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相亲

盘问无非就是那几个常规的问题,青年相较于之前的死者,提供的线索更为清晰一些,起码他还知道缠住自己的东西像是一条蛇。钧克辰沉思片刻便多问了一句,而这一句使得两人均是眼前一亮。

“你说缠着你的蛇有翅膀?”钟游不禁提高了音调,总算有个雏形了,要不然堪比大海捞针。

“好像不止一对,其他的我也记不清楚了。”青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鬼差身上,钟游让开了地方,久候的鬼差先是朝着两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便开始扬起了他手里的招魂幡。

送走了青年,钟游和钧克辰双双退出人群,喧闹争吵声不绝于耳,但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当务之急是要找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的和冥界资料库管理员通话一番,眼下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回别墅。

因着连出两桩命案,阿玉俨然已经变成了两人的跟屁虫,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别墅睡去,非要跟钟游他们挤一挤,幸亏别墅房间多,不然某位冷面先生就要当众扔人了。

阿玉很是识趣的进了房间门,就没再出来过,倒是省去了钟游他们的麻烦。冥界资料库的记载繁多,但是凭借年号、地界和人命,查找起来也费了好一番功夫。这还是赶上当值的鬼差手脚麻利,没让他们浪费太多口舌,就这样还是到了大半夜才找出的魂籍档案。

不过想要调谭儒林出来问话是没有办法了,人早早就转世为人,前尘过往云烟,就算是去找了转世后的谭儒林也没有什么用处。钟游和钧克辰透过感应器,吩咐鬼差在厚厚的一摞资料中摘出几页重要的记载,都是有关谭家的家境,以及当时的笔录。

鬼差翻到笔录的第三页,钟游赶忙叫了停,他略过前几行,将目光锁定在了右下角的位置。谭儒林居然被判过十年的三层地狱惩罚,理由是因为谎言和祸及他人性命。接下来的笔录钟游和钧克辰逐字逐句细细研读,直到天色微微亮起,他们才算是看完了当初所有的笔录,连同五十年前的连环人命案也有了解释。

虽然一晚上没睡,可钟游却一点倦意都没有,兴许是信息量太过庞大,赶走了瞌睡虫。服务员送来的早餐已经摆在了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看盘里的早餐。

“怪不得连着两个人都是青年,怪不得五十年前的人命案也都是青年,这个妖物恐怕是疯了。”钟游摇摇头,状似惋惜,“其实谭儒林也怪可怜的。”

“冥界的判决是很严格的。”钧克辰看出钟游眼神中的怜悯,不由得提了一句。

“是啊,因他而起的祸端,终究要有人偿还。”

“早啊两位。”阿玉径自拉开椅子坐下,左右看看两人面前丝毫微动的早餐,“你们不饿?给我呗。”

钟游回头瞧了眼窗户,时间还早得很,没看出来阿玉还是个早起的人,没准儿是因为昨晚的惊吓没休息好吧。他想着便把手边的盘子推了过去,“还真是不饿,我的给你。”

“谢啦。”阿玉拿起刀叉,切了一口煎蛋放进口中。而一边的钟游,本是无精打采,可见阿玉举着煎蛋咬下第一口时,瞳孔微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清除掉,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辰子,我又想吃了,你去餐台帮我取一份呗。”

“你可以吃我的。”

钟游边眨巴着眼睛边说,“我想吃热的。”

对于钟游传递消息的眼神,钧克辰再熟悉不过,他在钟游和阿玉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压下疑虑,按照钟游的要求出了房门。

“有人以前也这么喜欢使唤我,可笑的是我当时还在甘之如饴。”钧克辰前脚一走,阿玉手中的刀叉就停了下来,他似是自嘲的笑笑,看向钟游的目光复杂,钟游不太能读懂里面的情绪,只觉得那是一种失望中还透着些许甜蜜的矛盾感。

“是谁啊,初恋吗?”

