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顿好了龙若的后事,叶凌霜的心里始终在撕扯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她是那样的在乎龙若,龙若走了,她的心也跟着龙若走了。戚夫人看她那样难过,温言开解道:“凌霜,阿勋已经不在了,不管怎样,你都要看开些。阿勋生性狂放不羁,却甘心为了你只做一个小小的镖师,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就算为他着想,也该活得畅快些。你若是以后每日都这样愁眉苦脸的,可就真的辜负他对你的深情了。”
叶凌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你说的我都懂。往后余生,我会带着龙若对我的期盼好好活着。只是眼下我心内郁结,确实无法看开。来日方长,我叶凌霜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我会好好的活着,绝不辜负他对我的深情。”她抱拳施礼,爽快的说道:“他日再见,我一定令你和将军刮目相看。”然后翻身上马,和戚夫人依依惜别,策马离开了。
走进硕大的叶家,叶凌霜看着硕大的宅院,再也看不见龙若的身影了。她这时才感觉,没有了龙若的叶家,是那样的空荡。她看向屋顶,那里是她和龙若经常喝酒闲话的地方,可此刻,那里空无一人。她叹了口长气,向五哥的房里走去。
季氏看见叶凌霜进来,赶紧站起来殷勤的说道:“八妹过来了,先坐,我去给你沏茶。”
叶凌霜面带笑意,温和的说道:“多谢五嫂,五嫂有心了!”
季氏沏好了茶水,小心的端给叶凌霜,轻声细语的说道:“八妹,慢用。”然后垂手立在一边。叶凌霜看着季氏胆怯的样子,责怪的看了一眼叶宏宸,拉着季氏的手亲热的说道:“五嫂,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拘谨!来,坐下一起喝茶。”季氏偷瞟了一眼叶宏宸,小心地挨在了凳子上。
叶宏宸冷冷的看了一眼季氏,然后挪开了眼睛,冷冷的嗤笑了一声。
季氏赶紧站了起来,双手绞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叶宏宸看着她的样子愈发讨厌,冷漠的说道:“你出去吧,我和八妹有话要说。”
季氏哦了一声,流着泪水快步走了出去。
叶凌霜看着五哥好言劝慰:“五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五嫂就算不合你的心意,可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家世清白,书香门第,自从嫁给你从无差错,你这样对她于心何忍?”
叶宏宸烦躁的说道:“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股小家子气。”
叶凌霜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哥,此事跟五嫂无关,是小妹乱点鸳鸯。我要是早知道五哥喜欢泼辣的,那一定给五哥找个泼悍的,每天照着一日三餐骂街,那叶家一定热闹非凡。”
叶宏宸白了一眼叶凌霜,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嗔怪:“我看你是长不大了,总是这般胡闹!”
叶凌霜凄然一笑:“长大了有什么好的?徒增烦恼。”
叶宏宸走过来拉着叶凌霜坐下,温和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个龙若去哪了?”
叶凌霜满面泪痕:“五哥,龙若不在了,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了。”
叶宏宸吃了一惊,大惊失色的问道:“他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遭遇不测?”
叶凌霜流着泪水把龙若遇害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她痛彻心扉,哀戚的对叶宏宸说道:“五哥,我真的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了,这里到处都有龙若的影子,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他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早就在我的心里扎根了。他们的不幸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龙若,害了沈放。”
叶宏宸抚着她的肩膀宽慰她:“霜儿,都是五哥不好,是五哥连累了你们,你们都没有错。龙若对你一往情深,他这样结果也是求仁得仁。沈放对你无微不至,是你的福气,况且龙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何不多为沈放想想?既然你不想留在叶家,那你就跟沈放回沈家过你们自己的生活,这样五哥也就放心了。”
叶凌霜摇了摇头,决然的说道:“沈家我万万不能前去;我当年在沈放的大婚之夜大闹沈家,这些年害得沈家骨肉分离,我有何面目去见沈家二老?云姐姐对我掏心掏肺毫无保留,她要是知道我抢了她的夫婿,害她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该如何恨我!五哥,我想出去走走,换个生活,我不想再和过去纠缠了。”
叶宏宸心疼万分,把叶凌霜抱在怀里痛彻心扉:“我的霜儿,好八妹,你为谁都想了,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不想想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该怎样生活?”
