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朝皇帝为了表示对功臣与亲信的宠信,特别给了三个人有开府建牙独领一军并授予军旗的资格,展川郡王府、平海郡公还有就是聂桓眼前这个韶川郡公府。
聂桓国宴上的拜会确实让蒙琰大吃一惊,蒙琰此生也未想到自己有一日还能见到聂振天的后代,当年自己刚接手暗夜卫内指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诛杀默州刺史聂振天一家,蒙琰赶到的时候聂振天一家竟整整齐齐的等待自己的末日,那时的蒙琰不过十三岁,对朝廷的对错根本没有能力判断,只是觉得可怜,便私下放了聂振天的独孙聂桓,他对聂振天赴死前的感激的眼神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聂桓进府通报姓名后,碰到刚好被处罚禁足三日的蒙烬在无赖的纠缠一个老者,蒙烬听到聂桓的名字立刻警惕起来,饶有兴趣盯着聂桓审视了老半天,又自告奋勇的要亲自带他去见蒙琰,蒙烬的警惕是因为聂桓是突然出现的人物,而且一来就是韶川郡公府的长史,自己原本以为这个位置七哥会留给自己熟料半路杀出来一个聂桓。
聂桓环顾着整座府邸,这也是唯二不在新城建府的有爵之家,展川郡王府是国主原来的潜邸,而韶川郡公府则是崇氏旧宅改建的,原崇氏旧宅的西跨院改成了辰城府衙,其余大部分便就是如今韶川郡公府,整个府内陈设很是简单,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并不多,完全没有当年崇氏的奢华。正院前后住着蒙氏龙潭堂的子弟亲眷,而蒙琰则住在东跨院,东跨院与正堂之间有条溪流穿过,天然的分界线刚好隔开正院与东院,小溪上方悬着一座吊桥看着很是惬意,突然桥身晃动幅度加大,聂桓知道是走在前面的蒙烬故意使坏,稍稍稳住身形随着桥身的摆动行走看起来很是自然。
下了桥之后要通过一片竹林才正在是东院正门,这是突然从密林中闪出两个血色劲装的人,冷冷的说道:“烬少爷,您现在应该在祠堂禁足,这时候让公爷知晓还得重罚你,聂大人就由属下领进去吧。”
蒙烬本想反驳一听到蒙琰的名字撇了撇嘴,说道:“我不是怕罚,实在是禁足很无聊。”说完转身就走,待聂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吊桥的尽头了。
“聂长史,公爷在书坊等你。”其中一个侍卫恭敬的说道。
“有劳前面带路。”聂桓对这个曾经一念之差救下自己一命的人越来越有兴趣了,自从踏入东院的地方后几乎看不到一人走动,但是竹林间却有一股令人很难喘息的压迫感,而且看侍卫带路行走的方式似乎还布下了阵法,这并不奇怪,蒙琰在少南关一战中遇刺差点丧命,谨慎些是应该的,让聂桓疑惑的是为什么整个环境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自然,如同进入了名士的隐居之地。
带着疑惑走了大约半刻钟的时候终于进了东院,东院里很是奇怪,叶伯怀半卧在正堂上饮酒,旁边一个侍女在不满的对他嘟囔着什么,叶伯怀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喝酒,正在聂桓疑问为何这个林城侯不在自己的侯府的时候一个灵动秀丽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只见侍卫拱手尊道:“夫人,聂长史到了,公爷让属下领他去书坊那边。”
聂桓反应过来这正是大名鼎鼎的“五羊三害”之一的苍舒皓月,苍舒皓月眉头一皱,轻启红唇略带不满的说道:“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今日是正式的场合,跑到书坊算怎么回事儿,你先下去吧,我带聂长史过去。”
