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峥嵘岁月
“真他娘的活见阎王了,老爹都多大年岁了,咋还闹出这样寒碜人的丑事儿来?”王子庆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刚才李部长的话,气愤而又沮丧地说。
“这不让街面上的人戳咱爹的脊梁骨啊?我都觉着脸面儿发烧!”王子邦这时跟在大哥身后,嘟囔了一句。
“瞧你们那熊样儿!老三,你的上身挺直了!跟二狗子打败仗了似的,咱王家哥们没有过这么怂包嘛。不就是老爹在外面养个小娘们,还留下个小兔崽子,多大点儿事儿?”王子洪走在最后面,有些瞧不起他们,羞怒地斥责着。
“你二哥反正不着急,刚才李部长走出溢香园的时候,还李叔长李叔短的嘘寒问暖,讨好着想日后巴结这当官儿的!还有老爹偏心眼儿向着他,任粱大烟馆,春香阁多来钱,都给你二哥管着。你大哥我手里有什么?感情来个争家产的主儿,他不心急火燎嘛!”王老大回头酸酸地怼了回去。
“好了好了,咋又接上火了?大哥,不是我向着二哥,你那几下子的确比不上!要不是二哥现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各路财神应接不暇,光凭咱爹的老套路?这一大家子恐怕早坐吃山空了。”王子邦做着和事佬,还不忘损一下大哥,拍一下二哥的马屁,转头还扬扬眉梢,“至于老爹闹出的戏份这事儿,还得听二哥的主意,从长计议。”
“对嘛!三弟咋就比人小几岁,可懂事儿,明事理儿就比别的人强啊?”王子洪说着话,连讽带刺的赶了上来。
“你?放个屁还不忘埋汰人!”王子庆瞪了王子洪一眼,还较劲地说。
“好了好了,大哥,我不跟你计较了行不?马上就要回花园了,还想让老爹见着了骂个狗血喷头?要是你个犊子不服气,傻不愣登的把爹的‘丑事’嚷嚷出来,让老爹情何以堪?咱哥仨有什么好果子吃?”王子洪平息着心里的情绪,做息事宁人般,给二位兄弟解释着,“咱得使个计策,既不能让老爹的颜面在江湖上丢尽了,还得让这块‘遮羞布’反过来,当做咱王府花园的金字招牌!”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胸有成竹的看着大哥,似是挑逗一般歪歪头。
“二哥,你赶紧说吧,大哥脑子转圈慢,别买关子了!我都等不及了。”王子邦兴奋地催着。
“你个狗腿子的料儿三,帮着你二哥欺负我吧!等老子发了,有你好看的!”王子庆羞羞的,狠狠地说。
“先说好了啊,一会儿回到花园谁都不许带样子,尤其见了老爹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我来慢慢试试咱的计划,你们配合我见机行事,见招拆招!”王子洪神秘地说。
“你不说出来,我咋知道是啥招?咋地配合?”王子庆这时显出他的那种憨傻劲儿了。
“哈哈,大哥,说你不行吧,这叫诸葛亮使计,让人猜出来不就破了?‘空城计’这出戏知道不?”王老子邦借机笑话了一下。
王子洪这时已经往前走了,他要回到王府花园,面对老爹该怎样说辞,在脑子里开始酝酿了。
进了王府花园,王子洪先是到了爹正房前,刚要掀开门帘,推门进去,隔着门缝,看到爹正躺在藤式安乐椅子上和那个王子仁在一起热络,一副老来得子,情意绵绵的幸福样子。
王子洪迟疑了一下,在屋外面就听见老爹正给这个小儿子讲着他的辉煌家世呢。
“儿啊,想当年,不知你娘给你讲过爹的历史没,爹是个你想不到有多厉害的爹!爹原来不叫王承天这个名字,而是叫特别土的名字王铁柱,是这个县城东北乡下的一个叫做土窝村的人。民国初那几年,军阀混战,天下大乱,爹跟着村里人出来混饭吃,稀里糊涂的就当了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兵,又稀里糊涂的凭着命大,到了天津。”
“爹,你去过天津啊?我娘说过,他也跟着姥爷去过,可好了的大城市。”吴子仁说着,很有兴趣地听爹说下去。
“是吗?我咋没听你娘说过,她瞎编的吧。爹这一路闯荡,枪林弹雨,也不知是为谁打仗。后来脱了军装,跟着长官做买卖。又为了站住脚,在天津卫黑道上加入了混混帮。”王承天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啥叫‘混混帮’?就是混着玩儿的吧?”吴子仁天真地问。
“哈哈,小孩子家,你现在还听不懂的,跟‘青红帮’差不多,江湖事儿,以后你就知道了。问你几个哥哥的名字是怎么来到,连着你的名字,好!正好满足了老子的心愿。”
“哦,爹好有学问啊!”吴子仁不知哪儿来的认知,嘴甜地恭维着爹。
“哈哈,好好,我小儿子会说话,爹听着舒服!听爹接着给你讲老子的峥嵘岁月。有一次,帮里有个老王头听说我是从一个过去宋朝时叫陪都北京的地方来的,很是和爹亲近,他说是河南开封府的,就是宋朝时的首都东京汴梁,就是你娘的老家。”王承天高兴地说。
