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心没肺地睨着她,“这可怨不得我,又不是我请你们来的。再者,夫人又没有当我是儿媳妇,不尊重人,对我又骂又打,自己气着了,那是活该。”
张氏血气上涌,脸颊涨红,“放肆!来人……”
两个下人进来,听凭吩咐。她就像一个将军,威武地下令:“把她拖出去,让她跪在外面,没我允许,不许起来!”
当即,两个下人押着我来到外面,强迫我跪在堂前地上,我刚想起来,他们就压住我的肩。
好吧,跪就跪咯。
张氏坐着饮茶,在呼延氏的安抚下,怒气渐渐平息,偶尔看我一眼,极其嫌恶。
呼延氏的目光遥遥拂过来,面目温顺,目光谦和,那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冷。
……
跪了一个时辰,疼痛的膝盖早已麻木,双腿也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渐渐麻木了。
时值秋季,地上的冰凉钻入膝盖,冷了手足,很快的,全身冷如冰块。
我被张氏罚跪,春梅和秋月站在一边干着急,想为我求情,却无能为力。
她们的担忧与关心,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想去通报刘聪,可是我阻止了她们。
铅云堆积,天空阴霾,冷风袭来,我忍着四窜的冷意和不适,继续跪着……还没到天黑的时辰,天色越来越暗,秋雨从天而落,浇在身上,更觉得冷。
淅淅沥沥的秋雨越来越大,我全身湿透,雨水从头顶流下来,湿了双眸,湿了脸庞,丝丝的寒意钻入体内,心揪得紧紧的,四肢百骸好像变成了冰块,一动就会折了。
春梅和秋月进去为我求情,苦苦地哀求夫人饶了我,张氏命人拖走她们,并没有因为一场秋雨的降临而饶了我。
很好,她铁了心惩罚我,给我一个下马威,好让我懂分寸、知进退,让我收敛嚣张、狂妄,不再忤逆她,不再魅惑、独霸刘聪。
我就是要她这样惩罚我,就是要这样的结果!
两个时辰过去了,雨一直下,我头晕目眩,天还没黑,刘聪还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腹部隐隐作痛,不一会儿,越来越痛,仿如刀绞,痛得无法忍受。
我极力忍着,捂着腹部,一股热流泻出,从两股间缓缓流下……
“啊,夫人流血了!”秋月惊恐地叫道。
“夫人,你怎么了?为什么流这么多血?”春梅奔过来,关切地扶着我。
我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看见那殷红的血水,隐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找将军回来……”
秋月朝别苑的下人叫道:“快去找将军回来,夫人流了很多血……”
呼延氏搀扶着张氏走出来,眉心紧蹙,似有忧色,“母亲,她是不是有孕了?”
张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慌色,问秋月:“她是不是有孕在身?”
秋月回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恳求老夫人,让夫人回房吧。”
张氏恢复了先前的盛气凌人,“抬回去吧。”
春梅和秋月扶我起身,我无力支撑,虚软地靠着她们,看向毫无痛惜之情的张氏,费力地开口,“夫人是否满意了?”
“你不知道自己有孕吗?”她似乎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有点难堪。
“夫人怨怪我霸占将军,不喜欢我,但夫人有没有想过,我腹中孩儿也是你的孙儿?”我声音低弱,却句句如刀,“夫人今日来,是特意来要我和孩儿的命吧。”
“你——”张氏面色一变,反驳道,“我怎么知道你有孕在身?这怎么能怪我?”
