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累,觉得生无可恋。写文的时候觉得难以为继,现在更文的时候也觉得力不从心。当初写这篇文,写得一直很累,一度觉得自己写不下去,曾经搁浅了好几年,直到今年看见,又捡出来继续写。更的时候依然是无比冷清,我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我写得真的太糟糕,只有自己在写,而没有人看。写文是很累的事,也是很快乐的事,可能是痛苦与快乐在并肩齐驱,才有动力支持我写完它……逃避生活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和文字相接。

人生总像流素,永远为自己戴上一层层面具,无比痛恨自己,却无法改变。

自打香芩解了禁,流素想起还未去看过,便命抒宁做了些香芩爱吃的点心,又犹豫片刻:“不知道她还吃不吃酸了,上回内务府贡的酸角糕还有不少,挺酸的,捎点给她去。”

又从妆奁里取了对小孩子的长生果赤金手钏儿包了,冰鉴道:“主子这么细心周到的,都像自己要生似的,平日里也没有对香小主特别好啊。”

“从现在开始就要对她特别好,你们也是,知道么?”

“为什么?”

流素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做便行了。”

“是。”

香芩正由荣安荣君搀扶着慢慢在院子里走动,气色不错的样子,很是红润,看着禁足这几个月,心情也没变差。见了流素想行礼,却被扶住了。

“你身子不便,还行什么礼,怎么样,看着走得还很稳当,不像是身子埋汰的模样。”

香芩笑道:“回敏妃娘娘,禁足的时候嫔妾也总在屋子里走动,不曾断过。”

“怪不得走得这样顺当,看这肚子,生出来一定是个小阿哥。”

荣君笑道:“托敏主子吉言,奴才们也希望小主顺当地生个小阿哥。”

香芩抚着腹部笑道:“没什么,能健康平安就是福,是男是女我都不在意,都是皇上的孩子,我都会高兴。”

流素笑看着她,真是会说话,单这份看着宠辱不惊的神色、大方得体的对答便比许多身居高位的宫嫔强多了。

“娘娘晋位,嫔妾都不曾去送贺礼,倒还劳娘娘亲临探望,嫔妾真是太失礼了。”

“没什么,又没有晋位要送贺礼的规矩,本宫不讲究那些。”目光一转见逸君从屋子里出来,一脸欢喜模样,笑道:“过来,本宫带了些吃的给香芩,你也来吃点。”

“好!”逸君笑得灿烂,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恭恭敬敬行了半礼:“嫔妾见过敏妃娘娘。”

流素略一怔,看见纯贵人的身影在窗格内一闪而过,便坦然受了这礼,才一同说笑着进了香芩的寝殿。

进了屋坐下,便随意多了,香芩看了那些吃食,果然最爱的还是酸角糕。

“怎么到现在还爱吃酸的?”

“不知道,就一直这样。”

荣君笑:“酸男辣女。”

流素道:“民间都这么说,本宫琢磨也是。来看看这对手钏儿,上回在弘义阁见了,觉得精致,便跟皇上要了。”

手钏儿是编花绞丝的,坠着只长生果手铃,拿着一晃还有轻微的脆响声。

“真好看,谢谢敏妃娘娘。只是孩子还未出世,也不该受这贵重的礼。”

“贵重什么,不过一对金钏儿,本宫也只是觉着好看。”流素看着她的肚子,忽然有些好奇,“让本宫听听,有没有心跳的声音了?”

香芩笑道:“御医说都正常,但用耳朵怕是听不见的吧。不过贴上去能感觉到动,常踢我。”

流素俯身贴上去听了好一会,杂乱的声音有不少,不用听诊器和听筒确实无法辨清,正要放弃,忽然觉得耳边震动了一下,惊笑着挪开耳朵:“他踢我!真是小坏蛋!”

逗得香芩和逸君都好一阵笑。

“敏妃娘娘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流素也跟着她们笑,一时便撇开了尊卑,三人笑作一团。

“对了香芩,这孩子若生下来,你想交给谁抚养?”

香芩脸上笑容一僵,任她再如何镇定,听到这种话题也免不了神色异样。明知这是一定的事,可总还有两个多月,此刻提了,心里万分不甘愿,笑意便渐渐淡了下去。

逸君道:“流素,你不能帮着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让孩子留在香芩身边么?”

流素缓缓摇头:“若是个小公主都好说,若是个小阿哥怕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纵然本宫劝皇上让你抚养了这个孩子,你又愿意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么?”

