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唐王御赐金书铁券钱镠独霸十四州
风和日丽。我磨不过明宝求, 易容带他出门。
杭州府这数年来,变化甚微,我心内隐隐波澜, 看明宝兴奋的带着雪狐狸, 随我在街市上走。
杭州市井在钱大人的治理下, 工商农户皆安居乐业, 市井繁华, 别是一番风情。或许,杭州便是从这时开始酝酿后世的美丽从容吧?
义母,你看, 这玩意甚是可爱!我闻生转头,却撞上一个大面具, 笑脸之上, 竟雕刻了义滴眼泪。我怔怔的看, 小丑的眼泪?原该是西方的玩意,竟在这个时代, 这个地方看见。
明宝笑脸,问:可是好玩?
我颔首,笑,道:明宝,我考考你可好?
明宝道:义母尽管问便是了。
我道:你可知, 为何这笑脸面具之上, 此处却有一滴泪痕?
明宝摸摸那泪痕, 凝神, 缓缓道:可是欲哭还笑之意?
我摇头。
明宝道:那, 莫非要笑对世人,可, 那泪痕,却是心内有苦?
我微笑,道:似是而非,到是说对了些,人生在世,白马过煦,笑看繁华才好。你倒是仔细想,为何又有这一滴泪痕。
明宝看着面具,许久,忽然笑,道:笑留世人,哭与自个儿。义母,明宝可说对了?
我看着他,这孩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然会是治国良才。
明宝转身就对跟随的小仆道:拿银子给老板。说罢,拿着面具,牵我的衣袖道:我们去前面瞧瞧可好?
我点头,与他向前逛去。
行了几步,忽而听见一个少女赶上来,道:大娘,请留步。
明宝瞥了一眼,继续与我前行,我不以为意,缓步行,忽然,衣袖被拉住,我转身,一个少女,一身胡服,看我,急切的说:大娘,向您问个事儿。
我未答,明宝道:这位姑娘,有何事要问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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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着蹲在我脚旁的雪狐狸,道:这,这狐狸,你们自何处得来?
明宝道:我家的,什么何处得来?
那少女失望的道:你家的……
明宝道:正是。
那少女黯然的看着雪狐狸。此时一个少年牵马而来,问:燕儿,急忽忽的,做什么,你……他看见雪狐狸,啊的一声叫。雪狐狸几乎是同时扑了上去。
我看向那少年,眉目间,依稀是当年的小豆儿。
他抱起雪狐狸,眼润,看我,道:大娘,您自何处……
我叹,对明宝说:前面有家酒家,我们去那坐坐。两位少爷小姐,同来,我有话要说。
那少年牵马,急切的走道我面前,道:你!
我微微一笑,道:豆儿,少安毋躁。
他楞,转瞬,眼里充满眼泪,看着我,道:你!你!!你!!!
酒楼雅座内。
燕儿与豆儿两人坐着,楞楞的看着我抱着雪狐狸,明宝道:义母,他们是?
我笑起来。
豆儿凝视我,道:果真是姐姐么?
我点头,道:自然是我,莫要声张。
豆儿凝视我带着一股研判的神色,忽然走到我面前问:你可知我爹爹是谁?
我轻叹:毕泉魁,你倒是真真成人了。我转头对小明宝说:让店家取一盆清水来。
明宝示意小仆,小仆立即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盆清水而入。
我挽袖,明宝担心的说:义母,不可!
我笑,道:莫担心。说罢,我轻轻将脸上的人皮以水化开,揭了下来。
燕儿啊的一声,道:竟真是姐姐!她走到我面前,泪水涟涟,看了半天,道:姐姐!
我擦了擦脸,看向豆儿,道:豆儿可还有疑?
豆儿一语不发,直直的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他已不是早年那个小豆儿了,许是平日有练功,身材壮实,与一般成年男子无异,可在我心内,他依旧是那在小树林被陆涛一把抓起在手里的鬼灵精。
燕儿也走近抱我,我被他们两个死死的抱住,有些吃不消的笑,道:朱全忠未能弄死我,倒要教你二人给抱死了。
两人抱我,两个脑袋搭在我的双肩上,似小娃娃般哭了起来。
明宝忽地站起来,满脸不悦,伸手来推他们,无奈年纪甚小,推不开他们,就大声嚷:放肆,放肆!还不快快放开我义母。
豆儿闻声,倒真松开了我,摸眼泪,看小明宝说:哪家的孩子,叫我家姐姐义母,这也是你叫得的?生生将我家姐姐叫老了!
燕儿道:豆子,莫要欺负小伢儿!
我走到明宝面前,道:明宝。
明宝抱住我的腰,小脑袋紧紧贴着我的肚子,平日里的稳重一下就不见踪影,显出8岁孩童的稚气来,耍赖的口吻道:这是我义母,你眼红吧!哼!