“按你们人类的话讲,可不是就是初恋嘛,几百年来的唯一一次心动,但结果终究是不能如意的。”阿玉抻过几张纸巾,一个手指挨着一个手指的细细摩挲。“我很奇怪,你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和一个鬼差在一起,搞得身上都有死人味道了。”

钟游深知自己的鬼气薄弱,常常会被误认为人类,这也正是他隐藏自身,等待好时机的利器。他按兵不动,顺着阿玉的话接下去,既然对方已经不打算隐藏了,他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们是朋友。”

“呵,和鬼差做朋友?不,那个家伙身上的气比一般的鬼差还要强上许多,应该不是个小角色,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阿玉的。”

说到这里,钟游自信的笑笑,稍微有点小嘚瑟,阿玉可是抢过他食物的超级吃货,他至今还记得阿玉是用哪只手抢的。“你不知道了吧,你这个身体的主人可是个左撇子。”

“是吗,他也是个左撇子。”

对方敛目的瞬间,钟游的脑海里蹦出一连串谭家的家事详情,“他都不在这了,你为什么还来这里,杀这么多和他相似的人,就只为了泄愤吗?”

“你知道什么!”桌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黄色绒毛,转瞬间阿玉的脸已经幻化成了另一张脸,剑眉斜立,眼眸中交织的血丝成了网状,把黝黑的眸子侵染,活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向钟游伸过来的手已经蜕变成利爪,钟游身子往后仰趟,脚尖悬空,反手拉住椅子,身体瞬间扭到椅子后方,躲过眼前的黑色利爪,另一只手的掌心已聚出封印,抬手对上妖物的再一次袭击。

然而封印毕竟对的是冥界鬼魂,现在变成了一个年头已久的妖物,封印的威力受到了限制,仅仅是挡住了他的行动,眼看着妖物已经全全的转化成了真身,身后的蛇尾绕过两人对峙的正面,扫向钟游后方。

红光乍现,一柄赤色古铜刀切断了妖物的偷袭,被伤及的蛇尾颤抖着缩回,妖物的面容更加的扭曲起来。

钟游不用回头,手上的封印加了几重,将妖物狠狠的推了出去,“小辰子!”

钧克辰的赤铜刀奔着妖物挥去,闪过的鲜红波动盖过了妖物眼中的猩红。刚刚被封印耗损了妖力,再来面对又一重重击,妖物已经显得吃力,更何况上古赤铜对付妖物也是一绝,刀身上附着的妖力抵御了他的妖气,让他的优势不复存在。

“等等!”在赤铜刀尖碰到妖物头顶的前一秒,钟游拦住了钧克辰,他觉得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他,才是解决这场祸事的上上策。

“你这是假好心吗?我没想到你也是鬼差,是我走了眼。赤铜虽然不能杀了我,但是我已经是你们的手下败将了,想怎么样随便你们。”

钟游放轻了语调说,“你杀这么多人,除了是因为报复,是不是也想引他出来见你呢?”

“别自以为很懂我。”

对方嗤之以鼻,钟游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平心静气的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谭儒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世了,现在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妖物想要上前,但他头上的赤铜对准了他,丝毫不相让。“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五十年前犯下错事之前,谭儒林就因为身体孱弱,思虑过重,抑郁而终,在他投胎前最后的笔录里记载过四个字,思念成疾。”

妖物的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他,他母亲明明说过他带着妻子儿女搬迁了。”

“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他根本没有儿女,谭母如何告诉你的我不清楚,但是他本人的真实想法可都是原原本本记录在案,也许你这么多年来真的恨错了人,他确实迫于母亲的意愿,娶了妻子,但是在迎娶的转年就去世了,他背叛了你们的约定是事实,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吗?”

妖物缓缓的抬起头,“真相?就凭你口中的笔录?”

“当然不止这些。”钧克辰移开赤铜,接着说道,“你问问被你附身的青年,他可是还记得这件事的,虽然那是他爷爷告诉他的。”

妖物将信将疑的看着两人,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他只好离开阿玉的身体,阿玉被丢到桌角边,脑袋磕在桌子腿儿上,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呲牙咧嘴的捂着脑袋,张开眼的瞬间惊叫出声。

“你,你,是爷爷说的那只妖!”

“你爷爷是谁?”退掉了猩红,妖物黝黑的眸子锁住阿玉,略带紧张的追问。

“他姓谭,名玉,是谭儒风的长孙。”钟游蹲下来,拍拍阿玉的肩膀,“活动一下筋骨,对,没摔断,放心吧。”

阿玉哑然许久,才找回声音,“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啊。”钟游挑了挑眉,又接着说,“说说你知道的全部事情吧,别想着你爷爷嘱咐的什么保密啊,外人不能道啊,要不是他们隐瞒真相,能有这事嘛。”

阿玉垂下头,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的啊,实在是爷命不好违,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谁让二爷爷爱上的是个妖怪,还是男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