“也是,夫人不知情,情有可原,可我的孩儿更无辜……”我控诉道,泪流满面,“他还没出世,就被祖母扼杀在腹中!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杀死孙儿啊……”
“你不能这么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张氏的话很苍白无力。
“此事与母亲无关,你不能怪母亲,你要怪就怪我吧。”呼延氏插口道,“将军把你藏在这里,是我告诉母亲的。”
“你好好歇着。”张氏吩咐秋月,“去找大夫给她瞧瞧。”
我看见,刘聪站在一旁,看着我,表情复杂,悲痛,惊怒,眼中交织着懊悔、痛恨。
泪水轰然而下,我哑声道:“将军……”
张氏和呼延氏震惊地转头,想解释,却被他阴鸷的目光逼得把话咽回去了。
刘聪抱起我,径直回寝房,撂下一句冷肃的话,“恕孩儿不送。”
……
我就是要等他回来,让他亲眼目睹,是他的亲娘害死了他和我的孩子。
原本,我要让他亲眼目睹,他的亲娘和妻子如何折辱我,没料到,我怀了他的孩子,更没料到,当孩子已经离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孩子曾经在我的腹中待了一些时日,与我血脉相连。
这个孩子的来去匆匆,刘聪比我更难过、更悲痛。
大夫诊脉过后,他坐在**沿,握着我的手,低哑道:“容儿,孩子没了……”
语声哀痛,黑眸含着晶亮的泪光,他的丧子之痛,令人动容。
我闭上眼,冷冷道:“是你害死孩儿的。”
“是我……我不该出去……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和孩子……”他将我的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你骂我、打我,好不好?你想怎么惩罚我,我任凭你处置。”
“我想睡了。”我幽幽道。
“容儿,不要不理我。”他移过我的脸,轻抚我的娥眉,“我陪着你,好不好?”
“秋月,我不想看见任何人,我想静一静,把闲杂人等赶出去。”我冰冷无情地吩咐。
“将军,夫人刚刚丧子,身子虚弱,还是让夫人先歇着吧。”秋月劝道。
“是啊,等夫人身子好了,心情平复了,就不会这样了。”春梅道。
刘聪掖了掖被角,嗓音低沉而温柔,“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春梅和秋月也退下,守在房门外,寝房恢复了平静,我睁开眼,心中百般滋味。
接连五六日,我都以冰冷的态度拒绝他的关怀与呵护,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身子渐渐康复,大夫说再过两日就可以下**,外出走走。
这日,春梅和秋月服侍我下**,为我穿了厚厚的衣袍,虽然冬寒还没到,但也给我披上轻裘,担心我小产后身子虚而受寒。
花苑中种植了几株桂花,浓郁的芳香随风飘来,浓得让人头晕。
秋月笑道:“夫人,那芙蓉开得真好,奴婢让人摘一朵给夫人欣赏,好不好?”
我摇头,静默不语。
站了片刻,我发觉春梅和秋月不见了,站在我身后的是刘聪。
“容儿。”他从身后搂着我,温热的胸膛暖和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他扳过我的身子,我不语,他有点慌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容儿,告诉我,你想怎么样?”他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要害死孩儿的人,血债血偿!”我双眸冷眯,咬牙道。
刘聪骇然,我森冷地瞪他,“如果你做不到,不想为孩儿复仇,就不要祈求我的原谅,我自己为孩儿复仇!”
他为难道:“她毕竟是我母亲,我不能为了……而害死亲娘,这是不孝啊。”
我怒道:“是!她是你亲娘,可我是孩儿的亲娘!谁害死我孩儿,我就和谁拼命!”
他痛惜地搂着我,“容儿,不要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还年轻,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我骤然推开他,大声叫道:“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忘记过去,忘记洛阳的一切,安安分分当你的女人……因为你说过,你会保全我,给我一世安稳,此不负……”泪水滑落,如雨滂沱,我崩溃道,“可是,你母亲不喜欢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儿;你的原配夫人来这里耀武扬威,让我知道,我只是你堂堂汉国将军的卑贱侍妾,没有资格霸占你。”
“容儿……”
“言犹在耳,我还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你做到了吗?你非但让我受辱,还害死了孩儿,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是我的错。”刘聪心痛不已,“容儿,冷静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我怒吼,“孩子没了……”
“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的。”
“你府中那么多侍妾,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为你儿育女,可是我呢?”我泪流满面,不让他靠近,“我还能再有孩子吗?”
“可以,一定可以,你相信我,容儿。”刘聪硬是搂住我,不让我乱动,“我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你调理身子,一定可以!”
“可是,我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过!”我仰脸饮泣,“每次做梦,我都会看见一个小男孩,浑身都是血,向我伸着手,哭叫着母亲……我没有保护好他,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你能体会那种心痛的感觉吗?”
他为我拭泪,怜悯道:“我都知道,失去了孩儿,我也伤心、悲痛。”
我奋力地推开他,“不!你不知道!你无法感同身受!你根本无法保全我,就连自己的孩儿,你也保护不了,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