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回复得可半点不慢,立刻将腰弯得更深,轻柔应着:“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去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准备帝后洗漱,以及让人记录就寝这事了。
后宫规矩,不仅仅是嫔妃,就连皇后侍寝,都是要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是皇帝一时兴起,幸了个宫女,也会被专门的人记录,否则,后宫里有谁有了身孕,怀的是不是龙子,谁能说得清楚?
这一查记录,按照怀孕的日子一推算,就能省去大部分麻烦。
毕竟相差不过一月,总不可能落红了还有孕。
皇后在皇帝下了命令,就显得颇安静,倒符合皇帝心目中,含羞带怯那个她的模样。
一番洗漱,随之就寝。
烛光微晃,床幔轻摇,重新恢复平静的龙榻,帝后发丝交缠。
皇后眼角含羞带嗔,可移开目光,对着里墙方才还微红的脸颊,又归于平静。
可躺在她身侧的皇帝,闻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却显得精神了许多,体内精力让他仿佛又好像回到了当年,随着年纪衰老,他越发怀念着年少时光,那段时光里的人跟事更被珍惜。
想到就有一个能证明自己曾经英姿勃发的人,躺在自己的身侧,皇帝一时间,也是心潮翻滚。
“这就是青春,当年我还年少时,哪能想得到,那时觉得唾手可得,现在却如此珍贵?”
“人老了,就伴随着痛苦,而年轻,就代表着精力,代表着希望。”
“我不甘心就这么老去,死去,身为一国之君,我如何就不能牢牢把握住这一份青春,做长生的仙?”
“朕是天子,朕一定能成功!”
“皇后,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还请等我,等朕真正成为天子,必让你释放出笑容。”
“朕爱的可始终是你。”
这样想着,皇帝慢慢睡着了,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年少时的景象,他意气风发之时,回眸看向那个同样青春年少的女子,二人在红墙旁,宫灯下,眸光明亮,视线交缠。
那时,真的让他怀念。
皇后没有动,只是目光望着帐顶,突然之间想起了母亲的教诲。
“你是有福的,谁都比不上,当了皇后,皇帝要当一代令主,你是他的妻更是他的臣,要端方稳重、贤淑娴静,最重要的是,镇之以静,耳不旁听,目不斜视……不必妒忌……”
“只要你不争,天下没有人能与你争。”
这句话来源于《道德经》的“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年少时不觉得,觉得过于消极,天下谁能不争?
可现在皇后却恍然明白母亲的智慧。
是呀,亿万臣工,谁能不争,不争就堕落在泥,只是自己到了这位分,又在和谁争呢?
皇帝要给嫔妃恩典,皇后要争,与其说是与嫔妃争,不如说是与皇帝相争。
一次二次就罢了,多了再多情分也没有了。
宫斗,可笑!
争的越多,恩宠衰退的越快。
可站在嫔妃立场上,不争又不行,这是只属皇后、太子、以及老子的智慧。
“娘,你这话我听了,可你说我有福,我却不信。”皇后心中一阵刺痛。
“皇后,其实朕真想回到以前……”就在皇后闭眸假装已睡时,忽然听到身侧的男人,轻轻说了这一句。
皇后心中就是一惊,但等了片刻,却不见再说话。
她这才睁开眼,转头看过去,发现这头发已是花白的男人,正闭眼睡着,呼吸绵长。
原来方才只是在说梦话吗?
想到对方所说的梦话内容,皇后一怔,目光更是落在了皇帝的侧脸上。
她伸出手,轻轻擦了擦沉睡中的皇帝眼角,让她心情复杂是,入手而起,指尖竟然有丝湿痕。
“陛下,谁不想回到过去呢?”她轻叹着。
若是给她机会,她也想回到过去。
回到了阿福还未死之前,她定要狠下心去筹划,不会让阿福一家惨死。
若回到了未嫁之时,她定然要躲得远远,远离这场甜蜜一时却痛苦半生的谎言陷阱。
若回到了相识的那一天,她怕是绝不会再回头看那一眼灯火阑珊处少年。
爱已成昔,恨或不休。
“啪!”
齐王府中,齐王此刻已听到了传回来消息,立刻脸色变得铁青,将手中杯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带着愤怒:“居然是赐字宗!”
姬子宗,姬子宗!父皇竟然将这样一个名字赐给了苏子籍!
苏子籍何德何能,能够担得一个宗字?
厅内,烛光明亮,两旁坐着的不是谋士,就是武官,他们也都听到了这消息,此刻俱是脸色凝重。
“父皇他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要让苏子籍继承大位?”
“宗(中),中兴之主?还是陛下他觉得中意?”
脾气暴躁的齐王,气得脸色潮红,胸口一起一伏,若不是还有着一点理智,怕是就要当众破口大骂。
但纵是不敢骂粗口,可这口气也带着十足怨怼。
大半夜被叫来的这些谋士以及寥寥数个武官,听了这话也没有太过胆战心惊。
没办法,最近一年,对齐王阵营来说,节节败退,仿佛流年不利一样,明明胜过蜀王跟鲁王,在成年诸王中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可今年,先是主心骨的齐王,被皇帝呵斥,颜面大失。
其次是齐王阵营一些官员遭贬,就连齐王与妖族联合想要达成的目标,也接二连三的失败,龙女不仅没有死去,反被朝廷册封,而且还折损齐王十分倚重的一个府官。
现在想想,还真是处处倒霉,就没有顺利的时候。
而齐王现在这般困兽一般愤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起码一个月能来至少一次,这一年多来,两只手都怕要数不过来的次数,初时大家还十分惊慌,久了,已是有些麻木了。
但纵然再是麻木,涉及到苏子籍入籍的事,也的确足以引起在场谋士的警惕。
齐王这种不加控制的发泄,不过加剧了军心不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