我笑起来,道:都与我坐下。我对小仆说,还不赶紧催店家上菜?小仆诺,出。
这厢,他们都随我坐下后,看着这些孩子,我忽然惊觉,这数年匆匆而过,我也年岁长了许多,只是从未注意,我自己并无衰老迹象,心思一转,正要细想,明宝说:你是何许人也?
豆儿倚着桌子,笑眯眯的看着明宝道:我是何人,你这小鬼无须知晓。
明宝年纪虽小,倒是晓得隐忍,忽然就不做声了,在我身边坐着,我看他,发现他狠狠的瞪着豆儿,那神情象极了钱大人。
我看着豆儿问:你俩这些年都在何处讨生活?
豆儿道:自你与公孙庄主出事后,与陆叔叔同在公孙庄主的那些生意里混,只可惜了紫霞山庄已被毁多年。
我正欲说话,自门外闯入一人,娇叱:毕泉魁,你个缩头乌龟!说话间,便向出手豆儿招呼,豆儿矮身一躲,笑,道:乖乖,恶婆娘来也!
我仔细看去,这闯进来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红衣,娇小,面带怒意,招招凌厉。暗忖,莫非是……
豆儿反手抓住这女子,道:好了好了,姑奶奶,算我怕了你,行不?
那女子轻哼一声,道:算你识相!
燕儿笑道:若禾,休要闹了。你仔细看看,这是谁?
若禾转头,楞,双目圆睁,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若禾!豆儿一脸严肃道:莫要胡言乱语。
若禾走到我面前,仔细看了一会,道:你怎会是秦伊姐姐!秦伊姐姐早死啦,况且,秦伊姐姐怎会这多年来不见变化,她轻轻道:豆儿,你可被骗啦!
我托腮,看着若禾,微笑,不急于辩解,看他们三个,似是这多年来,青梅竹马,一道成长,眼神交流间,那份熟捻自是不在话下了,我抚摩窜到我膝上的雪狐狸,不语。
燕儿道:说得也是,姐姐容颜,依稀是我孩童时的模样,不曾改变,姐姐,这些年,你在何处?
我微笑。
若禾叉腰道:这位姐姐,容貌虽似我家秦伊姐姐,这神情,恩,却大不同。她看这我,问:你是何人?
我看这小女子,笑,问:你爹可好?
她气鼓鼓的说:先解我惑。
小明宝忽然说:你算什么,竟有胆量与我义母这般说话。
我伸手按住小明宝的手,对若禾说: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若信,与我乖乖坐下吃饭,若不信,请出了此间。
若禾气,瞪了我许久,道:你!
我看她,对豆儿,道:这丫头,怎地还是这般坏脾气?
豆儿大笑。
燕儿走前,拉着若禾坐下来,道:瞧你这急脾气,你仔细看,这世上雪狐狸如此亲近的,除了秦伊姐姐,还会有何人?
若禾似乎这才注意到我手里的雪狐狸。她撅嘴,看我,道:你……真真是……
燕儿走前,拉着若禾坐下来,道:瞧你这急脾气,你仔细看,这世上雪狐狸如此亲近的,除了秦伊姐姐,还会有何人?
若禾似乎这才注意到我手里的雪狐狸。她撅嘴,看我,道:你……真真是……
我笑而不语,却听得明宝不满的嘀咕,说:瞎七八搭,搞七捻三,哪里来的这般人!
若禾耳尖,道:小鬼,你说什么?
明宝吐舌。
我笑,今天,大概是最近笑得最多的日子,这三个活宝,加上我的小明宝,正好一桌麻将。我道:你们三个还是如小时一般顽皮,无甚变化,又怎能怪姐姐我做天山童姥?
豆儿奇,问:天山童姥?
我道:传说是住天山上的一位高人,年纪逾百岁,音容笑貌却如几岁的孩童般。
燕儿问:真有这般奇人?
我道:这便不晓得了,仅是人口传说罢了。
小仆入,慌张道:秦伊小姐,大人派人来寻,要少爷与秦伊小姐速回府上。
我问:好,晓得了。
我看着三个孩子,不,不该说是孩子了,他们已是小大人,道:我这便要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在此等候,若禾,告诉苏珥,我在此恭候。
若禾颔首。
我道:今日一会莫要声张。
豆儿沉稳的说:姐姐放心,我们晓得,你若有事,便先行罢,若有事,我等会前往杭州府衙寻你!
我讶然,接着便笑起来,聪明孩子。点头,携明宝出酒楼。
杭州府衙。
我不曾料想,会在此处眼见钱大人被皇帝御赐免死铁券,这块瓦片形状的铁券,被盛放在锦盒内,随大唐皇帝的圣旨,一道而来。
那满屋的人,整齐跪满了一地,我与明宝亦在众人之中,同归。
太监道:镇海军节度使钱鏐听旨,今平逆贼董昌有功,特赐其金版;申以誓词。长河有似带之期,泰华有如拳之日;惟我念功之旨,永将延祚子孙,使卿永袭宠荣,克保富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承我信誓,往惟钦哉。宜付史馆,颁示天下。
说罢,长长的唱道:钦此,谢恩!
