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低头去看时,看到她隆起的肚子,这念头又熄了下去,她如今的身子经不起如此大的折腾。
沈香茉转头过去。季熠辰轻抵着她的额头笑道,“就如此成全了他们?”
“若是你要把她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不妥,毕竟她选秀入宫,就是皇上的妃子。”沈香茉的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是在委屈什么。
季熠辰笑的愉悦,“那就按着你说的办。”
沈香茉眼眸一亮。“真的?”
“嗯,若是她们想走的都可以走,我有你就够了。”看着她露出女儿家的神态。季熠辰的心情也变得不错,“这宫里,人少一点能安分点。”
知道他指的是一群有样学样生病的妃子,沈香茉挨着他显露出一些倦意,季熠辰把她抱到了床边,“还有些事,我今夜在乾清宫。”
沈香茉点点头,看着他出去,袭来的困意抵挡不住,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
......
夜半时忽然一阵雷鸣声响起,沈香茉从睡梦中被吵醒,外面磅礴大雨的声音传来,透过紧闭的窗户,那时不时袭来的闪电几乎是要把房顶给击破,轰隆隆的巨响在整个皇宫上空响起。休华场巴。
很多人都被吵醒了。崔妈妈起来看皇后醒了。到一旁倒了杯水,沈香茉坐起身子喝了一口,“这么大的雨,让来福去找一下观河,巡逻的小心些,宫中各处看的仔细点。”
“皇上刚刚已经命人来过来,娘娘放心吧。”崔妈妈扶她躺下,外头又是一阵巨响,沈香茉隐隐约约有听见什么哭声,抬头看崔妈妈。“是不是辉哥儿醒了,抱到本宫这儿来。”
崔妈妈到了右侧的厢房,没多久,金嬷嬷抱着哭闹不止的辉哥儿过来了,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小家伙哭的太可怜了,放到床上后直往沈香茉怀里钻,他也是被雷雨闪电给吵醒的,吵醒之后就大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
“娘抱抱,乖,没事了。”沈香茉搂着他,辉哥儿抬着泪眼蒙蒙的眼睛,委屈着,张口咿咿呀呀,半响,忽然喊了一声娘。
沈香茉脸上一喜,“再喊一遍。”
似乎是找到了窍门,辉哥儿仰着脑袋,张口啊啊了两声,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
“哎。”沈香茉应了他一声,笑着摸摸他的头,“真棒!”
“娘。”
辉哥儿又喊了一声,喊上瘾了,沈香茉应一声他就喊一声,听得一旁金嬷嬷她们都笑了,外头一阵雷鸣,辉哥儿又害怕的躲在了沈香茉的怀里,委委屈屈的抱着她。
沈香茉安慰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又睡过去,外头雷声还在响,比之前的小了些,快二更天,大雨依旧是磅礴。
“就睡在本宫这儿吧。”沈香茉抱着辉哥儿让他躺在里侧,崔妈妈担心会压着她,沈香茉把被子抬了抬,“足够大了,怎么会睡不下他,不碍事。”
——————————————————
开了个先例,辉哥儿这小机灵就赖上了沈香茉睡,偏不依金嬷嬷,到了夜里入睡前就哭闹,还学会和季熠辰争宠了,季熠辰只能睡卧榻,他就能睡床,挨着沈香茉怎么都不肯撒手,一声一声软糯喊着娘,把沈香茉整颗心都喊化了。
等到了九月,沈香茉看起来有六七月身孕时,让金嬷嬷摸肚后确认,的确时双生,消息传到了景殿宫那儿,太后娘娘为此特地入了宫一趟,她和崔妈妈她们是一个想法,双生的确喜人,可眼下这双生的,可凶险的很。
