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睿帝寿筵过后两天,楚天扬便告辞而去。临行前,萧帧着信王萧鸿、骠骑大将军萧子裴、礼部尚书风武阳送行,在京城古道边,楚天扬心神不宁,一直往来路张望,身旁的楚易在一旁偷偷直乐,小声说:“公子,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等着心上人呢。”
楚天扬瞪了他一眼,笑骂说:“出来一趟,你这厮胆子越发大了,敢调侃起你主人来了。”
楚易吐了吐舌头,说:“幸亏奴才知道,你是在等言公子。不然到时候几个侧妃和良娣主子问起来,奴才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楚天扬一想起自己宫中那几个女人,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经意间,言非默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每一位女子生来都是如鲜花般娇嫩,值得我们细细呵护,认真对待,如果喜欢一朵鲜花,必将全心全意,方可看到它娇艳绽放,看到最美最好的风景。”
“若是言弟是个女子,那全心全意对待一个女子也未尝不可”楚天扬的脑海里忽然涌上了这样一个念头,他吓了一跳,暗骂自己被萧子裴搅乱了心神。
“太子殿下看起来对我朝恋恋不舍,莫不是有什么企图不成?”萧子裴忽然欺身过来,低声说道。
楚天扬轻哼了一声,笑着说:“萧将军这两天看起来憔悴得紧,莫不是对你朝有什么不满?”
两个人四目交接,看不见的火花四溅,把一旁的楚易吓了一大跳,口吃着说:“公公子,言公子来了”
两个人顿时抬头往远处瞧去,只见城门口一骑绝尘而来,言非默骑在“小银”身上,白马白袍,风华无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身边,翻身下马,微微一笑道:“楚兄,小弟公务在身来晚了,恕罪。”
楚天扬心里大喜,笑着说:“不晚不晚。”
言非默从后背解下来一个包裹,递给了楚天扬:“小弟为楚兄准备了一些京城的特产和几件小礼品,楚兄此去,一路珍重。”
楚天扬更高兴了,挑衅地看了看萧子裴说:“还是言弟有心。”
萧子裴在一旁脸都黑成锅底了,一转身,大步地走到风武阳旁边,一声不吭。
楚天扬拉着言非默又叮嘱了几句,终于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马车,往大楚而去。
萧鸿阴冷地看着言非默,沉声说:“言大人怎么来了?”
言非默上前行了个礼:“大殿下,我禀明了陛下说是为大楚殿下践行。”
萧鸿轻笑起来,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言大人好功夫,把萧子裴和楚天扬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令人佩服。”
言非默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承蒙殿下夸奖,象殿下这样的英才,下官自然仰之望之,不敢玩弄分毫。”
“你——”萧鸿气结,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好你个言非默,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说着,一甩袖,率着众人走了。
言非默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正想上马,风武阳从后面走了上来,略带不安地问:“非默,你和大殿下是不是结了什么冤仇?”
言非默微微一笑:“是啊,武阳,所以没什么事你就不要接近我了,省得有无妄之灾。”
风武阳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生气地说:“非默你这是什么话,朋友之交,不仅要共富贵,更要同患难,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言非默心里感动,凝视着风武阳说:“武阳,你的情义,非默记住了。”
风武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又怎么得罪子裴了,你看他,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说着,偷偷往后面瞧了瞧。
言非默顺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瞧,之间萧子裴站在离他几丈开外,一手牵着“惊雷”,正冷冷地盯着他们俩,一看到他的目光,顿时傲然一昂头,翻身上马说:“武阳,你还在啰嗦什么,我可走了。”
风武阳应了一声,朝言非默歉然一笑,快步走到萧子裴的身边,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和他一起慢慢地往城门走去。
言非默一个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只见萧子裴走得很慢,几乎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还装作佯不在意地频频往后看,目光游移不定,显然是盼着言非默能赶紧追上来。看着看着,言非默心里忽而一阵发笑,忽而一阵心酸:子裴,只盼你今后不要恨我这个阴险恶毒的小人。
入冬后的京城看起来有些萧瑟,街上行人明显少了许多。言非默向来畏寒,今冬晓风更是为他弄来了许多珍品,说是公子这一阵子费脑费力,一定要好好补补。宫里的言乐之也是十分挂念他,喜滋滋地从萧帧那里讨了一些贡品,又去太医院要了一些秘方,还居然把炉子搬来了长乐殿,说是要亲手炖补品给言非默进补。
萧帧来了长乐殿几次,都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看着言乐之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芥蒂,皱着眉头问:“小乐,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这是干什么?”