钱大人道:臣,谢主隆恩。
太监道:恭喜钱大人。
钱大人笑道:托福!示意仆人捧上金银道:此乃钱某一些心意,望公公笑纳。
太监道:好说,好说。钱大人好生接了这金书铁券。
钱大人看向身边仆人,仆人恭敬叩首,起身自太监身后的差役手上拿了锦盒过来。
一地的人高呼:谢主隆恩。
我抬起眼,有些恍惚,看着钱大人与太监。拿太监忽而转眼看向我,轻咦了一声。我忙低头,这才想起,时间匆忙,自酒楼出来便真面目示人了,心想,适才那太监见我,因何讶意?
那太监已走到我面前,道:钱大人,这位是……
钱大人道:犬子明宝。
我抬起眼,正好与太监对视,他眼神微妙,转而笑,道:钱大人真真好福气。说罢转身,道:这厢办完事,需得赶回宫向圣上复命,钱大人,这便别过。
钱大人道:何不小住?
太监傲然道:免了。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众人这才自地上爬起身来,各自散去,留下芙蓉与随身丫环,还有明宝,与我。
钱大人面带深思,凝望太监离开的门,久久。
芙蓉走向他,轻声道:夫君。
钱大人回神,微微一笑,道:今后你需得慎行才好。
芙蓉颔首,神色里掩不住的,是对他的情意。
我低叹,历史,终究是逃不脱去,而我又是这其中如何一颗棋子?我身边的明宝道:爹爹,金书铁券有何用处?
钱大人道:你问问你义母,即可。
我有些意外,道:怎的要来问我?
钱大人道:这块东西与我是何意义,你应当晓得,更胜于我。
芙蓉带着迷茫之色,轻叹,道:是,明宝,要多多问询你义母,你义母见多识广,你可要好生学着!
明宝将眼抬起道:原以为爹爹会晓得,孰料,竟是义母更晓其中奥妙,真真令人费思量。
我苦笑,这才8岁的明宝说出话来,才叫我好生费思量,这个时代的孩子,完全是不同于现代,几乎都是超乎年龄的长大了。比现代的孩子更懂事,或者,我遇到的,是这个时代的神童不成?
义母!!
我回神,微笑,我知道,是钱大人想知道,我淡淡的说:有此金书铁券,修建城池,驻防堤坝,大可大干一番,好叫这杭州府胜似天堂,而大人么,有此金书铁券傍身恐怕,前途亦是坦荡。
钱镠闻言,忽然脸阴了几分,看了我几秒钟,转身慢慢踱步向他的书房而去……
明宝深思道,原来爹爹另有打算。
芙蓉道:明宝!
明宝吐舌,不再说话。
我见这母女两个的神色,挑眉,钱镠似是不愿得自个儿前程坦荡?看样子,又与曾经罗平献碑时似的,可究竟他心内打的何等主意……我松开不觉紧皱的眉头,释怀的想,这与我又何干?只要历史不被改变,保境安民仍是钱镠首要政策,这与后世繁华有莫大关系。我今日与他说的这些他定然已经听到心里去了,其余的,我还是暂不考虑才好。
明宝拉我手道:义母。
我看看明宝,问:你觉着你爹爹究竟是要如何打算?
芙蓉笑,抢在明宝未答之前道:大人的心思,谁人猜得着,明宝,你小小孩儿,可没要胡言乱语,叫你义母看了笑话。
明宝乖巧的点头。
我凝视芙蓉,道:古今将相王侯,俱都有一位美貌聪慧的红颜。夫人可要多多辅佐大人才好。
芙蓉先是一愣,忽而眉开眼笑的朝我笑笑,道:妹妹果然高见,芙蓉晓得了。
我凝视她,心里忽然觉得起了满满凄凉,这一家子人,虽然看似平静无波,这私底下,对于权势,又是何等的看重。钱大人自然不必说了,能成为吴越国王的人,即使后来一直不愿意自立为王,但那野心,自然还是有的,多年前扬州那夜,他对权力赤裸坦然的欲望,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芙蓉那掩不住的喜上眉梢,教我不猜他们自有计划都不行。先是要我教养明宝,现在又要问我如何间接,芙蓉又不让明宝说个明白,我转开眼,心里冷笑,我秦伊,何曾是傻子,这世上,连公孙都未必能信任,又何况是钱镠及这一家子的人了?非我小人,只是,如今我现在的情势,实在不容我似紫霞山庄还在时那般,逃避懦弱了。我叹,紫霞山庄……该去看看了,我的心理建设,应足以让我不至于看见紫霞山庄的伤痛吧?
我不言语,看着明宝与芙蓉在说话,心,飞向了紫霞山庄,是时候,归去看一看,那曾经的家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