母凭子贵,但反过来也是子凭母贵,一个皇子如果在出身微贱的生母跟前长大,他的将来便显而易见了。香芩一不见格外得宠,二不见出身高贵,就算真能强行求来自己抚养,对皇子的前途也绝不是好事。

香芩不同于逸君,她是很会掂量的人,流素问她,她便知道该作出如何决定,咬着下唇想了良久,虽然脸色稍有些白,但仍是很肯定地道:“不能让他在我身边长大,可是我也不能作主,让谁抚养他啊。”

荣安轻声道:“敏主子既然问了,自然就会帮你,小主你想要小阿哥或小公主在谁身边长大,只管说。”

香芩的目光便溜向流素:“嫔妾想拜托敏妃娘娘抚养他。”

流素笑了一下,倒真是个聪明的。她想了想笑道:“本宫的出身不算高贵,本宫升至妃位已经是皇上的恩宠,不能给孩子带来什么。本宫倒是觉得,佟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虽非皇后,等同副后,看着至少目前不会有谁超越了她去,你觉得怎么样?”

香芩有些吃惊,她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高攀不上,犹豫片刻:“可佟贵妃……她肯么?”

“佟贵妃膝下无子,你觉得她会不肯么?”

“可是嫔妾出身微贱……”

“微什么贱,你生出来就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的孩子谁敢说微贱?只要佟贵妃肯抚养,他就是贵妃娘娘的孩子,更谈不上微贱。如今后宫除了太子,还有谁能比佟贵妃的孩子出身更高贵?”

香芩露出一丝微笑:“那便拜托敏妃娘娘了。”虽然笑着,眼神中却有落寞辛酸。

她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知道进退分寸的,可母子天性却割不断,何况是她第一个孩子。

流素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去看,心想她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流素倒不是怕香芩会把胤祯带坏,怕的是香芩这样的母亲若在胤祯身边,不知道为了儿子会有多少人遭她算计,一不小心把自己套进去了都不一定。

逸君嘟囔:“不知道是什么规矩,这样不近人情。”

“民间也是这样,庶子庶女常不由姨娘抚养,皇上也不是长在慈和太后身边的,你能有什么意见。”

“我知道,只是不甘心。”逸君蹙着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管别人叫额娘。都是皇子,身份已经够尊贵了,又不指望能入主东宫什么的……”

“嘘!这样的话不要乱说。”香芩立即阻止了她。

流素笑道:“好了,你要是这样想,就该设法争点恩宠,只有得了宠晋了位分,才有可能在皇上说上话,将阿哥公主养在自己身边。”

逸君睁大了眼,若有所思。

香芩忽然道:“听说,安嫔姐姐迁往咸福宫去了,好生奇怪,她身为一宫主位,怎么说迁便将她迁了?”

逸君也道:“是啊,住惯了的地方突然迁了,要是我也不太愿意,难怪安嫔娘娘那样闹腾。”

“她闹腾了吗?”流素皱一下眉。

“今早去永寿宫看望柔嫔娘娘,在西二长街上看见的,闹得可凶了,好几名太监挨了打。”

“挨打?”没看出安嫔还有这样泼辣的时候。

“给安嫔身边的人责打了,安嫔先是不肯搬迁,后听说是皇上的意思,便大怒说这些奴才磕磕碰碰绊坏了她的东西……便命人责打那些失手的太监。”

“个个都失手了?她有哪些东西砸坏了?”

“无非是茶具摆件这些瓷器,金银器皿的又砸不烂,再贵重的我看也舍不得砸。”香芩微笑着说。

流素听香芩把后一句话咬得格外重些,不禁微微一笑。香芩说话精准含蓄,明白人一听便了然于心。东西是安嫔自己砸的,顺口便将罪名安到搬迁的太监头上去,她再失宠,还不至于连拿几名奴才泄愤都不敢。

这便是做主子的好处,只要生气了,永远有奴才垫底儿。

逸君道:“皇上好端端的要迁她做什么呢?上回姒贵人迁去咸福宫是因为犯了事,可安嫔娘娘她什么错也没有呀。”

流素笑道:“别想多了,咸福宫还住着张常在呢,难道也是犯了事迁过去的?皇上的决定,不要胡乱揣测。”

香芩只是静默地笑,逸君兀自在那里拧眉不解。

“好了不要说这个,天热了,香芩怀着身子,有没有觉得格外不适?”

“都还好,嫔妾身体很好。”

“御医一直在给你吃安胎药?”

香芩笑道:“早不吃了,御医说我身子好,刚怀的时候吃了几剂便停了。”

“吃东西自己小心。”

“嫔妾明白。”香芩低头抚着腹部微笑,“荣安荣君格外小心,每天饮食单子安排了都要交给御医过目,小厨房里的人也都是仔细的。”

“皇上近来看你了么?”

