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几日后,刘适的圣旨到达了建业城,命刘越携王妃进京拜祭。
这珍贵的旨意,表明了他原谅了刘越曾经的反叛。
仝玉这些日子来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刘越决定此次进京带着仝玉一同前往,众人心知肚明,王妃娘娘卫敏儿这次只怕要被刘适留在京中了,那么仝玉成为新王妃指日可待。
次日,齐王的人马自建业出发驶往京城。
自齐王兵败后,文重就一病不起,仝玉不放心将文重一人留在建业,遂带着他共同前往。刘越以为文重的病重是为自己担忧,感念他的忠心,仝玉一说要带着文重一同入京,刘越便一口答应了。
此次进京,刘越只带了一百名护卫。他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期再有什么差错。
卫敏儿没有与刘越共乘一车,她带着丫鬟莺儿独自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小姐,你说太子……哦,不是,是陛下,他会留你在京城么?”莺儿兴奋地问道。
卫敏儿靠着马车,怔怔地出神,没有说话。
“小姐,小姐……”
“恩?”
“你觉得这一次进京,陛下会留下你么?要我说啊,你嫁给齐王也是为了陛下。他若对你感恩,定会把你留在宫中,这样,我们就可以和老爷团聚了。说不定陛下还会封你做皇后。”莺儿幸福地为自家小姐憧憬着。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如此不安,只有他,让我患得患失。”卫敏儿的目光没有焦距。
“小姐……”莺儿觉察出了她的不安,“小姐你与陛下青梅竹马,他被囚禁的几年里,所有人都躲着太子府,只有你经常偷偷的去看他,他不会这么无情的。”
“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要再提囚禁的事情,陛下是天子,天子的过往岂容你我妄论。”卫敏儿面无表情。
“是……莺儿知道了。”莺儿满眼惶恐。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行驶,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七八天了。卫敏儿在齐王宫中被软禁了不少时日,上路时身体还未恢复,现在又在路上颠簸了这些天,越发的虚弱起来。齐国的人恨她,恨她出卖了刘越。随行的太医都去照顾文重了,卫敏儿身边除了莺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问候。
一队人马行至徐州时,卫敏儿开始发起高烧。莺儿去找太医,太医以文先生病重,他们走不开为由,拒绝去给卫敏儿诊治。
莺儿急得不行,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边哭,一边不停的用冷帕子给她敷额头。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仝玉带着草药来了。
莺儿知道她是刘越的女人,以为她来看笑话,便装作没有看见她,转过头去不理不睬。仝玉也不生气,把药递给她,歉意地说道:“我也叫不动那些太医,好在他们还给我一点面子,给我配了药方,等晚上我们到了驿站,你找人煮了,给你家小姐喝下,到明日,她应该就能好了。
莺儿狐疑地看着她:“你有这么好心?”
“同是女子,我能理解她的事情。再说,我与她又没有什么仇怨。好了,我该回去了,你记得给她吃药。”说完,仝玉转身离开了。
莺儿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经历大半月的颠簸,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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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觉已经下葬,刘越赶到皇陵亲自祭拜之后,便被刘适要求留在京中住一段时间,刘适对他们十分热情,说什么与刘越十几年未见,要一续兄弟之情,竟然安排他们通通住在皇宫之中。刘越心内苦笑,知道他只不过是不放心自己,说的好听是兄弟情深,真正的原因只怕是为了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留在皇宫的日子清闲又忐忑,刘适对他这个弟弟热情有加,每天不是召请各宗亲为他接风,便是拉着他一起下棋谈天。仝玉因为真正没有嫁给刘越,身份上暧昧不明,所有正式的宴会都不能参加。每日关在殿中,哪里也去不了。文重的身体已经大好,只是自住进宫中之后,便性情大变,常常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兰素公主如今已经贵为太后,按规矩,刘越进京祭拜先帝之后,就该给太后请安。奈何太后素喜清静,每日吃斋礼佛,不多过问俗事。所以刘越进京七八日后才第一次去给太后请安。
