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这天也异常冷, 唐乐从酒店门口出来，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饶是这么冷的天, 外面依然有很多粉丝在等着, 保安在他下楼前就已经在楼下维持好了秩序, 粉丝们都被远远地隔离在外侧, 他目不斜视走下台阶, 临上保姆车之前，又看了一眼手机微信。
昨天一早发给男人的信息依然没收到回复。
已经二十四小时了，以前对方就算再忙, 也从来没这么久不回信息过。
本来昨晚又让人发通稿黑完谢凌云他还有点良心不安，现在看到男人依然不理会他, 又觉得自己做得一点都不过分。
上车后, 小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唐乐见小周展示给他的是剧组的场务群，里面提醒所有演员今天的拍摄场次有所调整。
“请假了？”唐乐瞥了小周一眼。
小周眨了下眼, 将手机收了回去。
唐乐在座椅上沉吟片刻，从手机里调出了和营销公司老板的聊天记录。
【我给你的东西不包括私生子传闻吧，这个是你自己编造的？】
【不是。】
【知道是谁吗？】
【我查了一下，发布消息的账号以前的IP地址都在XX省，唯有这一条是在国外。】
【行, 我知道了, 前面那些如果有人要求, 就删了好了, 不用再顶帖了。】
【好。】
唐乐盯着国外那两个字,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谢凌云得罪的人不少，私生子这个传闻可是比自己那些通稿劲爆多了, 既然已经有人出手，那就让别人去撕他好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私生子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
·
尽管怕被温志远问私生子的事情，谢凌云还是挨不住给温志远打了个电话。
“没事吧？”电话里传出来温志远关切的声音，倒是没多问别的。
“嗯，因祸得福，苏樱说今天先不去片场，公司晚些时候会发通稿处理这件事。”谢凌云怏怏不快地坐在床沿上，听筒里又有电话进来，他从耳边拿开，见是他妈妈打来的，也没多做理会。
“既然公司已经在处理了，网上的新闻你就先别看了。”温志远已经到了公司楼下，他推开车门出来，大步向停车场外走去，“不去片场你正好在酒店里好好休息一下，前些天行程那么紧，肯定累坏了。”
谢凌云听着温志远的声音，鼻子一酸：“我想你了。”
“那这样吧，我上去把工作给底下人交代一下，过去看你。”温志远踩在台阶上，低声说。
“你先别过来了，苏樱说我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明里暗里多少眼睛盯着我，你来了万一被人拍到就更麻烦了。”
温志远知道这是事实，但心里还是没来由一阵发堵，出了事儿，偏偏他不能陪在旁边，他有一种谢凌云好像比以前成熟了的感觉，顿了顿，说：“行，那我先不过去，我到公司了，中午再聊，你乖乖在酒店休息，什么都别多想。”
“好。”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手机里就有好多电话和信息，他妈妈的，他舅舅的，李丽娜的，鲁轩的，甚至还有几个以前合作过的关系还不错的演员。
温志远说让他不要看新闻，苏樱也是这么交代他的，他想了想，把手机调成静音，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公司的通稿是中午发出的，到了晚上，关于谢凌云的帖子都已经在热搜上消失不见了，晚饭的时候，苏樱拿了食物来到他房间里，跟他简略讲了一下事情的最新进展。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谢凌云迟疑着问：“我妈那件事呢？还有人在顶帖吗？”
苏樱摇头：“热度已经降下去了，公司在着手准备律师函。”
谢凌云听到律师函，心里咯噔了一下：“律师函是发给营销号的操作者吗？”
苏樱点头：“应该吧，法务部门会处理好的。”
谢凌云忧心忡忡地接过苏樱递来的筷子，尽管桌子上都是他爱吃的，他看着那些食物却没什么胃口。
第二天早晨，网上出现了另外一条重磅消息，是一则大公司的丑闻，很多人的注意力被这则消息吸引过去，经过一天一夜，谢凌云黑帖事件已不再是网民关注的重点。
饶是如此，苏樱还是非常谨慎，早晨出门拍戏的时候，向他说：“走地下车库吧，酒店门口应该会有人蹲守。”
谢凌云裹紧帽子围巾，向苏樱点了下头。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公司雇佣了安保人员护送他上下班，他和苏樱从电梯里出来，保安就立即走了上来，把通过各种方式混入酒店地下车库的娱记等不相干的人员隔离在外，护着两人坐上保姆车。