说完便对聂桓施了一福,笑道:“聂长史别见怪,在府里公爷随意了些,你也不要拘谨,府里没那么多规矩。”
聂桓赶紧退了三步以示不敢受,恭敬的还礼道:“拜见夫人,聂桓唐突了。”
跟着苍舒皓月走进偏院的书坊中立时就看到挽着袖子忙着整理书籍的蒙琰,聂桓正想见礼只见苍舒皓月面带不悦的上前去为蒙琰擦汗,整理衣衫,嘴中嘟囔着:“堂堂郡公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夫人莫怪,桓兄不是外人,旧相识了。”蒙琰宠溺的说。
转而对着聂桓说道:“桓兄快来,你是府里的长史未来这些书籍文册还得交由你来整理。”
聂桓见状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本书册翻看,而后说道:“公爷,这些军情文册与普通书籍还是分开的好,不然有心之人看到会做文章的。”
“夫人你看我的眼光不错吧,平日里我最不耐烦整理这些,桓兄一来我可解放了。”蒙琰欣喜道。
“对对对!你最厉害,你有本事把正堂的那家伙弄走,酥梨已经快被他折磨疯了。”苍舒皓月没好气的说道。
“你管他呢,酥梨这些时日正是不爽,让她把火发出来不好吗?”蒙琰毫不在乎的说道。
苍舒皓月白了他一眼,转而对着聂桓说道:“聂长史,你们先聊着,我去弄点茶点过来,府里人手不足,还请见谅。”
“那便有劳夫人了,一路走来还真是有些口渴。”聂桓试探着随意些讲话。
只见苍舒皓月莞尔一笑,笑呵呵的走开了,聂桓知道的确不是客气是这郡公府真的很随性。
“过来坐,你来了就好,我这府中的班底也算是配齐了,其他人都去办事了,正好有事和你商量。”蒙琰大大咧咧的说道,礼节这东西在他这可以省略。
“公爷是不是为了白泽军的事情烦恼?”聂桓也不客气直切要点。
“果然懂我,国主授我独领一军赐名白泽,引兵六万,并且准允我在玄武旧部中挑选将领,我实在有些难以抉择,正好商议商议。”
麒麟、白泽、腾蛇是萧胡利分别授予萧彧、蒙琰、夏侯明三人可以独领的三支的军号,萧胡利将原有的五军除熊罴军外的其他四军一半共计七万人拨付给萧彧的麒麟军,萧彧将七万人分成十三营,私下里各营主将自称麒麟十三太保;而夏侯明的腾蛇军大多由各地府兵抽调组成,共计四万人,分属四营,戏称腾蛇四翼;而蒙琰的白泽军则是有新召的军士组成,为了补偿蒙琰的实力,特意允许他在玄武旧军中自由挑选将领,但蒙琰一直托病养伤练兵分营之事全部交付白泽军司马庐陵侯卓白陵代为管理。
眼看着五月出征的日子就要到了,各营的主将还没定确实有点火烧眉毛的意思,聂桓不明白为何这种事情不与叶伯怀或者卓白陵商议,而是与自己商议。
蒙琰看出他的疑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叶伯怀对政治从来不上心,而卓白陵是降将,对人际的事情他是避而远之,而你是军机阁职方郎中,我要你做我的长史一是让国主放心,二是职方郎中这个位置想必对八州的将领都很熟悉吧。”
聂桓心中一惊,夏侯明确有交代私下里要监督蒙琰的行事,不过被人当面拆穿总是难堪的,但自己本就是打算投奔蒙琰的,于是当即下定决定,半跪道:“公爷,你既坦荡,我也不隐瞒,到你军中任职确实有监督的任务,但我更愿意跟随你,年少时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聂家愿效命与郡公。”
蒙琰说出来只是想提点他一下不要做的太过分,没想到聂桓心中还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也好,做监督工作的是自己人,做事情也能随心所欲些,于是笑呵呵将他扶起来,说道:“桓兄多虑了,我说出来并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是辰国子民的兵士,不能被人心利用了。”
聂桓赞赏的点点头,而后疑惑道:“公爷,玄武旧军中很多都是您一手带出来,果真就这么难选?”