长乐宫中,兰素坐在偏殿的软榻上,刘越弯身进门,对着她恭敬地磕了个头:“儿臣给母后请安。”
兰素拉起他,慈爱地说道:“越儿不要多礼,到母后身边来坐。”
刘越顺从地坐到她的身侧。
兰素拉着他的手听他说了这些年在齐国的生活,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
刘越见兰素略有些疲惫,于是起身告辞。兰素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开口道:“越儿,去看看甘太后吧。这些日子她的心情甚是不好,倘若见到你,不知该有多高兴了。”
刘越听她说到自己的亲娘,心内陡然一酸。父皇还算对他留有一点恩情,虽说处死了舅舅和先生,却并没有怪罪在母后身上,现在新皇登基,她身为曾经的皇后,如也今升为太后了。但两宫太后,谁尊贵,谁落魄。一想便知。
刘越感念兰素没有因为曾经的恩怨刁难自己的母亲,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甘太后现在住在曾经软禁过兰素的北宫中。繁华的宫殿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推开厚重的宫门,入眼的是一片萧瑟。温暖的气温到这里戛然而止,偌大的宫殿,满地荒草,竟无人打理。刘越一路行至正殿门外,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没有碰到。
“母后,母后你在哪里。”刘越急切地喊道。
没有人答应。
“母后,我是越儿,我来看你了。”
终于,安静的大殿有了响动,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母后……”刘越看着面的女人,脑海中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母后。”他一把搂住甘太后,眼泪夺眶而出。
“越儿,你是我的越儿?”甘太后看着他,眼神迷茫。
“是我,是我,我是你的越儿,母后,你受苦了。”
甘太后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迷茫的眼中终于有了生机:“越儿,我的越儿,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吗?你做皇帝了?你把那对贱人母子杀了吗?哈哈,哈哈,母后太开心了,哈哈哈哈。”甘太后疯疯癫癫地说着。
“母后。”刘越看着面前今非昔比的甘太后,心痛不已,他小心地哄着:“母后,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甘太后像个孩子一般学着他的样子:“嘘,小点声,不能让别人听见。”
刘越无奈地拉着她走到昏暗的寝室,耐心地帮她梳理好头发,整理了寝殿,又陪着她说了好些话,见她沉沉睡去,这才给她掖了掖被子,依依不舍地离去。
行至宫门时,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宫女见到有人从殿内走出,大声地呵斥道:“你是谁?谁叫你进来的。”
“到是质问起旁人来了。”刘越冷冷地笑了笑:“本王还未问你,你是谁,为何能自由出入这里?”
见他气势逼人,宫女的声音软了下去:“我是芳菊,是这北宫的宫女,伺候……伺候甘太后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刘越。”刘越背着手,淡淡地说道。
“刘越……”芳菊仔细的思索了一会,猛然间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奴婢给齐王殿下请安,望齐王殿下恕罪。”
“说说你有什么罪。”刘越并不叫她起身,依旧淡淡地说着。
“奴婢……奴婢没有认出齐王殿下,刚才语出轻狂。”
“还有呢?”
“这……奴婢愚钝。”
“你是伺候甘太后的宫女,当值期间擅离职守,任由甘太后一人留在宫中,无人照看。待我禀明圣上,治你失职之罪。”
“殿下,殿下开恩那。”芳菊见他动了真格,慌忙磕头求饶,“甘太后性情怪异,不让奴婢靠近她,每次奴婢伺候太后更衣吃饭,她都对奴婢又打又骂。日子久了,奴婢就……就尽可能的离她远点。”
刘越微愣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母后向来对下人甚是严苛,现在又落得如此境地,想来这个芳菊说的不是谎话。
“起来吧。”
芳菊见他松口,感激地磕了个头。
“母后年纪大了,心情又不大好。你以后伺候她不可以强着来,要顺着她的脾气。”
“是,奴婢以后一定注意。”
刘越伸手至怀中掏出一颗金珠递给芳菊:“这个给你,伺候母后免不了受气,小小礼物,权且收下。”
芳菊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金子,她激动地接过金珠,高兴地说道:“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