叶凌霜擦了一把泪水,果断地说道:“五哥,我不是一个人,我要把荣儿带走。”
叶宏宸迟疑的问道:“那沈放会让你带走荣儿吗?他那么喜欢荣儿?”
叶凌霜坚决地说道:“由不得他,我会带着荣儿不辞而别。”她拉着五哥的臂膀不舍的说道:“只是我走了以后,这个家里和你最亲近的就是五嫂了。她知书达理,小心谨慎,一直想做个好妻子。她是被迫入局的,她又何辜受你的冷落嫌弃?你设身处地的替她想一想,何不放开胸怀接纳她?”
叶宏宸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善待她。只是你我兄妹多年相依为命,你这一走,五哥心里着实难受。你记着,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到自家的酒楼拿取银两。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让别人捎信给五哥,五哥随时都会过去找你。”
小菊听见叶凌霜要走,毫不犹豫的表示,叶凌霜去哪她就去哪,她这辈子跟定叶凌霜了。叶凌霜好言相劝,让小菊看在姚师傅年纪大了,她自己的孩子还小的份上一定要留下来。阿成向叶凌霜投来一抹感激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对叶凌霜竖起了大拇指。
二
叶凌霜回到房里,对沈放漫不经心的说道已经多日不见云姐姐和熙儿了,她想去看看他们。沈放和叶凌霜夫妻多年,他没有看见龙若回来,家里又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而这时候叶凌霜居然还想去沈家看看,他不明白,叶凌霜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直截了当的问道:“龙若呢?他为什么没回来?”
叶凌霜淡淡的说道:“龙若以后不会再回这里了。沈公子,沈家有你的双亲,有你的妻子,我们应该常去看看。”
沈放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但是终归要回沈家,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每当叶凌霜来到沈家,沈家都是欢声笑语不绝。云姑拉着叶凌霜亲昵的说道:“妹妹,姐姐都想死你了。”
叶凌霜热情的回应:“那正好我近日空闲,今晚就住在这里了,和姐姐一醉方休。”
沈放看着叶凌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郁闷,一直紧皱着眉头少言寡语。
更夫敲过了三更,叶凌霜翻身而起,她把自己写给沈家的信件放到了桌上,信里详细地陈述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对沈家深深的歉意。然后抱起荣儿,小心地给荣儿包裹好,悄悄的关上房门走了出来。院子里空无一人,她纵身上了屋顶,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外。刚刚站定,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沈放,他要干什么?叶凌霜的心里有些发慌。
“我就知道,你送我回沈家一定有你的打算。”沈放的语声凄然:“叶凌霜,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我多年夫妻,就这样不告而别吗?”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叶凌霜,你信我。我会待你和云姑一样,我一定会做个好丈夫。我们一起守着熙儿荣儿慢慢长大,举家欢乐,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叶凌霜艰难的说道:“沈公子,当初是我对你作恶在先,令你骨肉分离,夫妻离散,你让我有何面目留在这里?我实在无法面对他们。”
沈放激动的说道:“过去的事情我早就说过,不会多做计较,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叶凌霜摇头说道:“我不能,我真的做不到问心无愧的留在这里。”
“那荣儿呢?他要想爹爹怎么办?我也舍不得荣儿!”沈放心里难过。
“荣儿我会带好,你大可放心。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一切,我会告诉他,他爹对他一直很好。”叶凌霜向他保证。
沈放无可奈何,落寞的说道:“看来你去意已决,我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你了。”他亲了亲荣儿的脸颊,慈爱的说道:“荣儿,以后要乖,一定要听娘亲的话。”他一把抱住叶凌霜,难过的说道:“你我多年夫妻,你从未叫过我夫君,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夫君!”
叶凌霜百感交集,沈放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幕幕的涌上心头。她动情的叫了一声:“夫君,”然后拉着沈放的手诚挚地说道:“夫君,从今往后,公公婆婆,熙儿云姐姐,他们就要你费心照料了。”说完转过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阳光透过树林照在马车上,叶凌霜停下马车,抱着荣儿欢快地说道:“荣儿,快看看,今天这天气多好!”
是的,当年就是在样的阳光下,她初识龙若,那个对她情根深种的痴情人。她看向半空,龙若的面容赫然浮现出来,对她顽皮地眨着眼睛。她舒心的笑了,不错,她的龙若从未离开过他。从今往后,她会带着龙若当初对她的期盼,去浪迹江湖,种田打渔,放马牧羊,一切都可以慢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