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认识红素呢?”
沈寒烟恍惚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为自己莫名的举动感到奇怪。是啊!我怎么会觉得自己曾认识她呢?就算是因为红袖的缘故,可少白与我之间也是很少提及她的事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道。
西门冷上前安慰道:“好啦,好啦,别说啦,你病这才初愈不可多想,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家点点头,都吩咐她要好好休息然后退了下去。房内则留下墨少白一人照看,他为她轻轻盖好被子,柔声对她道:“好好睡一会吧,我会守在你身边!”
她摇摇头,伸出手拉着他的手问:“你也一定很累了吧!这些天一直都在为我奔波,未曾睡过一日好觉。”
他摇摇头,用手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道:“不累,这都是我欠你的。当日要不是我冒险带你去闯天一神宫,你也不会受伤中毒,还害得你差点离开了我!”
“你知道吗?当我离生死只有一步之遥时,一想到你此去凶多吉少,也许会因为我而再也回不来了,我就这样想……若能死在一起,其实也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寒烟,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让你死呢?你对我这么好!我这一生都不知道要如何来感谢你!”
她用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唇边,摇头道:“你不该对我说‘谢’字,这个字对我来说显得陌生。我曾说过你我之间是不需要言谢的,也没有什么谁欠谁的。说谢字,只能让我跟你的距离更遥远,显得更陌生,感觉你想要撇清我们之间的距离一样……以后请不要再说这个字好吗?”她将他紧紧地抱住,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会失去他。
“怎么会?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不是吗?要一起在大漠草原上牧马、放羊,一生一世都过逍遥快乐的日子!”
“我们……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吗?”
“当然了寒烟!你怎么啦?”
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刚从生死边缘走过来就很害怕会失去一些东西,我觉得我不再如从前那般坚强了,因为我开始害怕……害怕得到,害怕失去。”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啦!我答应你,等这件事一结束我们就回大漠去!”
“回大漠?”
“对,回大漠!”
她点点头,又道:“你不是一直问我这一次为什么会来中原?为什么要夺武林令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是师父让我来夺武林令的,她想让我一统中原做武林盟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师父吩咐我做事都不让我问为什么,我只知道师父叫我这样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这一次我想要放弃,经过这场生死劫难我突然间顿悟了许多,原来自己一直所追求的成王败寇、武林至尊至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场神话而已,人往往要到最后才会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着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自己真正所想要的,反而一直陪在身边的才是这一生最珍贵想要的东西。少白,我们可不可以什么也不管?不做什么英雄,不做什么武林至尊,放下一切回大漠去?趁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你我都还没被陷得太深,现在就抽身离开,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好吗?”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双眼坚定地凝望着他。
“寒烟,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啦?”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种不祥的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他也点点头,“是啊,一切都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这一次回到中原我也感到有些奇怪,似乎自己已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一场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都在牵引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他看看她温柔地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笑着道:“那好,我们什么也别再管了,等你好些我们就回大漠去!”
“那红袖的事你也不查了吗?小星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说你们去了上官府遇到了刺客,还有关于那个红素的事!”当年他不惜一切都要认一个已死去的女人为亡妻,又何况如今这个活生生的红素?他为了她可以不惜性命地去冒险救她,这个女人已不知不觉中种在了他的心中,只是他一直不曾发觉而已……又或者,她从没从他心中离开过。
见他双眉锁着额头,知道自己敏感的问题触动了他的心伤,沈寒烟笑笑,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变得不再善解人意?这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她不该让他感到为难的。她用手挽了一丝长发夹在耳后,一笑,“你放心,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想睡啦,你先回去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轻轻叩上门走了出去,他刚才应该当机立断地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为何此刻的自己会变得左右徘徊,优柔寡断起来?
小亭内,红素侧身依偎在亭子中,看着她孤单的倩影他不由又想起了那年四月的初夏,红袖侧身依在窗上看着园中那两盆荷花时的样子。他轻轻地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走去,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可又什么也问不了,自己有太多的相思想告诉她,可她却不是红袖,那个曾经与他有过山盟海誓情海滔滔的女子。
“墨大哥,沈姑娘她可好些了?”红素起身询问。
“嗯,她好多了,红素你怎么样啦?”他关心地又问。
她轻轻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我没帮上沈姑娘什么忙,不仅如此反而还让西门夫人两头奔跑,一下会儿要给沈姑娘送药,一下会儿又要给我送药,我实在是大家的拖累。”
他摇摇头,“你又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用冒险去天一神宫救人,而沈姑娘她也不会中毒。”她内疚的道。
“对了红素,天一神宫的人为什么要抓你去?究竟你跟天一神宫又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轻声叹道:“此事都因我养父而起,到了天一神宫我才知道,我养父本是天一神宫的一名乐宫弟子,后来因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他背叛了神宫脱离了教会,一直隐姓埋名去了浙江做了一个漂流民间的卖艺人。她们知道了我是他的养女,看中了我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要我也归顺天一神宫成为她们的乐师,墨大哥你看——”
红素说完,摞起一节袖腕,露出一节洁白的雪肌。肌如芙蓉柔若无骨,雪白的手腕上竟是一朵用针刺上去的血红色花朵标志。据说每个成为天一神宫的人,身上都有一朵这样标志的血花。她轻声无奈地道:“我已经是天一神宫的人啦!”
