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俭冷哼一声,“你和她们是一伙的,自然帮她们说话。再者,她和别的男人私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是我的弟弟。”
碧浅气疯了,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对陈永道:“让他回去吧。”
陈永愣住了,刘俭用力一挣,拔腿就跑。碧浅很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放了他?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告诉将军。”
我转身回房,“小孩子罢了,再说我不也是没事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碧浅道。
“算了,夫人自有道理。”陈永劝道。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然而,刘曜还是知道了,听闻刘俭被罚,抄书十日,小惩大诫。
刘俭说出那样的话,显然是听别人说的,他用弹弓打我的肚子,胎象稳妥的倒是无碍,如我这般胎儿不稳的,就不好说了,重则滑胎。
那么,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假若是故意的,那又是谁的指使?
近来刘曜好像很忙,每日皆是早出晚归,没有来瞧过我。
接下来三五日,平平淡淡地过了,没发什么事。这日午后,临近黄昏,碧浅陪我坐在屋前晒太阳,褪去了暑热的日光笼罩全身,暖洋洋的,微风拂身,温凉相宜,很舒服。静静的,我闭了眼,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晚风涌荡,西天只剩下一缕艳红的晚霞,天光呈现为一种奇异的紫蓝灰,别有一番意趣。碧浅走过来,笑道:“姐姐醒了,晚膳已经做好了,马上可以吃了。”
我站起身,点点头,有点口渴,想先喝点茶。
刚刚走入房间,我猛地止步,惊骇得不敢动弹,心提到了嗓子眼,叫了一声。
屋中竟然有三条蛇,一黑,一白,一黑白相间。它们爬行在地,高抬着头,吐着蛇信,对我虎视眈眈,好像下一刻就会飞过来在我的身上咬一口。
碧浅也尖叫一声,挡在我身前,不敢再乱动,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
三条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最怕蛇了,惧意就像黑暗淹没了我,心跳得越来越快,我喘不过气……那毒蛇飞跃袭来,我恐惧地闭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以为这下死定了,没想到我没死,碧浅也没事。原来,是陈永及时赶到,在毒蛇袭来的危急时刻,他扬刀削了三条毒蛇。
我的小腹隐隐作痛,王大夫为我把过脉,说我遇蛇受了极大的惊吓,动了胎气,须卧**静养。
他这么说已经是谨慎措辞,说明我的胎儿很不稳,很有可能滑胎。
我问:“保得住吗?”
他回道:“能否保得住,三分天意,七分人事。”
刘曜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退出去,他坐在我面前,静静地注视我,漆黑的瞳仁萦绕着淡淡的光华。我想,陈永应该告诉他发了什么事。
“如若保不住孩儿,你会伤心吗?”我平静地问。
“往后当心点儿。”他的语声比我更平静,接近于淡漠。
他冷淡的态度,毫不关心的神色,像是一柄利刃刺进我的心,那种尖锐的痛化作热泪涌上眉眼。我忍着酸涩和心痛,“我乏了,将军请便。”
然后,闭上眼,拼命地忍回眼泪。
屋中寂静如死,刘曜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无须睁眼,我也知道,他一定默默地看我。
不多时,他终究起身离去,脚步轻捷而沉稳。我悄然睁眼,热泪从眼角滚落。
无法不心伤,就算他要惩罚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遭人暗算,他就不心疼吗?孩子真的没了,他就不难过吗?他真的不在意孩子和我的死吗?曾经深情如海的他,真的可以这般无动于衷吗?
心中仅存的一丁点希望,慢慢地破灭……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命人彻查,我房中为什么会有三条毒蛇,但我知道,放毒蛇是要我受到惊吓而滑胎。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卜清柔就是如珠。
碧浅追问陈永,究竟是谁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儿,他不肯说,她就苦苦地纠缠、追问。过了两日,她对我说,刘俭被禁足三个月,面壁思过,温书诵读,谁也不许探视。
由此可见,那毒蛇是他命下人放的。可是,他只是一个心智未全的少年,不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必定是受人挑唆、指使,那指使他的会是卜清柔吗?