“前日解禁时亲自来过,陪了嫔妾一宿,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皇上对你不错。”

香芩点点头,神情安祥美丽,笑容散发着淡淡的光彩,仿佛比从前更添几分风姿。

流素看着不禁轻拢了一下眉,有这么高兴么,妊娠中的女子都是这样吧,满足而幸福。再看逸君,正毫不掩饰羡慕之色地抚摸着香芩的肚子。

“香妹妹!”僖嫔的声音大老远传来,脆生生的仿佛春天的新笋。人也转眼便到了门口,清文打了帘子,便见僖嫔亲手捧着只匣子进来,笑意盎然。

“呀,真是巧,集会呢!”

“僖姐姐是忙人,竟也有空来。”

僖嫔嚷道:“妹妹取笑姐姐是么,你才是忙人,才晋了妃,做姐姐的带了贺礼去你宫中道贺都找不着人,好在也想着要来看香妹妹,可巧就碰上了!快来看看给你们送的礼。”

“送什么了这样高兴?”

僖嫔眉飞色舞,揭开了匣子道:“虽说不是贵重的玩意,可却是稀罕物,你们瞧瞧,一人一根,我新打的络子!”

流素听她用了“我”字,还是当年未曾同时晋嫔、相处亲密的时候这样随意过,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不禁一笑。

“瞧瞧,咱们僖嫔娘娘打的络子可绝对是满紫禁城都找不着的稀罕物,错了,是满大清国都找不着的!”

僖嫔听了流素取笑,毫不生气,笑道:“可不是么,你瞧你瞧,给你选的是血牙红,你最喜欢的颜色……”

“我最喜欢天青色。”

僖嫔愕了一下。

流素噗哧一笑:“逗你玩呢,血牙红我也最喜欢,僖姐姐打的更喜欢。”接过了络子一看,是繁翼磐结打的一朵芙蓉花形状,中间串着只翡翠折枝牡丹环,翡翠成色上佳,色调幽蓝透水,冰度极好。

“上好的蓝水油青,真是好看。”流素提着络子对着日头晃了晃,果然透亮得滴水。

僖嫔撅起了嘴:“竟然不称赞我的手艺!”

“哦!”流素仿佛如梦初醒,拿着看了看,络子结得很是工整,对僖嫔来说极不易了,也不知道是练了多久的。“不是僖姐姐打的吧,是秀倩还是清文打的?”

“是我亲手打的!”

清文笑道:“是僖主子自己打的,拆了又重打,不知道练了多少回。”

“僖姐姐竟然会打络子了……”

僖嫔看着流素满眼的戏谑,不由跳起来追着她打:“我结了这么久才成的!不然早就送过去了!你竟然不相信!”

流素格格地笑,两人追闹了一阵子,香芩自提了给她的络子细细的看,是鲜亮的石榴红,打的双全结串了只紫玉石榴,成色也不错,可看着就比流素的差远了。

“香妹妹不要见怪,那蓝水油青我也就只有那么一块,想着石榴吉利,便给你选了这个,可别嫌我寒碜,等小阿哥降世了姐姐给你补件贵重的。”

“僖嫔娘娘说笑,娘娘如此抬爱,嫔妾谢都来不及,哪有嫌弃之理。”

其实香芩只是解禁,又未生下皇子,照例僖嫔不必送礼,但她为人处事向来面面俱到,左右逢源,别人嫌弃香芩出身低,她却从来没有半丝儿轻慢,单只这一点便比荣嫔等人要好得多。

僖嫔这会儿忽然发现了流素带的食盒,拍手笑道:“居然还有好口福,好久没去敏妃妹妹那里蹭吃的,却在这里见了!”也不理正主儿香芩,伸出两根白嫩手指拈了块玉露霜便放入口中。

“喂喂,你成点体统好不好,且不说这是我送给香芩的,单只你贵为一宫之主却露出这副吃相,便丢人得很!”流素笑着拿帕子去擦她的唇。

僖嫔却不在意,嘻嘻一笑:“在你们跟前才这样,在别人面前假正经装惯了,好累啊,难得自家姐妹在一处,不能放松一下么?说起来都像宜嫔那样很难啊,笑不露齿,行不摆裙,脸都要僵了。你说我牙齿这么好看,不露出来多可惜啊!”

一句话逗得满堂哄笑,香芩微捂着腹笑:“僖嫔娘娘,你可真是皇上的开心果,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

僖嫔道:“皇上才不喜欢我,皇上喜欢敏妃。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汉人那些规矩好奇怪啊,宜嫔长得端正标致,抿嘴笑也就罢了,你说那琳答应抿着嘴笑起来是什么样儿啊,嘴唇厚成那样……”

跟着又一室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