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头发有些长了。”早餐喝粥的时候刘海不小心落到碗里,我才发现不知不觉刘海已经遮住了眼睛,似乎应该修剪一番了。
“哟,你也知道头发长了吗。我以为你是故意留的非主流造型呢。”听到我自言自语,妈妈吃着油条也搭起话来。
“诶,你连非主流都知道,挺潮的啊。”看报纸的爸爸听到妈妈的话,也放下报纸参与了话题。“不过,非主流到底是个啥呢,我又听说过但是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妈妈听到爸爸这么说,不由得得意起来,“你奥特啦,跟不上时代了。所以我说让你多上网看看,没事也和孝翰这样的年轻人说说话,免得别人笑你老土来着。”
“是是,”爸爸笑着将眼镜摘了下来,“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呗,也让我学习学习。”
妈妈眉飞色舞的盯了我一眼,然后对爸爸说,“非主流嘛,就是那种小男生然后留长发,爱打扮爱装怪,衣服和头发都弄得花里胡哨跟妖怪似的。唔,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你儿子还颇有几分姿色,要是打扮一下,在非主流里肯定还算是个美人儿来的。”
听了妈妈的话,爸爸也饶有兴致的望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你这么说我还想起小时候爷爷让他穿女孩子衣服的时候,可还到处有人说我们家闺女俊,是个美人胚子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孝翰听到我爸爸这么说,也来了兴致,而被他们几人调笑揶揄让我脸都红了起来,在我爸爸说出更丢脸的话来之前赶紧大吼到,“好啦!吃饭不要说闲话,我等下吃过饭就去理发!大家歇歇吧。”
“哟,生气了,不说了不说了。”爸爸看我窘迫的样子摇了摇手,然后对孝翰这么说到,可是他脸上明明是一种下次告诉你的表情,而孝翰则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对我爸爸点了点头,分明是一种我懂的样子。
“不过,理发的话,也没必要去外面啊。”孝翰吃着他的粥,然后慢悠悠的说道。“等下我来帮你理好了。”
“什么?”我听他这么说,放下了碗望着他,心里有了一些了解,他以前一个人流浪也常常这样自己给自己理发吧,话虽如此可是我没见过他的水平,我可不想拿我的脑袋去检测。
看到我迟疑,孝翰又说道。“反正你在外面也没有固定的理发师,不是你说每次理发都会让你失望很恼火的吗。那既然在外面能够相信第一次见到的理发师,难道你就不相信我么。”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虽然话这么说没错,但是心里还是悬吊吊的,但我还在犹豫孝翰和爸妈都一致通过了这个决定,看样子等下我不得不让这家伙在我脑袋上肆意妄为了。
帮妈妈收拾完餐桌之后,他们出门上班去了,而我则认命的回到卧室,等待孝翰的暴行。
孝翰已经将剪刀梳子之类的东西分类的摆在桌子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的一块布拿来给我围在脖子上面,然后抱着我的脑袋上下打量起来。不过片刻似乎决定好了要剪的造型,便拿起见到在我脑袋上咔嚓咔嚓的动起手来。
看他的手法貌似还很娴熟的样子,我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低下头来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响,而我的头发便一簇一簇的落在了布上。
“为什么都是身体的一部分,而头发被剪掉了我却都没有任何感觉呢。”我捏起一团头发,手指在上面摩挲,这头发油亮乌黑看起来还是生命旺盛的样子。
“如果头发有感觉,那你理发不就都要打麻醉针了吗。”听我这么说,孝翰不由的笑了起来。“不过说到头发,我倒是有个故事可以说给你听,你老实的坐着别动,我就给你讲。”
“那个是零八年的事情了,哎,别动。”孝翰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开始了他的叙述。
“突然下起雪来了。”我抬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看着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有些担忧。“看样子今天是走不出这片林子了,得找个地方准备过夜了。”
心里如此想到,脚下便更加快了几分,这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如果天黑前找不到投宿的人家的话,就只能在野外扎营了。
在这片森林里迷路了好几天,这又遇见了下雪天,笼罩了几天的霉运今天似乎终于离开了,在我都要放弃了寻找准备就地扎营的时候,终于绕过一片坡地找到了一处人家。
我朝那房子走去,心里不免有些雀跃,这房子看样子应该是这片林地的守林人,可是远远
的望去却是冷冰冰的,难道没有人在么。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么?”我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等了片刻我又大力的拍了拍门,喊道。“请问有人在么?!”
