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韩非震惊的是,此刻的赢政并没有表现出后来的霸气十足,而是高高举手,弯身遥拜,竟很客气的回了韩非的礼。
赢政这一拜意味着什么?韩非心里明白,是受还是不受?韩非还没拿定主意时,一切已经结束了,事情太突然了。
“寡人盼先生久矣,今方幸得一见。”一个弟子礼,一句先生,立刻就将韩非逼的没有任何退路,赢政就是赢政,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
完全是意料外的变化,让韩非呆呆的站着半天说不上话来,末了,韩非只能是微微的苦笑,看着赢政慢慢的从楼道上下来。伸手悄悄的在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吧,疼的心头打颤的当口,鼻子发酸有点感觉了,韩非高高拱手,长拜及地,趁拱手低头当口,狠狠的搓了一把眼皮。
“大王!……,韩非……”再次抬头的韩非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竟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韩非的表现完全在赢政的意料之外,大凡才智之士,都有施展无门的郁闷,在赢政看来,韩非也不例外,虽然一度领六国之兵,随后遭逢政变,惶惶如丧家之犬逃亡在外,这时候的韩非,肯定顶不住自己礼贤下士的招数。以赢政的历史经验来看,对韩非来上这么一手,不怕韩非日后不殚精竭虑的为自己卖命。说穿了读书人都有这毛病。既要实惠又要面子,而且面子看地比什么都大。
“先生不必如此,赢政心中仰慕先生大才,今日不曾得先生首肯行此举,先生莫怪才是。”赢政笑眯眯的走上前来搀扶起韩非,眼睛里面的得意韩非看的清楚明白。内心里总算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赢政的礼是那么好受地?Y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挥舞屠刀杀人可是半点都不手软的,还有边上一个虎视眈眈的李斯。哼哼,以后的日子热闹了。
韩非心里的想法半点都不敢露出,完全是一派感激涕零的样子,这一手历史上玩过的人多了,实在是当官为臣,拍皇帝马屁的最佳作态。
“大王,实不相瞒,韩非曾学相面之法。今观大王有天子之相,隐隐有真龙天子之气也,韩非心内不胜惶恐!”继续马屁,赢政在历史上出了命的喜欢听好地,再说了。那个皇帝不喜欢听好的?
“天子?呵呵,先生所言高深莫测,赢政不解,不如上楼去,先生慢慢说与赢政知晓。”真龙天子一词现在看来还没流行啊。就连后来的刘邦也只是冒充赤帝之子而已。
韩非心里盘算着如何解释,任由赢政拉着自己的手上了楼,今天看来要玩一把封建迷信装神弄鬼一番了。历史上的赢政就很吃这一套。
两下坐好,韩非不待赢政开口,肃穆拱手道:“大王,所谓天子之说,自古有之,昔日黄帝乘龙而升天既是凭证。真龙天子者,上秉天之鸿运,下得鬼神之助。今韩非观大王之相,眉宇间隐隐有龙气成形。日后大王必能开创千秋伟业,成就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之万事基业之皇帝!”
这马屁拍地,当真是字字句句,都砸在赢政的心坎上,说起来赢政做梦都想着夺回大权,然后一统天下,成就不世之伟业,现在由韩非替他说出心声来,这叫好大喜功的赢政如何不乐的合不拢嘴。心里有想法那是自己知道,现在有人来证明了,赢政的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换成一般地人说这话,赢政也就是听听罢了,韩非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著书立传才名远播,统六国之兵时用兵如神,杀的秦中诸将,得知韩非逃亡赵国无不抚额庆幸。别看现在吕不韦叫嚣着要打赵国,当初韩非在赵国地时候,借吕不韦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动赵国。韩非现在说话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韩非说赢政是真龙天子,哪个又敢说不是来着?敢说不是?很好!很强大!先问问赢政手里刀快不快先。
一番话说的赢政龙岩大悦不说,似乎一下跟韩非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先生所言可当真?”赢政还是有点不敢确信,不过脸上的喜色倒是洋溢开了,韩非见了肃然而拜道:“韩非不敢欺诓大王!”