“什么?”他大吃一惊地上前去拉着她雪白的手腕道。
此时聂小星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叫道:“对呀,这还多亏有我假冒父王的名义,给天一神宫的圣母送了封加衣拜贴,她们才看在我父王西蜀王爷的面子上放了红素姐姐,不然红姐姐还不得在那儿陪着那个疯女人石阴姬,孤独终老一生呢?又怎么能够见到如今这大好阳光呢?”她说着打开手臂,扬起头细细地亲吻着阳光的味道。
红素点点头,“郡主说得很对,这次得救也要多亏了郡主你呢!”
聂小星吐吐舌头,嘻嘻一笑,“我可不是向你来讨债的啊!”
墨少白沉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又摇头道:“我看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天一神宫想要一个人,只怕西蜀王爷出面也未必阻止得了,所以其中必定有诈!我看他们还会对你不利,红素,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对!”
红素点点头,“我现在身处西门楼城,又有星罗郡主和你们这些高手保护,我想天一神宫的人也不会乱来的。”
他点点头。
小星道:“好啦,别想了。现在红素姐姐得救,寒烟师父也死里逃生安然无恙,我们应该极大欢喜才对嘛!管它什么鬼屁的天一神宫,天一圣母的,我现在要去找西门楼主好好商量一下,要如何大肆庆祝一番才对!否则呀——我会被无聊的日子给闷死的!”她说完,便如小鹿一般,蹦蹦跳跳地一溜烟消失在花丛中。
只剩下他二人相视一笑,看着她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身影离去。
西门冷轻轻推开沈寒烟的房门走了进去,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担心墨少白能否如期拿到解药赶回来,而今墨少白回来了,沈寒烟也得救了,自己又在担心不知何时会再看不到她。她是大漠荒芜里的神,如同桀骜的孤鹰一样,始终有一日会突然飞出这座烟锁重楼,飞出这人类囚禁自己的围城,飞到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茫茫的大漠。而他是不希望她离开的,即使她不属于自己,也希望她能留在身边,一直看着她慢慢老去,这也是一种幸福。
他将武林令牌轻轻地放在她床前的桌上,对沉睡着的她轻轻道:“你拿去的东西,我就该亲自从你手中拿回来。我们之间最起码还差一场决斗,就算我西门冷无缘与你在一起,但起码也该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你我之间只剩一场决斗也好,起码这是属于我和你之间的事,没人能够代替!”他说完又合上了房门,轻轻退了出去。
睡在床上的沈寒烟缓缓睁开眼睛,轻声一叹,却也是万般无奈。
“你太让我失望了!”突然有一个白衣女人从床后的帘子中走出来,她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如死灰枯木一般冰冷无情。
“师父!”沈寒烟连忙穿起鞋,下床行礼。
那女人没理她,而是直径走到桌旁,拿起那块搁在桌上金银两面的武林令,用手紧握成拳,道:“难道一个男人就将你迷成这样?连天下也不要了吗?”
沈寒烟看着她冰冷僵硬的背,摇头道:“师父,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那女人点点头,尖声冷笑道:“好,好,好,你都长大了!在心里瞒了一个男人不算,现在连师父都想背叛不成?”
她拼命地摇头,“不是的师父,不是的……”女人突然如猛鹰一般转过头来,双手紧紧地按在她单薄的双肩上面,十指深深地陷进她的肉体,狠狠地盯着她看,一双眼睛似要看透她的一切一样,**裸的透进骨髓中令人内心发寒。
“你说说,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她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不关他的事,徒儿只是觉这一身……打打杀杀的生活已经令我很累,再也不想去和别人争什么,只想过一些属于自己平静的生活。”
“是吗?你说你不再争了是吗?”
她点点头,“是,以前的日子我其实过得并不开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啊哈哈——可笑,可笑,实在是可笑!堂堂的沙漠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如此的无知与可悲,与那些街头成千上万来来去去的粗俗村姑又有什么分别?你以前的那些仇恨那些远大的抱负统统都跑到哪儿去了?”
