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迦一觉醒来, 这世界就变了天,赵晰和谢暮遥说说笑笑,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可怜的韩迦连自己怎么出局的都不知道, 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傻了?”谢暮遥将药盏递给他, 看他只愣愣的, 也不接, 不由得打趣道。
“想必韩公子睡糊涂了,这会儿还没醒呢。”赵晰可恶的侧脸出现在他眼前,面上还带着讨厌的笑容。
韩迦回神, 看着两张同样笑意盈盈的脸,心下一阵哀嚎, 没精打采地接过碗慢吞吞的喝, 不料那药苦得很, 他一个没提防,一下子吐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弄得眼泪都下来了,实在是狼狈万分。
“韩公子慢些,小心别洒了。”赵晰早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碗,谢暮遥惊魂甫定, 又接过来递了给他, 笑道。
韩迦老脸一红, 忙接过来大口喝完, 用清水漱了口, 擦净了嘴边的水渍。这时霍小香推门而入,将一干笔墨黄纸朱砂放在桌上, 笑道:“我回来了。”
“霍霍,辛苦了,多谢。”
“客气什么。”
“好了,闲杂人等先出去,我们要干正事了。”韩迦斜睨着赵晰,下了逐客令,赵晰不以为忤地笑了笑,先出去了。霍小香一脸暧昧地看了谢暮遥一眼,也出去了。
韩迦将买回的笔墨朱砂黄纸拿出,“画符用的纸墨笔砚都是专用的,须经过点灵仪式,赋予灵性后方可书符。切忌和别的笔砚混用,否则书写出来的符咒就不能灵验了。”
“不过,这些只是凡人所用的凡物罢了。你现在初学,倒不好浪费那些上等材质,待你学成后我自会给你。”韩迦脸色颇为严肃,接着道:“炼书符必须意诚,切忌三心二意。书写时,一定要集中精力,不得与他人讲话,未写完不得搁笔,所书之纸不得破损……”
谢暮遥听着韩迦絮絮叨叨地讲着注意事项,不时点头。
韩迦将一切准备好后,开始教谢暮遥一些常见符咒的画法及使用法门,不出他所料,谢暮遥果然和她哥哥一样过目不忘,让人不得不捶胸顿足大叹老天不公。
“调息入静。调节呼吸,使之均匀细长。深呼吸,全身放松,再放松,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感觉你的身体在不断放松,集中意念,使神台清明。
定息。感觉你的鼻息越来越微弱,达到若有若无的状态。
运动体内的神气降三尊于泥丸。
在心中默陈所奏之事,切忌念出声来。
此时,神气内外笼罩,凤篆龙章在书符的几案上徘徊,屏住呼吸,运神气于手腕、笔墨之上,落笔画符,神气就势在进入符中。切忌,一定要停止呼吸,否则便‘育符不灵’。
召将入符。用分天眼,用意念将所召神将提入符中,呵气于符上。用三清的名字压在符上,最后,将余气吐出。”
…………
赵晰说得没错,接下来三天里,韩迦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符咒本就繁琐无比,再加上那扭曲的画法,饶是谢暮遥聪明过人也学得头大,三天下来,两个人眼睛下面都是一圈青色。总算把最有用的几个符咒教完,韩迦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也红通通的,钻进房里倒头就睡。
谢暮遥是学的人,更是累得很了,她心里惦记着薛靖初的安危,要睡也睡不着,脑子里反而清醒得很,只闷头在桌边练习。霍霍几次劝她去休息都被婉拒,多掌握一分便是多一分把握。
赵晰在外面陪着他们,也是几天没睡,面上虽也掩不住一丝疲色,却不像韩迦那样累得半死半活的,精神得很,正笑吟吟地端了羹汤进来。
谢暮遥一笑,将笔放了,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赵晰看着她喝,面上一直带着温柔得能把人溺死的笑容,看得谢暮遥不好意思地低头才笑道:“遥儿,这符咒固然重要,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关键时刻也许能派上用场。”
谢暮遥点了头,赵晰捏着口诀,教了一些简单的攻击防御法门,末了道:“就这几个吧,对了,还有隐身术,你要找人的话很方便。只是要格外注意,这幻术在法力高的人面前是没用的,须得当心。可惜要掩饰身份,不能带着法宝进去,不然我也放心些。”
谢暮遥笑着安慰道:“不打紧,我自会小心的。”
赵晰点点头,轻抚着她长发,叹道:“苦了你了。”
谢暮遥脸红了下,对于他的亲昵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岔开话题道:“那个……我一会儿就去找竹君,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薛姐姐怎么样了。”
赵晰笑了笑,觉得她害羞的样子真是可爱无比,想再逗逗她又怕过火了,拍拍她道:“不急的,你先休息一下,养好了精神再去。我先通知那竹妖,商量下怎么取得那老妖信任,你睡会儿吧。”
谢暮遥摇摇头,“一想到薛姐姐就睡不着了。”
“薛小姐法力高强,定不会有事的。你的事还多着呢,一定要养好精神才能全力以赴啊。若真睡不着,那我助你吧。”赵晰取出一只香,“这是百合香,宁神静气的,好好睡吧。”
谢暮遥一觉睡到下午,屋子里安静得很,一点声音也没用,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莫名有些心慌,跳下床开门出去。
外屋里也没人,她跑到中堂里,推门而入,惊起了正埋头细语的几人。看见他们,谢暮遥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赵晰坐在最中间,左边是小竹妖,韩迦也起来了,正坐在他右边。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张地图,赵晰正一手拿了只笔比划着什么,见她没头没脑地闯进来,面上大有迷惘之色,讶道:“怎么了?”