“哈哈哈!你做我的长史是我的荣幸!”说罢蒙琰从桌案上递给聂桓一张纸,只见纸上赫然写着韶川郡公以及白泽军重要人员的名录。
聂桓细细看来,纸上为首的是白泽军副帅领玉衡营指挥使林城侯叶伯怀,紧接着是白泽军司马庐陵侯卓白陵领天权营指挥使司练兵授艺,白泽军参军邓岗,白泽军长史聂桓,白泽军主簿蒙信,而后是各营指挥使的名录,分别是天璇营指挥使卓柏青司军情斥候,天玑营指挥使薛震司粮草后勤,开阳营指挥使余赓司前锋。
“北斗阵?那天枢营与摇光营呢?”聂桓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我自领摇光营为中军,独独是这天枢营还未决定,天枢营司偏军,你觉得谁能当此大任?”蒙琰有心考教。
“郡公,当日少南关一役您遇刺后是谁掌军的?”聂桓猜测蒙琰有意让他的十一弟蒙焕掌天枢营,但天枢营是白泽军最为关键的位置,独掌偏军,远离大营,非是果决之人不能胜任。
“蒙焕还不行,太嫩了,还需战场历练,我让他给余赓做副将了,换一个。”蒙琰直接否决了蒙焕接任。
聂桓有点意外,竟然没有猜对,看来蒙琰对天枢营的人选很是谨慎,这天枢营经营的好将是主营一大助力,甚至在某种情况下完全可以取代主营的地位,确实难选,聂桓在脑中极速的搜索着,突然想到一人,赶紧说道:“靳骞如何?”
蒙琰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愣住了,聂桓提醒道:“始兴郡指挥同知靳骞。”
蒙琰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他知道,原是崇氏旧臣,多次独领一军出征与朱沐氏交锋,但这家伙为人孤僻不善与人结交,后因崇启不和,被调任五羊城卫戍营指挥使,崇盛在世时多次上书请求将萧胡利软禁为崇盛不喜,从卫戍营发配到始兴郡为郡守,后崇氏失势若不是苍舒凉亲自进城以万民性命为由劝降了他,不然整个边防都要丢了,萧胡利对这人不甚感冒就一直让他待在始兴郡,这次大封赏都没他的份,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人不错,天枢营指挥使就是他了。”蒙琰很快就决定了。
“郡公,但是此人很麻烦,怕是难以说服,夏侯大人多次想把他调到军机阁,但他都拒绝了。”聂桓对靳骞能否就任没有太大信心。
“桓兄放心,不出七日他定会欢欢喜喜就任我的天枢营指挥使,你是长史,把靳骞名字加上呈报军机阁就行了。”蒙琰自信满满,老岳父可以发挥作用了,而且自己也不需要靳骞效忠,只需要他统领好这一支偏师,关键时刻靠得住就行。
聂桓见蒙琰信心十足也不再赘言,这样的人物若是没些个手段也难以让众人信服,“郡公,我们白泽军有六万军士,各营多少人得有个定数才是。”
“摇光营是中军两万人,天枢营是偏师一万人,开阳营是先锋营也是骑兵营只有五千人,或者说只有五千战马。”蒙琰说道骑兵的时候很是无奈,南方战马奇缺,涂山氏多处周旋也不过从西洲筹集了三万匹战马,能分到自己这的只有五千战马,已经是萧胡利宠爱了。
聂桓知道此中的难处,说道:“郡公,其实战马不一定非要从西洲运送,天府的蝉丛部也擅于训马,只是蝉丛部的马匹品质不算太高罢了。”
“嗯,这事儿就交给你办吧。”蒙琰对聂桓自己揽活的表现比较满意,而后接着说:“玉衡营一万人,叶侯的‘四开六合阵’需要这么多兵士配合,天璇营司军情斥候八百人足矣,天玑营司粮草后勤暂定五千军士,余下的都交给天权营做后备使用。”
“属下领命,今日晚些时候我就将名录呈报军机阁。”
“桓兄,你可知,这张纸一旦呈上去,我们可就是拴在一条绳的蚂蚱了。”蒙琰摇着手中的纸说道。
“你把我救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在一条绳上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