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面孔频繁在身边出没太容易被察觉, 所以苏燕云找了个帮手?
这不禁让钟莹想起了苏小柔曾经雇过的私家侦探,工具先进,技能出色, 间歇性跟踪许卫东长达数年从未被其发现。无论许卫东上天下海, 保镖多么警惕, 行程多么私密, 他总能拍回第一手资料。
她和晏宇说了自己的猜测, 晏宇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能被他回忆起来,这个人未必是善于隐藏行迹的专业侦探,不过是粗糙的盯梢而已。大剌剌往他们身边凑, 也侧面反映出他没准备干什么危险行为,不怕被发现。
路又不是你家的, 我愿意去哪儿去哪儿, 你管得着吗?总是碰见又怎么样, 懂不懂什么叫巧遇!
跟踪尾随还真不违法,除非尾随进入私人领地, 触碰了私人物品或者对方身体,又或者安装了窃听窃视设备,这些才够得上侵犯隐私权。在公众场所的盯梢只能算“多次巧遇”。也就是说,苏燕云不指使他人干点具体的坏事,哪怕未来继续跟踪, 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她到底想干什么呀宇哥, 神神叨叨做这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 我真有点害怕了。”
钟莹并不害怕, 不过趁机茶一茶, 把苏燕云往变态上引,使她在晏宇心中的印象彻底黑化, 再无靠着“命中注定的恋人”翻身的机会。
“别怕,不是说冲着我来的吗?你该干嘛干嘛。”
“冲着你来我更害怕,她要是做些不理智的事该怎么办?我好担心你啊宇哥。”钟莹扑到他怀里哼哼唧唧。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明天睡不睡懒觉?早点起床我带你去爬山。”
晏宇轻轻拍她的背,一副云淡风轻,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模样。钟莹茶不下去了,撅着嘴道:“明天三十五度高温,所有室外活动我都不参加,而且这段时间老是外出都晒黑了,我想睡觉,连睡三天。”
“好,那你就在学校乖乖待着,不要乱跑,想吃什么打传呼给我,我给你送来。记住,不要单独应别人的约。”
钟莹眨巴眼:“什么?”
晏宇刮她鼻子:“不跟我出去玩,你还想跟别人出去?”
钟莹呵呵,所谓的别人不就是苏许二人嘛。尤其是苏小柔这个身弱胆小没主见的家伙,再次沦为变态工具人的可能性很大。这段时间她热心张罗着苏小柔的终身大事,晏宇怕她好感过甚,没有直说,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她,不要太相信苏小柔。
好的,她已经知道她妈年轻时是个傻子了。
傻妈一连三天都没联系她,星期四一大早打了传呼,可是钟莹把呼机调了静音,懒觉睡得正香,没有看到。中午起床后吓了一跳,三十多条信息,从只有电话号码到“见留言请回电”,再到“钟莹你在哪儿,请给我回电话”,“我是苏小柔,请回电话”,还有“我是苏小柔,求你回个电话。”
求她回电话?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紫金锤的事需要求人回电话?她有爸,有叔,不管是被人绑架还是遭人勒索,都求不着钟莹。
有事你就留言啊,八百块小汉显可不是闹着玩儿,能留五十多个字呢,有什么羞羞的话是我VIP寻呼台小姐不能听的?
钟莹悠闲地洗漱,吃饭,整理物品,给李舟桥写信,看书听音乐做瑜伽。整个下午,传呼机像得了羊角风一样,隔十分钟就振动一次,她只看不回,把没有新意的留言一一删除。有钱你就使劲发,打电话五毛钱一分钟,这一天下来好几十没了,反正她不心疼。
直到四点多钟,“晏宇在哪”四个字映入眼帘。紧接着,信息几乎以一分钟一条的频率呼入,全是苏家的号码,迅速把那条信息给顶没了。
钟莹心想,盖帖呢?以为我没看到?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丫根本就不是苏小柔!