赢政一听大喜,转身而呼:“酒来!”边上的赵高立刻圆球一般的滚了过来,手上拿的正是韩非相送地酒壶,原来赢政没喝完,还留了半壶。
半壶酒只勉强倒了两个半碗酒,不过这已经很足够了,赢政高举酒碗的时候,韩非觉得没必要做的太过分,适当的露出点名士的轻狂来,倒也不是坏事。也高举酒碗,一点君臣之礼都不讲,完全是朋友间喝酒的架势,一口酒干了。
“好酒!可惜少了点!”赢政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韩非听了微微一笑道:“大王只管放心,韩非已经使人回去取来美酒,不多时便可送来。”说完这话时,韩非突然站起,俯身在地,叩头而语道:“大王请治韩非之罪。”
“先生何罪之有?”赢政被弄的有点糊涂了,不解的看着长拜地上的韩非。
“昨日韩非于酒楼之上,观面相而识大王,其时韩非礼数不周,此罪之一也,今日大王传书召唤,韩非见字里行间霸气十足,已知乃大王传唤,故使人现行取酒,未经大王首肯而行此举,此为不敬之罪也。两罪合一,韩非之心当诛!”韩非说的恳切,赢政听了不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这哪里是请罪嘛,分明是韩非在变相自我吹捧。变相地拍赢政的马屁,也让赢政从心底里感觉到韩非对自己的忠诚。
“先生当真是可爱之人,之前寡人身份不便亮明,先生何罪之有,即便有罪,寡人也一概赦免。时下赢政心中有一疑问。之前先生所言皇帝一词和解?”心情大好的赢政对“皇帝”这一个名词来了兴趣,说起来这个名词本就是赢政自己发明的,韩非实在无耻,居然当着赢政的面抄袭。
“大王,自古有三皇五帝之说,臣以为,三皇五帝虽开创一时之基业,奠定我华夏之版图,然日后大王所创之天下,必定远远超出三皇五帝之功业。是故非皇帝一词不足以彰显大王之万世之功,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韩非说着学起了电影电视里地镜头,恬不知耻的三叩九拜,三呼万岁,当真是会抢镜头啊。
被韩非哄的有点找不到方向的赢政。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不过很快赢政从陶醉中清醒过来,韩非描述的前景固然美好,眼下的事总得一步一步的来办不是?所以,赢政定了定心神。上前扶起韩非道:“先生快快请起,寡人还有事情要请教先生。”
“大王只管垂询,韩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非赶紧做恭敬状,马屁这东西,拍起来没完没了的就是恶心了,赢政可不是好糊弄的,不露点真本是震不住他。当然了,从历史地角度出发来看赢政,要想善始善终,眼下就得韬光养晦低调行事。
“昨日丞相率一众官员求见寡人,恳请对赵发兵。先生以为此举妥当否?”赢政笑着问,韩非听了脸上也在笑,心里却已经暗暗盘算这事在历史上都有那些变化。历史上六国第五次伐秦后,吕不韦兴兵报仇赵国,结果是樊于期趁机鼓动成矫造反。从时间上来看,成矫也该到了造反的时候了,可是这个预测该不该告诉赢政呢?如果现在就说了,赢政会怎么看自己,结论很简单,日后定会猜忌三分。
既然不能说成矫造反的事,那就说说吕不韦的用心好了,吕不韦的真实意图应该不是图谋赵国地领土,秦军新败之际,再次发兵不过有两层的意思,第一是看看有没机会挽回一点战败的声誉,第二自然是要趁这个机会更多的掌握兵权了。
“大王,此事说来简单,一言而蔽之,枪杆子里出政权!”什么是真理,这就是真理。赢政听到韩非这话时,眼前忽的一亮。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赢政受教矣!赢政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否屈就?”赢政微笑地眼睛里到底还藏着一些什么,韩非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看穿,而且赢政说话做事的思路实在是活跃,一眨眼的工夫,似乎又要开新地话题。
且将这一切当作是赢政对自己的试探吧,现在说赢政从此信任自己,实在是言之过早。
“大王请讲!韩非尽力就是。”尽量在脸上保持矜持的微笑,韩非等待着。
“先生大才,亦文亦武,寡人想请先生为军师,总领伐赵事宜,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赢政言之切切,韩非听了却是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把自己推到与吕不韦斗争的第一线去,这是要自己表态,这是要自己站队。
初来乍到的就遇见这种危险的活计,韩非心中暗暗叫苦,边上的李斯却是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得想个办法推掉这趟差事才行啊,风口浪尖的日子可不是韩非所希望地。
“大王,此事不妥!韩非现仍是赵国使节,如何能为秦军军师?君子忠人之事,韩非既然应了赵王差事,理当等出使一事结束再谈其他。”韩非义正严词的露出凛然之色,坚决拒绝赢政的提议。
“嘿嘿!先生不允,不怕寡人杀了你么?”赢政的脸变的好快,当真是说变就变。韩非站起身来,微微冷笑道:“大王杀韩非是不难,韩非也不想死,但韩非更不想被天下人耻笑!”
赢政被韩非这番话说的愣在当场,似乎有点没弄明白,刚才谈的好好地韩非也表示出对皇帝的极大热情,怎么到这时候连死都不在乎了?