“师父,如果可以选择,徒儿宁愿只做一个平凡的村姑,与相爱的人一起相伴终老,过一些贫穷但却开心的日子!”
“无知!你以为你会得到这一切吗?他又会如你爱他那样爱你一辈子吗?男人都是见到一个爱一个的无情东西,一旦他遇到了比你更年轻美丽的女子,就会毫不考虑,无情无义地将你抛弃,这些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为什么你还要陷进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算你愿意为他放弃一切,连同苦苦养育你二十年的师父也在所不惜,你以为他就会为你做什么吗?”
“我们会回大漠去隐居,从此退出江湖,江湖的事与我们无关,也不问世事,请师父成全徒儿!”
“好啊!好啊!鸟儿大了自然是要飞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的!”女人说完痛苦地一拳砸在桌面上,一滴眼泪从面具上滚落。
从死了的人皮后流出一滴活人的眼泪。
沈寒烟见了心痛地跪下去,紧紧拉着她一双冰冷的手,道:“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原谅寒烟吧!”这二十年来,她从没见到过师父流过一滴眼泪,她知道师父外表冷硬其实内心是疼爱她的。她花费心思苦苦养育了自己二十年,一生心血用在自己身上,如今自己却要离开她,她明白此刻痛如切肤,万剑穿心。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这样,在武林刀光剑影的争杀中漂泊一生!”
“阿烟……你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她回身看着她轻叹。
“师父——”沈寒烟依旧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
“你太让我失望啦!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失望过,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而让我失望!”
“对不起师父!”
女人笑笑又问:“你以为你们真的能退出江湖吗?且不提他就说你,你成为沙漠王不知杀了多少人?而今你一声退出江湖,试问你的那些仇人,你仇人的后人会怎么对你?他们会因为你退出江湖而放过你吗?他们会因为心软就不杀你吗?你以为你可以就此退隐了吗?”说完眼中寒光一闪,凌厉的看向她,又冷冷的道出一句,“你难道就不怕吗?”
沈寒烟坚定地点了点头。此事她已想了许久,从墨少白离开大漠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在想,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此生愿追随他而去。
女人哈哈一声长笑,笑得撕心裂肺,“好——好——好——你会后悔的!”说完她从床帐边悬挂着的剑鞘中抽出长剑,一剑刺向跪在地上的沈寒烟胸口,沈寒烟没有躲闪,红色的血液从她体内流出,将一身的衣襟渲染开来。
“这样也动摇不了你可悲的决心吗?”
她依旧还是点头。
你还是那样倔强,但是人生不是单凭倔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要切切实实身临其境地去感受,去承担的。寒烟,那份来自人生的重荷你背负得了吗?她笑笑,“那是因为它还没刺痛你的心,等有朝一日这一剑刺在了心上,你才会觉得它有多痛!到时你就会后悔今天所有的决定,它有多么的冲动和无知!为此,你将要倾尽一生所有,不值!不值!不值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一切,到时你就该来找我啦!”她说完抽回利剑“当——”的一声,弃在地上,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沈寒烟一眼,翩然从她身旁走过——消失不见。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她趴在地上默默低语,满脸泪光阑珊,内心充满了愧疚。
此时,墨少白正好到她房中来探望,推门只见地上血渍斑驳,一把长剑横卧在地,而里面的沈寒烟一身血衣。
“寒烟,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跑上前去将她一把抱住,只见她胸前有一道剑伤,脸上泪如梨花斑斑溅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寒烟?”他又问。
“师父……师父,她来过……”
“她对你做了什么?”他怒吼道。该死的,自己的弟子才刚从生死边缘中走出来,竟然如此无情地用剑刺伤她,这到底是什么师父?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她摇摇头,道:“不怪师父,都是我不好,我告诉她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不想再管江湖中的恩怨!只是想随你一起回到大漠去退隐江湖,不再过漂泊无依的日子!”
“你真的这么跟她说啦?”他欣喜地看着她问。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握住他为自己止血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大漠,去过平凡的生活吗?”
他抓起她纤细的手,用力地握在手心,点点头道:“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他从没想过她这个在大漠中叱咤风云的沙漠王,竟然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试问自己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那么从此不再管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再过问一切,你也愿意吗?”
他再次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她,“你都可以为了我而放弃一切,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她点点头,“那么也不要再管红袖的事好了吗?”她终于从口中脱出那句在心中乞求千万次却不曾说出的要求。
他明白这是她内心中一直所困扰的事,他点点头。此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已是可以放掉一切跟她离开的,而今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他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执著着对红袖的事了。毕竟执著于一个已死的过往,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活生生陪伴在身边的人。
她终于可以释然,舒心地一笑,这种感觉比赢得天下更能让她开心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