“怕是撑不到临盆的日子,八九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宫中该准备的都得先准备妥当。”皇太后如今看儿媳妇是比以前顺眼多了,大约是这么多年过去也认了,生下嫡孙之后如今这么快又有了身孕,能开枝散叶的,她就放心。
“眼下这些事儿有德妃替你打理,你就好好歇着,方嬷嬷入宫来替你操持一段日子,待你顺利生下孩子再回去。”皇太后留下了方嬷嬷给沈香茉,这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跟在皇太后身边多年,办事很有一手。
“母后,您那儿也得方嬷嬷照应,儿臣这儿不缺人。”景殿宫那儿伺候的人比宫中少了许多,若再却方嬷嬷,太后身边难免不利索。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孰轻孰重。”
“是啊娘娘。”方嬷嬷在一旁搭话,“有老奴在这儿,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也不嫌身边伺候的人多,娘娘您如今身子重,什么都得仔细些。”
如此说沈香茉也没法拒绝了,皇太后留下了方嬷嬷在玉明宫内,和崔妈妈一块儿值守陪夜,轮着方嬷嬷的夜里,季熠辰是越发的不自在,唯有辉哥儿,在娘亲床上赖的舒坦,最后父子俩对着吃醋了,夜半的时候季熠辰把辉哥儿从床上拎起来到卧榻上和他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是一顿吵。
见到吵架的,没见过这么吵架的,休沐日时一大清早,父子俩坐在卧榻上,一大一小互瞪着对看。
快一岁的辉哥儿前半月学会喊娘了后,别的话也不利索,不过昨天他刚刚学会了一个字。
于是沈香茉起来后耳畔都是父子俩这么吵的声音。
辉哥儿糯声,“坏。”
季熠辰气定神闲,“你坏。”
辉哥儿瞪眼,“坏!”
季熠辰点点头,“嗯,你坏!”
辉哥儿恼怒,“坏!坏!坏!”还带着伸手要打季熠辰。
季熠辰伸手大掌给他打,纯粹是欺负儿子现在还不会说话,“嗯,你坏,以后不能跟你娘睡觉,那是我睡的。”
辉哥儿听着他的话愣了愣,继而,嘴巴一咧,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娘,沈香茉走过去把他搂到怀里,辉哥儿哭的可伤心了,一副‘爹欺负人’伤透了心的情绪,小手抱着沈香茉的肚子,还不忘记回头瞪季熠辰。
孩子越大,情绪越丰富,堪堪会坐的时候辉哥儿就知道要抢东西,如今跟着要抢娘亲,特别的会仗势欺人,知道什么人可以依靠的,每每都喊沈香茉,指控爹爹欺负人。
季熠辰一把捞过他,往上空抛了一下抱在怀里,辉哥儿更是大哭,季熠辰翻过他拍了一下屁股,“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就知道哭。”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哭过?”
季熠辰抱着辉哥儿下床,要带他去外面走走,面不红心不跳的否认沈香茉的质疑,“没哭过,我小的时候都不哭闹,不信你问父皇和母后。”
看辉哥儿朝着她伸着小手要娘亲抱抱,季熠辰直接三两步把他带到了屋外的院子里,清晨空气中带着一些微凉,季熠辰把他放到地上,双手扶着他的小胳膊,要他学步。
放下去辉哥儿就抬起双腿不肯落地,故意蜷着腿耍无赖,季熠辰一身黄袍,坐着这样的姿势看起来也不违和,父子俩就这么杠着,看谁先折服。
......
