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孤身一人,连个童仆也没有,为人又不善经营,肚子时常半饥不饱,典当的无可典当。大概只余下了几身长袍压箱底。
想必李公子又青黄不接,才来拾些不要钱的田螺煮了果腹。
李公子见了我们来了,倒如同想起来甚么,还未等我们打招呼,倒先站起来,急巴巴的问道:“梅菜,听说你是龙神使者,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仙人么?”
我笑道:“自然有啦!梅菜可不是白吃干饭的,李公子,莫不是你们家宅闹鬼,要我求龙神爷护佑收妖罢?”
李公子慌忙摇摇头,摆手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定有甚么异事。
我向来最多事。忙问:“李公子,别是有甚么难处罢?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和三哥哥帮你想想办法,强似一个人犯怵。”
小三子也是爱热闹的,答道:“吃了李公子家那么多白果,有事能帮忙请李公子直说,只当我们还了白果的人情也好。”
李公子为难的搔搔头:“难处也不算甚么难处,只不过,当真有些出奇。”
我一听更来劲了,忙怂恿他赶紧说。
李公子叹口气,又四顾无人,招我们去柳树下坐了,低声道:“先说好了。信不信,也莫笑话不才,不才实实也不大信,不过事情又有些不寻常,不说出来,心里总有些憋得慌。可万勿告诉别人,平添不才一个痴傻的罪名。”
我和小三子点点头:“放心罢李公子,咱们三个,可做一条苇子上的蚂蚱。”
李公子这才安心点点头,方娓娓道来:“还是先几日清明节的事……不才没有甚么好东西祭祖,搜罗了搜罗,倒在大柜子里寻了块虫子吃了的猞猁皮,赶着变卖了。买了个卤猪头,一把线香去李家祖坟祭奠,跟祖先言说了近况,这,这才碰到的了怪事。”
我忙问:“可是先祖显灵?这可是好事哇!想来李家先祖定是要给李公子指一条振兴家业的明路呐!”
李公子一张面孔又似是哭又似是笑:“显灵,这也说不好。但实实是奇怪,不才在祖坟处言说了理家不善,愧对先祖,便听见了一声叹,不才登时吓了一跳,但又不真切了,也就疑心是不才听错了风声,再从祖坟折回来,便遇到了一个怪人,不,那人自称是仙人。”
“仙人?”我和小三子俱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
“嗳,”李公子尴尬的点点头:“不才出了祖坟往外走,后襟便给人扯住了,不才回头一看。原是一个胖滚滚,白面皮,脸上有些个红晕,身量不高,总笑微微的老头子。那老头子穿着甚是体面,像是材质上好的公卿便服,一看便有些地位的,不才倒愣了,但这样的贵人,不乘车骑马,没有随从亲信,怎生独个到这荒郊野岭来,可不也怪教人疑心么!不才自是问他道:不知阁下拉住不才,有何贵干?他也不松手,还笑道:“哎,老朽与你有些渊源,你的事情,老朽好歹也知晓些……”
小三子笑道:“赶巧外面一个老头儿,有甚么稀奇?李公子也算得草木皆兵了。”冬刚估血。
李公子忙不迭摇头:“不不不,那可不是普通的老头儿,他披头一句话就把我问愣了,他说:后生,可是日思夜想,要重振家业么?瞧着你这落魄样子,便知晓你时下破落,不过老朽察言观色,瞧出你还是有些雄心大志的,现下老朽愿意帮你一把,如何?”
小三子愣道:“他……怎会猜到李公子心中所想?实实有些奇怪,”突然小三子像是想到了甚么,一拍手,道:“我晓得啦!定是李公子在祖坟说的话,给他听了去借此装神弄鬼罢?”
嗯,倒颇有些道理,小三子脑瓜儿倒好使的很。
李公子咋舌道:“不才当时虽唬的一愣,不过也想到许是祭祀祖宗时别是凑巧给他听见了,便一笑置之,不料,那老头儿又抓了我不让走,还道:你家中大宅看来也成了蝉蜕似得空壳子,连你奶奶压箱底的猞猁皮都典当了,你奶奶若泉下有知,必定伤心的很呐!”
我忙问:“他……他又怎会知晓那块猞狸皮的?莫非李公子在祖坟也言说了?”
李公子摇摇头,犹疑的说:“怪就怪在此处,那猞猁皮却是不才祖母之遗物,可变卖祖产,本便不孝,在下再怎么愚钝,也万不敢在祖母坟前言说此事啊!”
我心下也疑惑的很,便问道:“那老头儿可说了如何助你不曾?”