直到车子驶离酒店区域，谢凌云才松了口气，他缓缓摘下口罩和帽子，把额头抵在了前排座椅上。
各种黑料刚开始传播的时候，谢凌云每天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仿佛被议论的对象不是他，苏樱见他那么没心没肺，既头疼更无语，现如今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又觉得不好受。
谢凌云家里的情况苏樱确实有所了解，网上说的那些事情真假尚且不论，谢凌云妈妈至今未婚，谢凌云随母姓这些可都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从谢凌云这一天的表现来看，他对网传他是私生子的事情很在意，讳莫如深。
苏樱斟酌着说辞，刚要开解他两句，听见他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谢凌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名称，迟疑一下，接了电话。
“妈，嗯，去剧组的路上，你要过来？不用了吧，事情都平息下来了，我也没什么事儿……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呗，反正公司律师函都发出去了，过几天热度下去就好了。”
苏樱还是第一次听谢凌云安慰人，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气愤，这一天多来他像是一朵蔫了的植物，瞧着一点生气都没有，她倒宁愿谢凌云还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二货，有人说屁股决定头脑，人都是根据立场来表达观点，苏樱觉得她即便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她也依然会挺谢凌云，因为不管谢凌云妈妈当初如何，他是无辜的，传播别人隐私、攻歼无辜的人是非常最恶心的行径，这种行为就该被鄙视。
路上谢凌云一直没说话，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致，南方的城市即便到了冬天，树木也不落叶，在阴沉的早晨，放眼望去，道旁是一片灰扑扑的暗绿。
很快就到了片场，下车后谢凌云被保镖护送进入，在化妆间门口，保镖离去，只留下他和苏樱。
他们来得虽然不算晚，但是早晨的化妆间里人一向很多，进门的时候，他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虽然苏樱在路上交代过他无视一切就好，他还是不敢看别人的眼睛，默默在试衣间换好衣服，便径直走到化妆桌前坐了下去。
苏樱见他这边没什么事儿，想起今天要用的台本落在酒店了，匆匆出门去找剧务重新打印。
负责给他化妆的张哥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又翻出台本对了一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凌云，衣服穿错了，去换一下吧。”
谢凌云茫然地抬头看着张哥，从镜子里，他看到化妆间里的人都盯着他这边看，他沉默地站起身，再一次走向试衣间，却忘了拿衣服。
张哥叹了口气，刚要把衣服送过去，一旁走来的唐乐接过那一套红黑色戏服，含笑对张哥说：“我拿给他吧。”
张哥冲唐乐笑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唐乐推开化妆间的门走进去的时候，谢凌云正在靠墙的一张矮凳上坐着扯戏服腰间挂着的配饰。
听见响动，他抬起头，看见是唐乐，微微有些意外。
唐乐把戏服放在一侧的架子上：“网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人红是非多，有人黑你，说明你红了，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谢凌云看了唐乐一眼，并不晓得他散发着善意的皮囊下包藏着一颗祸心，闷闷说道：“可是我也没见别人被这样黑过啊。”
唐乐弯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以前被黑的时候你可能没留意吧，黑子的嘴最会口吐芬芳了，各种污言秽语我见得多了，你现在这些都算是小儿科了。”
被指责是私生子，自己的妈妈是小三也是小儿科吗？谢凌云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唐乐一眼。