可惜就是自己的儿子,辉哥儿的脾气就随了季熠辰的,你要我学步我偏不,我就吊着,仰头看爹爹,眼泪还挂在眼角呢,嘟着嘴就是不肯把脚放下去,沈香茉在门口都看着乐了,最后实在是拿他们来没办法,下台阶走到了他们对面,朝着辉哥儿拍了拍手哄,“来。”
辉哥儿扭头过来,冲着爹爹示意要他带他过去,季熠辰不肯,“自己走过去。”
辉哥儿忙着要逃离他,这才松了脚落地,由季熠辰扶着,迈步朝沈香茉过来。
终于到了沈香茉怀里,辉哥儿赖着怎么都不肯松开了,生怕被爹爹再抓去,扭头看了季熠辰好几眼,委屈的样子,眼底都是控诉。
就此事,三个人正要回屋用早膳,来禄走了过来,“启禀皇上,宫门口半夜来了个女子,大雨时被守门的士兵发现,赶着不肯走,今早晕过去了,说是找皇上您的。”
“是什么人。”
“并不知是何身份,士兵发现她手上捏着这个。”来禄呈递上来一块玉佩,季熠辰接过拿在手中,等翻过来看到后面的字时,整个人狠狠的怔住了。
————————————————
沈香茉已经带着辉哥儿进去,再回头找他时候,门口那儿季熠辰已经不在了,“皇上人呢。”
“来禄公公刚刚前来,皇上跟着公公走了,说是宫门口有人来寻。”莫离也没看清楚那玉佩上有什么,只觉得皇上那一刻的反应有些奇怪,沈香茉走出屋子看院子出口,对他这样急匆匆的不告而别,心底里涌起一股异样。
......
这边宫门口,季熠辰匆匆赶到,外宫士兵休息的小院里,此时人已经抬到这儿大的屋子里休息。
季熠辰紧捏着那玉佩,推门进去,简朴的床上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素面皎洁,脸色泛着一抹苍白。
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因为受冻,嘴唇发紫,她的衣服也都湿了,躺在那儿像是没了声息的人,呼吸都显得这么微弱。
季熠辰走近几步,看清楚了容颜,眼神无比的复杂。
“去叫一个宫女过来,拿干净的衣服替她换上。”季熠辰吩咐来禄去找人过来,他站在了床边,低头看安静躺着的人,刚刚情绪上的激动,好像在此刻不知为何,熄下去了不少。
抬手想要摸摸她,确定是不是真的是她,床上的人醒了。
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女子飞快的抓住了季熠辰伸过来的手,牢牢抓在手中,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他,继而起身抱住了他,湿漉漉的衣服都贴在了他的身上,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熠辰,我终于见到你了。”
许多回忆在这一刻涌上脑海,九年前他在花满楼中遇见了她,第一面,是她的开苞之夜。
她一袭白色纱衣站在台上,宛若是不小心落入凡尘的仙子,清新脱俗,和花满楼里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当时的他失了心迷了窍,重金买下了她的第一夜,视若珍宝,舍不得碰她。
当时的他还许诺,要把她带回睿王府,总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拥有她,而不是这样的方式。
可没等他做这些事,没有兑现任何答应她的,她就在画舫中葬身火海,尸骨难寻。
现在。
时隔九年,她又出现了。
......
明月抱着他,不愿松手,季熠辰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宫女进来他才开口,“先把衣服换了。”
明月心底里有彷徨,伸手接过了衣服,季熠辰背过身去站在门边,背后窸窣的传来换衣服的声音,等宫女禀报后他才转过身看她,宫女拿过来的也是一袭白衣,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明月下了床,还有些虚弱,走到了窗边一手扶着窗框,轻轻倚上,转身看他,眼底里一抹苦涩,“你成亲了,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不该来找你的。”
季熠辰淡淡着,“画舫着火了。”
“是啊,画舫着火了,船上的人都烧死了,我跌下画舫时已经没了意识,等我再度醒来是在一户渔夫家中,他们捞网时把我从水里捞上来。”明月说着,声音颤抖,更添沙哑,“我的脸被烧毁了,我的声音...”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她的声音,因为烟熏的关系,变成了现在的沙哑难听,而她的容貌,她奔走了许多地方,寻访了无数名医,花了九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我不敢来找你,直到半年前最后的伤疤褪去。”明月抬头看他,泪水莹在眼底,“我知道你娶亲,也知道你成了太子,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季熠辰眼神一闪,转过视线,“朕命人找了三个月,河道下游都打听过了也没有你的消息。”
“我...”明月捂脸,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泣不成声,“那是找人的官兵经过屋子门口,我听到了却不敢说话,我那样子,如何能见你。”
快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