“啊?没,没事。韩公子你起得这么早,竹君也来了。”谢暮遥愣了下答道,一边走了进去。
“遥儿这几天辛苦了,睡得还好么?”韩迦微笑道。
谢暮遥笑道:“睡得很好,也算不上什么,韩公子才真辛苦呢,多谢了。”
“大家都这么熟了,说那么多做啥。”韩迦放了个凳子在边上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坐吧。”
谢暮遥也不客气,坐在他旁边,看着桌上的地图,笑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正说你一会儿去救人的事呢。喏,那就是老妖山洞的地图。你仔细瞧瞧,最好背熟了,到时候也方便些。”赵晰将地图递到她手里。
谢暮遥点了点头,感叹道:“果然是洞,真够七转八绕的。”
“可不是么,要不人怎么敢叫老妖呢?”韩迦也叹了声,“若不是小竹妖帮忙,我们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出得来。”
“竹君,多谢啦。”谢暮遥抬眼笑道。
竹妖自她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脸色颇有些紧张的神色,这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的,只是一张地图而已。”
谢暮遥知道他说得轻松,但这么详尽的地图定是得来不易,心下感动,又见他面上大有忧虑之色,便笑道:“竹君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竹妖颇有些忧心忡忡地道,“阿遥你是没见过那老妖,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我只怕你……”
“别担心,我这两天不就在学这个么。虽然杀不了他,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谢暮遥没心没肺地笑道。
韩迦和竹妖齐齐白了她一眼,韩迦道:“你仔细些,别不当回事,对了。”他从袋子里掏出些什么,递给她,原来是一条洁白的绢帕,材质却奇特,非丝非罗,谢暮遥打量了一下却不接,取笑道:“莫非这是哪位小姐送韩公子的定情信物,那我可不好拿了。”
韩迦嘴角抽了抽,扔到她怀里,“拿着吧,是我小师妹的,这个可比黄纸好多了。那老妖狡猾得很,只怕朱砂也是带不进去的,反正紧急关头你也没时间,就用血画吧。”
谢暮遥无语了一阵,“我是鬼魂啊,哪儿来的血?”
“啊,我忘了。”韩迦抓抓头,“那个,用别人的血也一样。”
“我却在想,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这地图在手,直接闯进去也未尝不可。这样,遥儿也不用冒险了。”赵晰缓缓道,眉头深锁,看着他们。
此言一出,四人都沉默了。若真是如此简单的就能毁了那洞府,确实比让谢暮遥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冒险来得容易。
可是……一个能和赵腾赵遗勾结的老妖,它的底细到底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
“不行,”说话的是韩迦,“这地图看似详尽,却是死物,若有机关陷阱之类,我们贸然进去岂不危险?若是因此连累了被抓住的人,就得不偿失了。要是老妖再卑鄙一点,以他们为人质,我们倒是要怎么抉择?更何况,人现在到底在不在它手上还不知道,冲动鲁莽只会坏事。”
一席话说出来,屋里又沉默了。他的话无可辩驳,因为说的都是事实。
“确实如此,是我心急了。只是,我还是担心遥儿……”赵晰苦笑着道,“里面深浅莫测,我怕遥儿会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