“如此,是寡人鲁莽了?令先生为难了。”赢政脸色突然又是一转,和颜悦色的朝韩非拱手笑道,似乎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赢政是另外一个人。
韩非见了心中不由暗想,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赢政虽然道歉。但是谈话毕竟陷入了僵局,韩非心礼盘算着如何措辞先闪人为上的时候,正好外面李强送酒到了,门外守卫进来汇报,这才算是解了一时尴尬的局面。
借着李强来到地机会,韩非立刻起身拱手道:“此酒乃韩非亲自所酿,留与公子品尝,韩非身有要事,先告辞了。”当着李强的面,韩非自然是不能说出赢政的身份。即便是喜儿她们几个,都被丢在楼下的。
韩非要走,赢政自然不好强留,只得客气的拱手回应道:“如此,先生走好。”
韩非下楼去了。赢政站在临街的窗口处,默默的看着韩非消失,一直都没机会说话的李斯继续沉默着站在边上。
“李卿,你与韩非同门之谊,你如何看待此人?”
时刻等待着机会说话的李斯。缓缓的靠上前来,低声道:“大王,之前微臣见韩非话语流畅。似乎于昔日大有变化,适才韩非不惧大王威胁,李斯以为这才是韩非之秉性。论才,韩非远远高于李斯,只是此人一向率直念旧,对韩国念念不忘,微臣担心此人不能全心全意地为大王办事也。”李斯说完话,默默的又往后一退,对赢政有着充分了解的李斯。清楚的知道赢政最忌讳什么。
“李卿!如果寡人杀了赵嘉,断了韩非的退路,你觉得韩非能就此归附寡人否?”赢政地脸色变的有点阴晴不定,背后的手已经紧紧的捏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绽露。
“大王!恕微臣直言!不能!”李斯的回答简单,说完话又默默地退了两步。
赢政闭上眼睛仰起头来,似乎在进行激烈地思想斗争。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回头扫了一眼低头等候的李斯道:“我知道了!”说着来回走动了几步,突然又道:“回头你安排一下,让内史腾、李信、桓纥、杨端他们晚上去拜见韩非,表达一下这些手下败将们的仰慕之情。”赢政说着居然露出微笑来,看地李斯有点模不着头脑了。
别了赢政,上了李强赶来的马车后,韩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如同瘫痪一般往车厢上一靠,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掉,这时节本有些凉爽,韩非的这般反映顿时把喜儿给吓的不轻,连忙靠过来问:“公子您不舒服?”
韩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嘴角扯动两下,脸部抽搐着现出笑容来,起先笑的有点勉强,后来笑的竟然有些开心了。
这场赌博,韩非赢了,赢的是如此艰难,赢政终究是赢政,虽然现在还没有成为日后横行天下地赢政,但已经崭露出足够的霸气和魄力。韩非赌的是赢政对自己的需要,韩非赌的是既然自己能转越回来,运气就应该在自己这一边。也许正是因为有穿越这一强大的作弊器为后盾,韩非才会去赌,才敢去赌。
天刚擦黑,韩非下榻的驿馆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杨端、李信、内史腾、桓纥、王贲似乎像商量好似的,毫不避忌的一起出现在驿馆门外,这些杀气腾腾的将军们都带着不少亲兵,可把驿馆里的官员们给吓坏了,忙不迭的支应着,生怕这些老爷们突然翻脸干点出格的事来,把里面主这等韩非给伤着碰着了,那就没办法跟吕不韦交代了,毕竟莫敖奉了吕不韦的命令,一再关照要招呼好韩非的。
驿馆官员们胆战心惊的,没曾想这些将军们居然依足了礼数,送上拜帖,扬言要拜见韩非,这才让驿馆里负责接待的官员们安心不少,一边给韩非送进拜帖,私下里早有人一溜烟就去了吕不韦那报信了。
拿着拜帖的韩非有点哭笑不得了,这帖子上的名字,那个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今天居然一起出现了,还好王翦带兵往赵国边境去了,不然大秦名将真的是济济一堂了。他们来干什么?他们又想干什么?这个问题韩非不得不面对。
王宫之内,赢政听了李斯的汇报,不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似乎看见了韩非皱起眉头苦笑的样子的,笑的很开心的赢政对身边的李斯道:“李卿!你说韩非这会是什么表情?吕不韦得了消息又是什么表情?”
“大王高明,微臣以为,韩非也好,吕不韦也罢,此刻一定是脸上皱的都是褶子。”李斯也很想笑,不过在赢政的面前不敢放肆罢了。
“哈哈哈!”赢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来回的走动着,颇为兴奋的说:“你告诉他们,今天是集体拜访,明天开始,轮流出动,一人一天,不管他们用任何理由,一定把韩非给我缠住了,不能让吕不韦有机会私下里见韩非。哼哼!吕不韦,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
李斯听了这话,凑趣的露出苦笑道:“大王,如此一来,微臣颇为担心一件事。”
赢政来了兴趣,笑问:“何事?”李斯皱起眉头道:“韩非这次来的匆忙,那种好酒一定带的不多,微臣担心,让那帮老粗们都喝了去,大王您酒瘾犯了怎么办?”
赢政一听就乐了,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自打喝了韩非带来的美酒,如今再和这宫里内侍上的酒,便觉得这嘴巴里淡出鸟来了。”赢政一开心,便冒出不知道从学来从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