“呃……”李公子面色有些微红,道:“不才因觉得奇怪,当下也便问了他要如何帮不才,谁料得,他竟只说了一句:你时下困境,唯一破解之法,便是须得娶个媳妇儿……”
“媳妇儿?”我和小三子异口同声:“跟媳妇儿有甚么关系?”
李公子道:“不才亦是奇怪,实实半信半疑,便也如此问那老头,那老头道,你命中缺一个空,保不住财,家产败成这样,倒也怪不得你,不过若想重振李氏以往的名望,须得娶得一个命中带财,旺家旺夫的媳妇儿。”
我和小三子面面相觑,莫非,那个老头儿是个算卦先生不成?
小三子因一本正经的道:“其实这也是好话,我也听说媳妇儿是一家的银匣子,有媳妇儿帮衬着操持生计,说不定日子好起来,也是有的。”
我暗想,看小三子这样子,打听的如此清楚,说不定也早想娶媳妇了,便偷笑起来,小三子见状,脸色渐渐胀红了,想是失了言,也低头不语。
李公子听了,叹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才何尝不想呢?但时下不才连卤猪头都要动用先祖遗物来换,哪里有钱财娶得了媳妇?”
我忙道:“那老头儿不是一副贵人模样,莫不是李家祖先的友人,清明来祭拜古人,有心助李公子,又怕李公子面子抹不开,才特说些故弄玄虚的,其实是想资助李公子好好过日子罢?”边心下想着,梅菜我就是见过世面,不枉费跟着龙神爷经历了这许多风波,见人识人,自是有些眼光的,越发得意起来。
李公子摇摇头,道:“先祖起先为官,认识的不过那几位,亦时时接济在下,可是那位确不曾见过,不才便问,不知阁下可是先祖故人?结果他支支吾吾,搪塞着不回答,给不才问的急了,只得说,自己是怜不才的仙人。不才虽说不信,可是那猞猁皮之事他又怎生知晓呢?不才心下犹疑,也给他瞧出来了,因与不才言说,信不信,一试便知,不才横竖身无长物,也没甚么好损失的,边戏谑着问,要娶哪家的姑娘?谁知道,那老头儿竟答出“烟雨阁”三个字来。”
烟雨阁的姐儿那身价,李公子又要怎生置办?这。。。。。。别的不提,李公子再怎么破落,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眼下叫他娶个姐儿,大概也断断不会应下的罢?
我便问:“这。。。。。李公子怎生想的?”
李公子尴尬道:“不才一听,登时觉着这老头儿莫非只是作弄不才么?也顾不得猞猁皮是他怎生知道的,拂袖便要走,结果那老头儿扯住了在下,道,老朽早便帮你打点好了,但凡你应了,前途无量。不才还要问他,不料后襟一松,人往不才身后一闪,便再也不见了踪影。不才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几日心神不宁,也顾不得奔波生计,今日实实是饿了,才来捞些田螺回去煮了吃。”
这奇怪的老头儿,莫名其妙要给李公子说媳妇儿,可当真教人摸不得头脑,又透着些诡异,是先祖显灵?可是这有身份地位的先祖最重门面,断断不会教子孙娶风尘女子罢,算命先生,又怎能算出猞猁皮之事,怪不得李公子心神不宁,犹疑不定,连我这见过许多世面的都如坠云雾,颇为疑惑。
李公子看我发愣,因问道:“梅菜,照你看来,这可当真是神仙的做派么?”
我只得摇摇头:“梅菜说不出,只觉得纳闷的很。”
小三子忙道:“梅菜不若与龙神爷去祈愿求求破解道理,也给李公子一个定心丸吃。”
我点点头,答应去问问龙井。李公子自是感激不尽,直说欠我个人情。
我笑道:“可不是还了白果人情么。白果可未曾白吃。”
便带了李公子与小三子来龙神祠外等候,自己进正殿寻龙井。
龙井在供桌上吃包子,满脸是馅,见我带着人来在外面,笑问道:“傻狍子哪里寻来的翩翩佳公子,可是求本神来与你合姻缘的?”
我便把来龙去脉言说了一番。龙井瞧瞧那李公子,笑道:“那破落户公子倒怪有趣的,命运有些意思,本神又有好戏可看了。”
我忙道:“龙神爷,那怪老头儿到底是好是坏,李公子莫非真须得给他操办婚事,放能重振家业么?”
龙井故作神秘的摇摇头,瓜片倒叫起来:“空壳,空壳!”
我忙问:“空壳是甚么?”
龙井敲了瓜片脑袋一下,瓜片只得不支声了。
龙井这一副戏台下开铺----图热闹的样子,真真怪教人放心不下的。
龙井见我撇嘴,忙宽慰道:“你且教他安安分分接着静观其变,有本神护佑这一方水土,害不了他。” 慕/残/文/学 ,如果你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