难道是废弃的屋子么。我正有些气馁,可门这时候却缓缓的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怯生生的望着我。
“虎子,是谁来了?”门里传来了妇女的声音,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苍老,憔悴。那被叫做虎子的少年回头对房里的人说道,“是一个不认识的哥哥。”
然后房里沉默了下来,没有开口。站在门外的我对房里喊道,“你好,我是迷路的旅人,突然下起了大雪,希望能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明天雪停了我就离开。”
“可是,”听我那么说,房里又传来她的声誉,“你借宿倒是没什么,可是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恐怕。。。。。。”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我对房里那人说道。“不用担心,我自己还有干粮,能让我借宿已经就够了。”
“好吧,那就请你进来吧。”听了我的话,那人也没有再拒绝我,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小小的屋里竟然一应俱全,屋子正中燃烧着的火堆让整个房间都温暖了,而从房梁上还悬挂下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的煮着开水。
我对女主人道谢之后,便解开厚厚的围巾和衣裳,将背包也丢在一旁之后便坐到火堆前伸手烤起火来,而那叫做虎子的少年则坐在床边好奇的望着我。
躺在床上的女人似乎身体非常虚弱的样子,和我说着话的时候总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而且咳嗽的声音也让人非常的担忧。
“你的身体好像很差的样子,有吃药么?”我拨弄着火堆,一面问道。
“还没有,前几天突然开始感到疲倦,本来以为是有些劳累,可是情况却越来越糟糕,现在已经虚弱的下不了床。孩子他爸下山去帮我找大夫,已经下去了两天了,应该快回来了吧。”说着她又咳嗽起来,虎子在一旁感觉拍了拍她的胸口,帮她顺过气来。
听她这么讲,我在外流浪也有些年头了,想着一些常见的病倒也可以治疗,于是对她说。“让我看看吧,我背包里也有一些常见的药物,兴许可以帮上什么忙的。”
我走到床边先是观察起她来,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一脸倦态,从面相来看更是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可是我却留意到,她长长的头发铺在床上,乌黑乌黑的看起来油光水滑非常健康,这反常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皱眉。
我伸手抓起她的头发,冰凉顺滑的触感带着一丝诡异从我手中滑落,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这个可不是常见的病。”我皱着眉头问道,“你这个情况已经有几天了?”
她听我这么说道,似乎也明了自己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淡的说道。“大概半个月之前就有迹象了,不过开始只是普通的疲倦,并没有放在心上。”
“以前,你的头发有这么长么?”
听我这么问道,她又说道,“头发么?你不提我还没发现呢,以前只是披肩的中长发,现在突然一看似乎都已经到了腰了。”
“或许你不相信,可我能断言,你是被魇所寄生。寄生在你头发里的魇吸走了你的精气,所以才会让你这样子。”
“原来如此。”听我这么说,她似乎也明白了,然后她又问道。“那既然如此可以有办法治疗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望着她的儿子,眼神中都是疼惜,而看着这样子我叹了口气,又将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思量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我也不能确定,我先查阅一下资料,确认寄生的魇之后再下决定吧。”
“是吗?”那人虚弱的语气听不出失望或是什么,而虎子突然又开口问道。“哥哥你说的魇,是山里的鬼怪么?妈妈被鬼怪附身了吗?”