站在磁卡电话前,她看着传呼机,瞅准一条信息刚进来的空儿,迅速拨了过去。从早上到下午催得像失火,她回电了,回铃音却响了很长时间。钟莹微笑等待着,干嘛呢?忙着揪苏小柔过来通话呢?
果然,电话接起,那边正是苏小柔的声音:“喂,钟莹,你怎么才回电话呀?”
“嗯,刚睡醒,什么事儿?”
“都下午了还睡觉,你在哪呢?”
“我男朋友家。”
知道九十年代初打电话可以谎报定位吗?这会儿固定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不到接通那一刻,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苏小柔重复了她的话,而后突然尖叫了一声。
钟莹皱皱眉头:“小柔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晏宇在吗?”
钟莹沉默,而后蓦然放大了声音:“你有病啊?老问我男朋友在不在干嘛?别特么整天盯着你不该盯的人,惹急了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啪地挂掉了电话,她有点担心苏小柔的现状,刚才那一声分明是呼痛,苏燕云个贱人还敢打她不成?
不过两人同在苏家,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钟莹感觉很像是她听到不想听的话,掐了苏小柔一把泄愤。
说心疼吧,有那么点儿,但不多。明明坦白就可以解决的事,她偏要藏着掖着受人威胁,犯到恐怖堂妹手里纯属她自找的!
苏燕云那么疯狂地打传呼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狗腿子找不到晏宇了。一个想法在钟莹心里慢慢成型,早些时候她只是有所怀疑,经过今日,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随即又和晏宇通了一个电话,把此事告诉他,他依然淡定:“放心,苏小柔不会有事的,昨天的虾尾好不好吃,今天还要吗?”
“......好吃,老赵也喜欢吃。”
“那六点半去北门口等严冉,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回家可能挺迟,就不打电话了。”
他们这几天都没见面,每晚六点晏宇会托“顺路”的严冉给她送些吃的喝的。年轻的严总为兄弟跑腿跑得怨声载道,见到钟莹就说自己不顺路,在家舒舒服服躺着被支使出来给别人的女朋友买东西送东西,还要垫钱,晏宇简直没人性。
谁让你住得近呢,谁让你有破车呢,谁让你兄弟这两天在抓贼呢。
周五傍晚,晏宇去学校接钟莹上班,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盯梢的男子周二周三连续两天在军区大院和家属院出入口徘徊,被警卫连哨兵抓去审了一通,说他有特务嫌疑,吓得他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祖宗八代都交代了。
此人是文育路上一个拾荒老头的儿子,平日游手好闲,基本靠啃老为生。一个多月前有人找他干个好活儿,盯梢一个大学生。主要工作就是跟着,看他每天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晚上有没有夜不归宿。跟满一个月给五百块钱,提供传呼机,过程中产生的额外花费全由雇主承担,如果能听到晏宇和别人的对话,还会加钱。
又不让他干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跟着就行,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人毫不犹豫就接了。一开始神经绷得紧,怕被发现,还有点偷摸躲藏的意思,跟了几次突然想明白,他不偷不抢的干嘛怕人发现?发现了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渐渐地就放开了自己,这一个月来一半时间他都过得很舒心。只要晏宇外出约会,他就远远缀在后头,一同吃吃喝喝玩玩好不快活,偶尔还有热闹看——比如许卫东挨打什么的。另一半时间就有些沉闷难熬了,晏宇若在家或者学校呆一整天,他也只能在外面守一整天,早八点到晚十点,工作时间相当长。
他不是不想开小差,可是据说他的雇主是个很精明的人,提供传呼机给他的原因就是为了随时随地得到晏宇的消息。有时候一天打一个,有时候一天打多个,回电必须详细说出晏宇此时的穿着,位置,同伴,正在做的事。有一次晏宇穿的是蓝衬衫,他口误说成了白衬衫,雇主就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连续说了十几个“蓝的”来给他加深印象,并且扣了他十块钱。
他后来反应过来有些不解,雇主自己也在盯着晏宇?那还叫他做这种事干嘛?可是他没有问,因为雇主给他的那些工资和奖金,他一年也挣不来。双重盯梢,或许是在抽查他的工作态度吧。
上个礼拜天,晏宇出图书馆打辆车走了,他拦车没拦着,人消失不见。雇主一听很着急,让他去西餐厅看看,结果晏宇没在那儿,他女朋友也没在。于是雇主再次生气,声称要扣他五十块钱,并要他发誓再也不能出现类似情况。
这周连着三天,晏宇都没出大院,他被抓到之后,传呼机快被雇主打炸。
警卫连长都听傻了,他以为只是帮晏宇一个小忙,没想到还真审出了大阴谋。雇佣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盯梢本军区前司令员的孙子,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和兴趣爱好,下一步恐怕就是接近,示好,收买,套取我军机密了吧......虽然晏宇只是个学生,但跟他熟悉的人,可以自由进出大院,这是妥妥的特务渗透手段啊!
