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握着我的手,目光灼灼,“你当真甘心嫁给蠢钝无能的陛下?”
我凄然一笑,“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
刘聪郑重道:“我可以设法带你离开金墉城、离开洛阳。”
他不似开玩笑,我笑盈盈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带你到左国城,左国城往北有很大的草原,我们在草原上放牧,草原很美,一望无际,草原的天很蓝,草原的风很香,草原的湖很清澈,草原的一切会让你忘记所有烦恼,就像在天上翱翔的小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他生动地说着,仿佛身在草原,看见了广阔的草原与广袤的蓝天。
“再然后呢?”
“我娶你为妻。”
“你喜欢我?”我淡淡地问,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我喜欢你。”刘聪略有错愕,须臾便面色如常,坦白承认。
“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你就喜欢我?”我莞尔。
“我们匈奴人很简单,不像你们汉人,七弯八绕,担心让人猜中心思。”他诚恳地盯着我,“去年五月与你第一次相见,我打听到你是羊家长女,接着就离开了洛阳。容儿,倘若你愿随我去草原,我带你离开。”
我深深一笑,“你喜欢我什么?”
刘聪有点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追问,也许让他觉得苦恼,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身为女儿家,我竟然与他讨论男女之间的情事,着实奇怪的吧。
半晌,他才回道:“喜欢就是喜欢,我也说不清。”
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怨恨,我一向认为如此。
他执着我的手,目光深深,郑重道:“容儿,嫁入皇室,看似尊贵风光,实则是一条锁链,捆住你的一生。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他贵为九五之尊,却连自己都无法保护。这不,赵王矫诏,废了他,虽然名为‘太上皇’,但实际上他被赵王软禁了,你也陪着他在这里受苦。”
他所说的,我很清楚。
“目前洛阳形势不稳,诸王蠢蠢欲动,也许再过阵子还会起兵开战。你一介女流,身陷如此漩涡,如何保全自己?”他忧心忡忡道。
“我并非孤单一人,羊家和孙家都是我的靠山,刘公子不必为我担心。”我傲然道,司马颖答应过我,会来救我,我会等他来。
“这么说,你不愿随我走?”刘聪眼中的期望变成失望。
“即使我随你走,你以为赵王会放过我吗?羊家、孙家和一旦发现我逃走,也会派兵追我。”
“我有法子……”
“刘公子,你我仅有两面之缘,就算你对我有情,但我对你无意,还请刘公子不要强人所难。”我唯有这么说,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他一瞬不瞬地看我,漆黑的眼眸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深得见不到底,那样的眸光,凌厉若箭,嗜血如刀,仿佛下一刻就会刺进我的胸口,要了我的命,令人惊怕。
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目光,比三年多前在泰山南城郊野遇到的那个亡命之徒的目光更可怖。
我头皮发麻,避开他的注视。
刘聪扣着我的手腕,
“你当真不愿?当真对我无意?”
我硬着头皮道:“是。”
他捏住我的下颌,扳过我的脸,四目相对,我看见,他深不可测的眼眸跳跃着骇人的戾气。
“是不是因为我无权无势?是不是因为我无法给你荣华富贵?是不是因为我刘聪不能让你载入竹帛、名垂青史?”他问,一字字、一句句,咬得极重。
“是!我羊献容慕虚荣、恋权位,虽然你是匈奴贵族之后,但我出身清贵高门,你凭什么要我放弃荣华富贵随你浪迹草原?”我鄙夷道,微微扬脸,“就算眼下陛下被废,但是赵王不得人心,陛下未必没有复位的一日。”
“原来如此。”刘聪掷开我的手。
我清冷一笑,其实,宫城与皇后的尊位并非我留恋的,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不清楚他的底细,对他也无男女之情,怎能随随便便随他走?