他抓着我的袖子望着我,天真的问道。而我则弯下腰来,笑着对他说道。“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我坐在火堆旁翻看起那些老旧的书籍来,而虎子也好奇的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的书,偶尔也会指着书上画着魇的图案问着一些孩子的问题。她的妈妈一直躺在床上,侧过身来望着她的孩子,眼睛里都是让人温暖的柔情,我望着她虚弱的脸心里满是难过。
我翻找着资料,心里默问自己似乎结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可是为何我却还这样努力的翻找资料呢。
夜已经很深了,天地间万籁寂寂,这个房间里只听得到柴火偶尔噼啪的声响,虎子睡熟了的呼吸声,还有她妈偶尔轻微的咳嗽,以及我翻开书本的沙沙声。
我转了两圈僵硬的脖子,抬起头望着窗外,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有结果了吗?”早晨虎子的妈妈艰难的起身准备给儿子做早餐,同时看到我还没睡觉便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被名为借发的魇所寄生,它们通过寄生在人的头发中吸取寄主的精气而存活,但是这种魇没有保护寄主的意识,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吸取你身体内的每一丝精气,最后等你死后头发脱落,它们才会离开。”
听我这么说,虎子妈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她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是吗,没有治疗的方法了么?”
“方法也不是没有,可是你现在身体极度虚弱,如果强行驱逐,更无异于自杀。”结局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我叹了口气说道。
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情况,的确是时日无多了。可是,我担心我去了以后虎子怎么办,现在雪这么大,他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她这么说道,我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果然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而天上却还在飘着鹅毛一般的雪花,这样子无论是下山还是进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咳,咳。”虎子妈扶着墙咳嗽起来,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她缓过起来之后又望着我。“我不知道还能支持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求你,如果我在孩子他爸回来之前走了,请你一定要帮我照顾我的孩子,好么。”
她言真意切说道,更是用骨瘦如柴的双手抓着我,渴望的望着我。我对她笑了笑,“大雪没停我也下不了山的,你别担心,你一定会撑到虎子爸回来的。等到下山以后,养足了元气驱逐了魇,你还要照顾虎子长大呢。”
她听我这么说,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手没有说话。我看他转过身去走到虎子身边,将虎子额前的刘海拨开,俯下身来望着虎子,眼泪流了下来。
听闻了这么些噩耗却还是坚强的她,望着孩子熟睡的样子却哭了起来,我不忍去看着场景,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我用力的奔跑,想着虎子妈的模样,也想起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念头在我脑袋里不断的滋生,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寂寞一下子突然出现,我在无边的白色林地中奔跑,用尽全身的力气好让我无力思考。
气喘吁吁的倒在雪地中,我望着阴沉的天空,眼泪也不断的流出来让冰冷的脸颊有灼烧的疼痛。
“爸爸,妈妈。。。还有林夕,我好想你们。”
我发泄完了无聊的思绪,疲惫的朝屋子走去,一夜未眠又加上刚才的狂奔,让我进了屋子便靠在墙边睡着了,梦中似乎回到小时候,而我的妈妈也如同虎子妈那样注视着我,让我感到无比温暖。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虎子妈正抱着虎子在和他说故事的样子,而她看我醒来对我笑了笑,又和虎子说起话来。
我沉默的望着她,她此刻气色不错,甚至之前一直咳嗽的毛病也没有了,此刻的她似乎恢复了活力,坐在火堆前开心的和虎子聊着天。
我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在火堆旁自己看起了书来,这一夜虎子妈似乎有很多话要和虎子说,一直到深夜虎子在她怀里睡着了,她还抱着儿子轻声的说着。
将虎子轻轻的放在床上,虎子妈笑着望着我,而她看着我盯着她的脑袋,她便伸手摘下了头上包着的布巾。
果然如我所料,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此刻短促的参差不齐,她笑着对我说道。“听了你的话,似乎头发里有我的精气,我就想着或许我将这些吃下去,还能多撑一段时间。没想到运气不错,让我蒙对了的样子。”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你这样子和饮鸩止渴没有两样。而且,头发剪了寄生你的魇,更是无法驱逐了。”
“是吗?”她又望着床上睡着的虎子,然后开口说道。“我无所谓了,能捱到他爹来接他,我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之后我们两人便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又是一夜无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