等到二流子供出那位雇主,连长还没来得及震惊,晏宇便说,涉及到部委领导,应当转国安和纪委。
晏宇姑父接手,昨晚就带人去了雇主的家。当着对方父母,伯父,堂姐的面宣布了她的“重大特务嫌疑”,直接拎回局里审查去了。
所以说,遇事不要自以为是的私干蛮干,不要仗着有几分姿色...不是,智商,就跟犯罪分子搞斗智斗勇那一套,何必呢?我们国家的安全机构可不是吃素的,有困难找警察,有特务找国安啊!
怪不得今天只收到一个传呼,钟莹看着那烦人的号码没有回罢了,应该是苏小柔打来的吧,分享威胁解除的快乐?还是为自己的软弱跟她道个歉?
到了餐厅她拨出电话,苏小柔在那头哭得又是直抽抽:“钟莹...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堂妹是特务。”
“......”她要是特务,你第一个被策反。
“我...快吓死了,你不知道她房间多可怕,有好多晏宇的照片,还有水瓶,杯子,头发什么的...好可怕,她是不是想杀了晏宇?我错了,我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还怕她威胁,帮她去找你们。我错了...如果她被定性了,我们全家都要受到牵连,呜呜,我爸还不让我在二叔二婶面前说,怎么办啊?”
“......”
不知道昨天晚上苏燕云看见晏宇以证人身份出现在审讯室会是什么心情。晏宇说她一五一十招供了自己的动机,包括在她家里找到的一些东西,照片,日记等,都指向一个很无聊的原因,就不说给钟莹听了。待审查清楚,排除特务嫌疑,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天释放。
这次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苏家也会引起重视,以后苏燕云应该不会再敢靠近他们了。
她从来也没靠近过,总是在暗戳戳地进行迷惑行为l钟莹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断,不相信晏宇会看不出来这已经不仅仅是暗恋了,其中明显还有异常。
苏燕云上辈子真的是他初恋吗?钟莹感觉自己又搞错了,她那毛病,可不像是一朝一夕被激发出来的。而且后世为什么没有她的存在?哪怕死了也不该被所有亲戚遗忘啊,除非......她成了家族之耻,众人羞于提起!
“宇哥,能不能让公家机关给她做个精神鉴定?”她很严肃地道,“这不是单纯的恋慕痴迷,这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掌控欲,以及妄想症,我怀疑她有精神分裂。”
“我跟姑父说一声吧,但是如果她没有违法行为,就不能强制做精神鉴定,得要她本人和监护人同意才可以。”
“她爸堂堂发展司领导干部,肯定不会同意的,那她放出来岂不是又......”钟莹皱着眉头嘀咕,突然脑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件被她差点忽略过去的事。
“宇哥,你上次说邱文涛的爸爸是哪个单位的?”
“发改委。”
钟莹用力拍了下手:“发改委隶属发展司,干部宿舍不都是在文育路那一片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