最重要的是,我等的人是司马颖。
他恶狠狠道:“有朝一日,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我笑了,“我等着那一日。我该回去了,刘公子自便。”
刚刚站起身,就被他拽下来,跌坐在他怀中,我心神一凛,激烈地挣扎着,却被他越抱越紧。
“放开我!你……做什么?”我惊慌道。
刘聪一手扣着我的双手,一手扣着我的后脑,让我动弹不得。
我想叫得大声一点,好让那些守卫听见,可又转念一想,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我的清誉就毁了,我不能让司马颖看轻我。
只是分神片刻,他就吻住我的唇。
竭力闪避,可避不开他的追逐。
他紧密封锁,我毫无后退的余地。
热气弥漫,气息紊乱,那湿热的唇步步紧逼,一次又一次地攻占。
陌生的男子,陌生的怀抱,陌生的热吻,一切都很陌生,可是,我被他禁锢在怀,被他轻薄。
匈奴男子果然不类汉人,直接而霸道,强势而激烈。
想起三年多前那个姓明的亡命之徒,他的吻也是这般不可理喻,我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第二次被人用强。
早在三年多前,那夜之后,我就发誓,不会再轻易地被人凌辱。
我用劲地咬,他立时松开,舌尖溢出一丝血色。
刘聪眼中的狠色越来越浓,我蹙眉瞪他,并不畏惧,“放开我!”
“汉女中难得有你这般凶悍的。”他语音沉沉。
“匈奴男人中很少有你这样的禽兽。”我冷笑。
“禽兽?”他忽然笑起来,“不是禽兽,我是禽兽不如。”
话音方落,他重重地吻我,狂风暴雨似地席卷了我,比方才更火爆。
好久好久,刘聪才放开我,深深看我,似笑非笑。
果然禽兽不如。
再不走,也许会像三年多前那样尸骨无存,我连忙挣脱下来,慌张地逃走。
可是,他拉住我的手腕,扳转我的身子,握着我双肩,“容儿,记住,我是刘聪。”
我点点头,仓惶离开。
这个不知自己喜欢我什么的匈奴男子,以男子特有的力
量强吻了我,我当然会记住。
刘聪。
————端木摇作品————
与刘聪第一次相遇,是在今岁五月。
外祖母六十岁诞辰,说想见见我,父亲就派人接我到洛阳。
自十岁那年离开洛阳回到泰山南城,九年来我第一次回洛阳。
却没想到,再也回不到泰山南城。
来到洛阳第二日,表哥孙皓便来看我,带我到洛阳繁华的街衢逛了逛。
第三日,孙瑜登门,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游玩,还说外祖母的寿宴要在那地方摆。
三年前,她戏弄我一次,害得我shi身,我不会再轻易相信她,就婉言拒绝。
我的后母张氏说,五月晴光灿烂,那金谷园百花盛开,恍如阆苑仙境,应该去玩玩。
府中其他人也说金谷园是天宫琼宇,来到洛阳一定要去金谷园瞧瞧。
只能去了。
孙瑜很热情,一路上介绍这、介绍那,为我讲解洛阳的锦绣繁华。
她似乎并不急着去金谷园,买了不少脂粉与绸缎送我,说我是羊家长女,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丢了羊家的脸,因为如今的羊家和孙家不同往日,权势在握,大富大贵,不能穿得寒酸。
时近午时,孙瑜拉着我进了一家酒楼,请我品尝洛阳名菜、名点。
吃饱喝足,这才启程前往金谷园。
刚行了一阵,马车就停下来了,赶来的孙家仆人禀报说,府中有事,要孙瑜立即回去。
孙瑜抱歉道:“容姐姐,父亲让我立即回去,真不好意思。”
我忙说没关系,改日再去也一样。
她说先送我回府,我说不必了,想在街上逛逛,晚点再回府。
于是,只剩我一人独站街头。
街上人来人往,皆是锦衣华服,此处离羊府不远不近,于是决定看看各色玩意再回去。
买了两样颇为精致的玩意儿,行至一条小巷,忽然,迎面走来八九个男子。
正中那男子身穿华贵锦服,肥头大耳,白胖高大,神色却猥亵得很,眼中露出一股淫 色,其余男子皆是家仆的服色,抱着几捆丝缎。
他们朝我走来,不怀好意,我看懂了那富贵公子的眼色,立即转身逃走。
但是,他们冲过来,拦住我的去路。
这小巷行人稀少,我应该怎么办?
那公子一步步靠近我,摸着下巴,满目yin荡,“美人,陪本公子饮两杯,本公子不会亏待你。”
“你可知我是谁?”我唯有以家世吓退他,“你胆敢胡来,我父亲不会放过你。”
“本公子阅女无数,你是本公子今岁所见的最美的女子。美人,只要你好好服侍本公子,本公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他对我眨眨眼,那副垂涎美色的模样令人作呕。
“我家公子家世显赫,只要你依了我家公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有一家仆道。
八个家仆围住我,我只能道:“只要你放过我,我送你十个美人。”
那公子笑眯眯道:“哟,好大的口气,只不过我就是喜欢你,今日本公子要定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