“是不是我姥爷家的人?那时你和我娘就认识啊?”王子仁惊喜地问。
“傻孩子,那时儿爹还小,不认得你娘呢!听爹慢慢给你讲。
后来,老王头就悄悄告诉,在帮里混,你得把自己包装一下,底子厚些,平头百姓出身的混混会被人瞧不起。”王承天说着,好像就如又回到从前。
“老王头是个好人!他对爹说:老弟,看在咱是王姓本家,老兄我点拨你一下,咱那地方可是名都,你找找家乡历史上有什么出名的大人物,可以值得炫耀的资本没有?据我所知,水浒人物谁不知道?卢俊义就是你们那里响当当的豪杰!”王承天说到这儿,连自己都要笑出来了。
“爹,您笑什么?”王子仁不明就里,睁着大眼睛问。
“爹那时候还不懂,也没文化,就说:水壶俺倒不知道,听老辈人说,俺沙窝村过去叫委栗里,历史上出过一个大人物,新朝皇帝王莽就出生在这里。让老王头哭笑不得后,反而露出惊讶的样子,赶紧问:“哎呀,说书里的王莽,后来成了新朝皇帝,确定是你家的老祖宗?这大名头不亮出来太可惜了,你不正好姓王?咱就说是王莽的几代嫡孙,谁个知道?爹听了不禁浑身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爹祖宗八代也不敢和皇帝连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到了我这辈儿咋就成皇亲的后代了?”
“爹是什么?皇帝?”王子仁惊讶地问。
“小点儿声!爹是皇帝的嫡孙,你是王莽皇帝的第四十代子孙!信不!”王承天小声而严厉的说。
“不信!爹说胡话了!戏里皇帝啥样儿?爹不像!”王子仁真是童言无忌,指着王承天说。
“呵呵,爹当然不是皇帝了,爹的祖宗是就行了!”王承天被儿子的话逗笑了,“当时爹也不敢信啊。爹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总在这个王莽堤上玩儿,可做梦也不敢说是皇帝的后代,村里几辈王家人也没几个好意思这样传的,就当是传说罢了。爹当时也像你这样看着老王头,还在懵懂着,老王头就用手指猛地戳了他一下,说:自己出来闯天下,拉个大旗作虎皮未尝不可啊!不过,老弟现在的名字王铁柱有点和皇帝子孙不搭,改个名字就如改变命运一样!从此,爹就听从了老王头的忠告,找算命的先生估算了从汉朝到如今的时间,爹就说自己是王莽第三十九代嫡孙,新改名叫王承天。”
“爹改名了?命运也改变了?”王子仁听着睁大了眼睛。
“哪儿有那么容易?事在人为,天意难违!为了使帮会里人相信,爹整天说一些王莽的故里故事传说,有的是记起来听家乡老家人说的,有的可是请人现编的。凡是和王莽沾边的都往爹的身上套,当然这些都是爹私底下练就的能说会道,口吐莲花,连知底的老王头到最后也感到爹真个是王莽的后代了。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遍了帮会里,有个皇帝的后代,这事儿就传到了帮主的耳朵里了,在那个信奉出身论英雄的年代,崇尚老子英雄儿好汉的信条,帮主赶紧把我找来,问个详细。”
“爹认识王莽?”王承天赶紧问。
“龟儿子,汉朝的,离老子远着那!可爹从那时就开始认字学习了,找说书的问,才知道王莽,新朝皇帝,这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说史书记载是出生在西汉魏郡元城县,也就是爹的老家。这里有王莽堤,老人说古代叫汉代金堤遗址,是任河古道上修筑的防水大堤。王莽当朝,深知任河洪水泛滥的厉害,就多次对金堤加固修筑,家乡人感恩其免灾之功,称之为王莽堤。后来还有王莽河,王莽城之说,出了一位皇帝,必是风水好,出贵人的地方叫“东郡”了。爹就把这些听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给帮主听,帮主就信以为真了,很快就重用起他来,一路来混的风生水起。”
“那爹怎么不在天津了?要是那会儿爹碰见我娘,我不就是出生在大城市了!”王子仁突然奇怪地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还认真地问。
“儿啊,你是不经事不知难啊!那时爹还不认识你娘,倒是已经有了你大娘,二娘,”王承天听小儿子这样幼稚的问,才从回忆中醒过来,“江湖险恶啊,逞强一时,却不会得济一世。爹在江湖上混久了,深知知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爹见好就收,从天津带着家眷财富,风光的回到故里东郡!那些年,东郡已经沦落为相对闭塞的县城了,谁个知道爹是什么来路,江湖人称,豪杰不问出处......”