言乐之高兴地说:“非默冬季畏寒,以前每年这个时侯,我们都变着法儿帮他补身子。”
萧帧笑着问:“哦?都有谁啊?”
“我们啊,我、我姑姑、我”言乐之忽然住了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萧帧漫不经心地问:“非默的父母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他,还要你这个姑姑操心这个事情?”
言乐之支吾了两声,说:“哼,他父亲是个薄情寡信之人,所以不用再提。”
萧帧锐利地看了她一眼:“他父亲不就是你的兄长?”
言乐之有点不耐烦起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总而言之,非默很可怜,我要一辈子都对他好,你也一样。”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萧帧的眼中浮起一道阴影,面上却依然宠溺地说。
不一会儿,整个殿里药香四溢,言乐之小心翼翼地把药汁从药罐中倒出,问一旁的任嬷嬷:“去叫言大人了没有?”
任嬷嬷恭谨地答道:“去了,言大人随后就到。”
“非默要过来?”萧帧被忽视了很久,不免有些不快。
“是啊,这孩子以前每天偷偷把补药倒掉,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才行。”言乐之把药汁放在暖罐里。
言非默刚跨进长乐殿的殿门就心里暗暗叫苦,一闻这殿里的味道,他就有种想呕吐的感觉。晓风和听云知道他不喜欢吃药,想方设法把补药熬得闻不出药味来,还在里面放了大量的冰糖,他这才勉强喝了几口,可言乐之熬药的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刚想找个什么借口溜走,言乐之就高兴地叫住了他,象捧着什么宝贝一样地捧着一碗黑黑的药汁走到他身边:“非默,快,我熬了一个下午了。”
言非默皱起眉头,支吾着说:“娘娘,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这样吧,我带走到家里去喝。”
言乐之嘿嘿地冷笑起来:“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还会不知道,回家了这药汁还有活路?八成就倒在角落里做了花泥了。”
言非默抚了抚额,苦着脸,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都忘记了,陛下找我有事情,我得赶紧走。”
言乐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哈哈大笑起来:“非默啊非默,这下你可犯了欺君大罪了,陛下就在我这里,你看你怎么说?”
言非默一凛,眼角的余光瞟了瞟,看见萧帧黄色的龙袍在角落里一闪,他顿时收了那幅表情,恭谨地说:“原来陛下在此,非默胡言乱语,陛下勿怪。”
萧帧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言乐之拽着他的手,说:“非默真是好福气,小乐炖的补品,连朕都没这个福气喝呢。”
言非默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衣袖从言乐之手上拽了出来,说:“娘娘厚爱,微臣惶恐。”
“那你还不赶紧喝了,不然你就是违旨,违抗我的旨意。”言乐之得意洋洋地说。
言非默心一横,接过那碗黑药汁,眼一闭,咕噜咕噜地倒进喉咙,忍着胃里翻腾的不适,低声说:“娘娘,臣喝完了,臣告退。”
言乐之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对了,以后我每天给你熬,你每天这个时候过来一下。”
萧帧的脸都黑了,言非默心里暗叫不妙,想了一想说:“娘娘,其实陛下自上次旧疾突发以来,一直有些体虚,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发现?”
言乐之顿时有点着急,把注意力集中到萧帧身上:“阿帧,怪不得你夜里总有咳嗽声,你身体不适,怎么从来不和我讲?”
萧帧看了言非默一眼,冷冷地说:“我看你根本不太在意,说了又有什么用。”
言乐之后悔地说:“我以为你是皇上嘛,太医院这么多人围着你转,能有什么事情。非默你赶紧开付方子,帮陛下养养身子。”
言非默欣然同意,提起笔来,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了一长串中药名称,看得萧帧不由得把眼睛眯了起来,怀疑地问:“非默居然懂医?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言乐之得意地说:“那是自然,我家非默,各类杂学,样样精通,尤其是有一副好歌喉”
“娘娘,你这样说,臣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了。”言非默打断了她的话,“陛下不要听娘娘自卖自夸,不过望闻问切之术,非默自幼也和师傅学过,应不至于开错药方,请陛下放心服用。”
说着,他又对言乐之说:“娘娘,煎此药时,务必要全心全意,不能有半分松懈,不可煮沸,火候要足,所以臣的药娘娘就不要操心了,交给臣的两个侍婢去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