迎上他的视线，唐乐淡淡一笑，冲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谢凌云不觉扯动唇角笑了一下，于是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可能确实如唐乐所说，在《覆水长安》之前，他没有怎么关注过唐乐，对他以前的事情没有印象，完全想不起来唐乐曾经被人怎么黑过。
唐乐见他没什么精神，随手插上试衣间的门，在他旁边坐了下去：“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应付这些事情的？”
试衣间不大，长条的凳子坐两个人更显得拥挤，谢凌云被唐乐贴着，有些不自在，只得朝里面又挪了一下：“公司帮你摆平的吗？”
唐乐听完冷笑一声：“公司，公司的动作不会那么快的，而且我那个时候比你现在更倒霉，不是公司的主要栽培对象，在公司也不怎么受重视，出了事他们自然不会全力去帮我，不过我运气又算是不错，正好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哥，他在圈子里有很多关系，最后是他帮我摆平的。”
谢凌云眨了下眼，仍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声音都很低：“你能不能介绍我跟你那位朋友认识，让他帮帮我，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唐乐看他一眼：“可是网上的热度不是已经降下去了么？”
谢凌云不由抬眼看了唐乐一下，又心虚地垂下了眼皮，他也知道网上的事情热度已经降下去了，他就是放心不下，非常害怕，怕别人再拿私生子的事情出来说项，对方既然知道这件事，那后续会不会放出更多实锤呢？会不会爆出他生父，那个被他表妹口口声声叫做渣男的男人的名字呢？
支吾了一下，谢凌云又说：“我就是，就是你刚才说，这种事情很多嘛，这次的虽然过去了，但过几天说不定又来了，未雨绸缪，总是没有坏处。”
唐乐睨着谢凌云看了几秒钟，见谢凌云已经被他赚入彀中，轻笑了一声：“你既然说到这里了，行吧，谁让咱们是朋友呢，这样吧，剧组里面人多眼杂的没办法聊事情，你晚上收工后到我房间吧，我跟那位大哥先说好，既然是你的事情，只是我说也不太好，到时候你也跟他聊聊，大家认识一下。”
谢凌云点了下头：“好。”
唐乐迟疑一下，又说：“我跟你说这件事就先别让苏樱姐知道了。”
谢凌云有些不解：“不能说吗？”
唐乐低头笑了一声，又一脸诚恳地看着谢凌云：“怎么说呢，你们公司除了你，还有好几个艺人吧，你也就是今年才有热度的，另外那两位艺人的发展一直都挺不错的，你刚红起来就惹了这么多麻烦，你觉得公司会怎么想，苏樱姐这些天应该也挺烦的吧。”
谢凌云心中一沉，看着唐乐。
“所以这个时候，公司的态度本来就比较暧昧，他们会考虑投入和回报的问题，如果再让他们知道了你自己还留着一手，恐怕不太好。当然了，我不是说苏樱姐一定就会把这种事透露出去，她人是很好的，但她毕竟也是要靠公司开工资吃饭，所以她应该跟你们公司那边走得更近一些。当然了，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如果觉得跟她私交很好，告诉她也无妨。”
谢凌云仍然有疑惑：“可是如果你那位朋友真的能够帮到我，这对公司是有好处的啊。”
唐乐稍稍沉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得太简单了，不是说这件事对公司有没有好处，而是说到底，这是一个信任的问题，不说公司了，从你的角度来说，你想啊，有人黑你，那黑你的人手里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从你们公司得到了什么内幕？”
谢凌云心头一沉，他生父的消息，他自己都还不甚清楚，如果说知道内幕，他舅舅肯定是知情的，舅舅和老吴关系好，会不会是舅舅透漏给老吴，在老吴不经意的时候，消息又从他那里被另外一个人知道了？他相信舅舅和老吴都不会害他，那就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于是谢凌云不再有任何疑虑：“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告诉她，收工后我过去找你吧，谢谢你了。”
唐乐点点头，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站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