碧浅愤愤道:“一定是她,她是刘俭的亲娘,一定是她指使儿子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我却不这么认为,卜清柔为刘曜育有二子,地位稳固,何苦害我的孩子?她要害的,应该是我这个人。另一个女子,认定我害死了她的孩儿,眼见我有了身孕,便也要我尝尝丧子的滋味,那人就是如珠。
只是,刘俭为什么会听她的指使一再地害我?
……
卧**养胎的个月,刘曜仍然很少来看我,不闻不问,好像我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
心,越来越冷,越来越麻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
王大夫说胎儿保住了,叮嘱我千万不能再动了胎气,千万不能再受惊,否则,悔之晚矣。
却在这时,整个将军府沸腾了,刘俭被毒蛇咬死了。
碧浅说,刘俭被禁足在房中,午后休憩睡得太沉,被毒蛇咬了,无人发现,直至下人送去茶水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毒发身亡。
陈永道:“将军在朝中商议要事,大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不过已经吩咐下人彻查,那毒蛇是从哪里来的。”
“还用查吗?咬死大公子的毒蛇就是用来惊吓姐姐的毒蛇。”碧浅大仇得报似地高兴坏了,扬眉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
“话不能这么说,大公子也许是被人害的。”陈永皱眉道。
“喂,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不乐意地撅嘴。
“我这是就事论事,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哪有什么蹊跷?是你想多了……”
我制止他们,让他们看看前面——卜清柔带着一批下人和侍卫走过来,来势汹汹,阵仗很大。
她面色苍白,双眸微微的红肿,显然哭过了,眼中弥漫着丧子的悲痛,也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她怨毒地瞪我,朝我走过来,碧浅眼见来者不善,挺身相护,“大夫人,我们夫人怀有身孕,将军说了,谁也不许来闹事。”
卜清柔阴沉地瞪她,怒喝:“滚开!”
碧浅就是不让,担心她伤了我,“大夫人有什么要事?”
我约略猜到她来此的缘由,淡然问道:“夫人有何见教?”
“没想到你这般蛇蝎心肠!”卜清柔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俭儿只不过用弹弓射你,放蛇吓你,你竟然狠下毒手,放蛇咬死俭儿。他还是个孩子,做错了事理当受罚,将军已经惩罚他,为什么你还不放过他?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
“你不要血口喷人,姐姐没有放蛇咬你大公子。”碧浅辩驳道,“谁放蛇咬死你大公子,你应该命人好好查,居然来质问姐姐,是何道理?再者,姐姐腹中的孩子也是将军的孩子,你的好儿子做出骨肉相残、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不是蛇蝎心肠?他被蛇咬死罪有应得,怨不得任何人!”
“你们承认了……”
“大公子被毒蛇咬死,与姐姐无关,你不要冤枉姐姐。”
我问:“姐姐有什么凭据说我放蛇咬死大公子?”
卜清柔眼中的仇恨几乎吞噬了我,挥挥手,“我从来不冤枉人,无凭无据,我也不会兴师动众地来。”
当即有两个年轻的下人被侍卫押上前,跪在地上。她喝问:“是不是你们放蛇咬死俭儿?”
他们应“是”,她又问:“受何人指使?”
他们看我一眼,手指着我,“大公子吩咐小的把蛇偷偷放进小夫人的房间,小夫人查到是我们放蛇,就给我们不少银两,要我们放蛇咬大公子。小夫人还说,事成之后,她会安排小的二人离开平阳。”
碧浅气愤道:“你们血口喷人,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姐姐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从没见过你们!”
这两个下人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他们放蛇咬死刘俭,卜清柔也认定我是杀人凶手,要抓我,等候将军发落。
那五个侍妾打扮得花枝招展,袅袅地走过来,站在外围冷眼旁观。
“大公子意外之死,谁也不想,我能够体谅夫人的丧子之痛,但此事还需彻查,夫人也无权治我的罪,就等将军回来裁夺吧。”我义正辞严道。
“人证确凿,还查什么?就算将军回来,你也是死路一条。”卜清柔不会轻易罢休,决意置我于死地,“来人,抓住她!”
两个侍卫雄赳赳地上前,忽有一人窜出,横刀在前,纵声喝道:“谁敢动手?”
卜清柔怒目一瞪,厉声喝道:“你敢以下犯上?”
陈永道:“谁敢碰小夫人一根毫毛,就是违抗将军的命令!”
他和碧浅护在我身前,卜清柔也不肯就此放过我,双方僵持,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