“我想我娘了,爹。”王子仁突然来了一句,还有些伤心的样子。
“儿啊,你娘走的正好。昨天不是听你李叔说,东郡府要有血光之灾了!不知闹到什么天地呢。唉,你的几个哥哥还不知道深浅,闹出什么幺蛾子呢。”王承天说着长叹了一下。
王子洪在屋外听着,又是爹经常给他们讲的那一套江湖经历,要是再等着爹讲完,真成了臭婆娘的裹脚布了,尤其他现在知道了爹的“丑事儿”,以往对爹的崇拜褪色不少,更加有些不服气了,他就强忍着心里的不满,满脸堆笑的的进来。
“爹,昨儿个儿子给您丢脸了,实在是该骂!我对这个弟弟的态度惹您生气了。既然是您金兰兄弟的孩子,必是我辈弟兄,何况又是上战场的荣光家眷,岂有怠慢之礼?我们哥仨昨晚好是懊悔,今儿一早就让我给您认错来了。您要是不生气,您看是不是让我带弟弟出去玩会儿,让我们兄弟加深一下感情?”王子洪小心地问。
王承天抬头看见老二进屋了,停止了和王子仁这个“干儿子”的嬉戏,脸上还有意的掩饰了刚才面善慈目的样子,想要装出严父的威武,训斥一下,可一听老二这般明事理儿的话来,大早起的面对两个儿子的“懂事儿”,一下子感到心情舒畅,精气神来了。
“老二啊,爹看来对你没看走眼!还是你小子懂爹的事理。你也不小了,家里有个什么大事,拿个主意的,做个主断的,该有人出来顶上,不能光指望爹罩着。爹岁数大了,有个什么差的,出个幺蛾子的,该你去替爹出面消灾解难了!老大,三儿都拿不上台面。你们也不能光仗着霸道,好鞋不扎脚,胡作非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后做事儿也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对!再说了,这些日子也该打听外面的动静,多关注城墙上的旗帜!”王承天对王老二说,明显看出老二有些不服气,可低头看到坐在自己腿上的王子仁倒是听着频频点头,他有些吃惊,进而是惊喜。
“哈哈,老二,你这小弟都听明白了,你还挺着个脖子僵什么?”王承天说。
“儿子明白,都是从心里认可老爹的教诲!不敢有半点造次。儿子想了,今后,我们哥四个拧成一股绳,把老爹的家业发扬光大,让您老颐养天年,善始善终,登峰造极,极乐世界......”王子洪还在脑子里搜肠刮肚找好词儿,被王承天打断了。
“呵呵,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明哲保身,不出大灾大难就是福啊!你也小心点了,肚里有没有墨水一张嘴就露馅了!”王承天指着老二说。
“是是,儿子上学没好好学,后悔死了。”王子洪惭愧地说。
“我娘说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王子仁接过话来说了一句。
“瞧瞧,你这小弟多聪明!老二,我把这个孩子交给你了啊,带带,相互帮衬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要是这天不变,将来你们不可限量,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了,爹也就放心地颐养天年了!”王承天说着,把王子仁往老二的身边推了一下,就势往安乐椅上躺下,迷上了眼睛,悠哉悠哉地摇着去了。
“爹,您老说的对,我和大哥和老三都说好了,今后一定对这个弟弟就当亲弟弟一样,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王子洪还是奉承着爹,一边还对着王子仁做了个鬼脸,看到老爹这是放心地要休息了,他招招手,做出一个要出门的手势。
“子仁啊,跟着你二哥先学学本事,出去跟哥哥们玩儿去吧,也好让你们兄弟亲近亲近!”王承天闭着眼说。
别看王子仁人小,可从小显现出的灵敏和知人的眼神,早就在昨天看出来仨哥哥里属二哥“有本事”。当听到爹说要他和二哥学本事,又见二哥的友善和召唤,早就高兴地笑起来了。
“爹,我和二哥出去玩了!”王子仁很有礼貌地说,这边王子洪早已把王子仁拉在手里往外拽了。
“哈哈哈,行行!儿子去吧!”王承天挥挥手,心满意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