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适自那日生气离去之后, 已经很久没有再来昭阳殿。
一时间,仝玉只觉心烦意乱。她坐到琴前,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 抬起手来, 却一直弹错音调。
“啊……”仝玉痛苦地将琴推到在地, 脑中是一片混乱。
“娘娘, 不如你去宣室殿看看陛下, 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见面啊。”竹青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劝道。
“去……去宣室殿?”仝玉无助地看着竹青。
“恩。”竹青点了点头:“娘娘你主动去见陛下,陛下说不定会心软。”
仝玉思索了片刻, 心烦意乱地说道:“算了,还是不去了, 你去吩咐厨房炖一参汤, 帮本宫送去宣室殿吧。”
“娘娘……”竹青还想再劝。
“不要说了, 就这么办,快去。”仝玉挥了挥手, 示意她快些出去。
竹青没有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宣室殿内,刘越正一本一本翻看着面前的奏折,忽然,一片丝帛从奏折中滑了出来。
刘越疑惑地拿起, 打开看了起来, 丝帛上, 清楚的记录着平儿生身父母的详细信息, 以及太医帮忙隐瞒的实情。
“啪。”刘适重重地摔下丝帛, 心头一片烦乱。
“宋盐,宋盐。”他大声地叫道。
“陛下, 奴才在。”宋盐赶紧从外间走了进来。
“刚才谁进来过。”
“回陛下,适才昭阳殿的竹青姑娘来给陛下送汤羹。”
“是她……”刘适皱了皱眉头,略一思忖道:“将仝昭仪,竹青,郑太医一并宣到宣室殿。”
“是……”宋盐高声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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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适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三个人,没有说话。
“陛下。”仝玉试探着唤了一声。
刘适冷冷一哼:“你居然还敢见朕。”
仝玉闭了闭眼,心内是一片翻江倒海。
“抬起头来,看着朕。”刘适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仝玉稳了稳心神,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看看这是什么。”刘适将手中的丝帛扔到她的面前。
仝玉迟疑地拿了起来,看了看。
“你怎么解释?”刘适盯着她,眼中满是怒气。
“臣妾是冤枉的。”仝玉转开了他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倔强的说道。
刘适冷哼一声,将她手中的丝帛夺了回来,扔到郑太医的面前:“你来看看。”
郑太医哆哆嗦嗦地拿起,才看了几眼,便吓的磕头不止:“陛下,陛下饶恕微臣吧,微臣是被娘娘逼迫的。”
仝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刘适冷眼看向仝玉,没有说话。
郑太医爬到他的脚边哀继续求着。刘适一脚将他踢开,大声喝道:“朕待会再与你算账。”
他走到仝玉的身边,盯着仝玉:“你还有什么要与朕解释的。”
仝玉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是一片清冷。
刘适愣了愣,没有料到到她竟然会这样看着自己。
“臣妾没有什么要解释的,陛下就赐臣妾一条白绫吧。”
“你……”刘适气结,对着宋盐大声吩咐道:“将那个孩子抱来。”
仝玉心中一震,急急地看向刘适:“陛下……稚子无辜啊。”
“哼……”
仝玉见他始终似乎主意已决,终于焦急起来,跪倒他的脚边,乞求地说道:“陛下,您是明君,求您放孩子一条生路。”。
“先关心你自己的命吧。”刘适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不多一会,宋盐抱着平儿走了进来,平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他的怀中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哇哇的哭了起来。
“平儿……”仝玉扑了过去,抢过平儿,抱在自己的怀中。
刘适盯着她,缓缓开口:“混淆皇室血统,你该当何罪。”
“陛下,罪在臣妾一人,求你放过孩子,放过竹青与郑太医。”仝玉哀求地看着他。
“放过他们,你说的轻巧,你们骗的朕好苦。”刘适伸手去夺仝玉怀中的平儿,平儿哭得声嘶力竭。
“陛下,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仝玉紧紧抱着平儿,痛哭着哀求道。
“放手,朕要摔死他。”刘适一把夺过了平儿,举了起来。
“住手。”殿外,传来兰素的声音。
“母后……”刘适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母后,母后求你发发慈悲,救救平儿。”仝玉爬到兰素的脚边,攥着她锦裙的下摆,不住地哀求着。
“起身。”兰素伸手去扶她。
“不……”仝玉固执地跪在那里,对着兰素咚咚地磕起头来:“求求母后,玉儿求求母后,你救救平儿,救救平儿。”
兰素走到刘适身边,将平儿抱到自己的怀中,送到仝玉的面前,温柔地说道:“好了,起身吧。”
仝玉对她感激地笑了笑,接过哭泣不止的平儿,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母后,这个孩子不是儿臣的骨肉,也不是母后您的孙子。”刘适对兰素大声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呢?”兰素看着他,轻声问道。
“朕要将他们赐死,朕要诛她的九族。”刘适愤怒地喊道。
仝玉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她定定地看着刘适,眼中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样灼灼的目光,一瞬间让刘适困惑了。
沉默了片刻后,仝玉凄凉一笑:“陛下,臣妾早就没有九族了……臣妾的九族早在八年前就被你的父皇杀光了。”
刘适显然没有想到,仝玉这个时候还这能这样平静的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他瞪着仝玉:“你……你说什么?”
“我根本不是什么仝玉,我不是仝玉。”仝玉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滑落腮边:“我是仝瑜瑶,早在八年前,我的族人就被你的父皇定上了谋反的罪名。”
刘适震惊地盯着她,喃喃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仝瑜瑶,仝瑜瑶。”
“你,你是仝太傅的……”兰素太后显然也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仝玉点了点头,满面泪痕。
“那么你是……”兰素转过头去,盯着竹青。
“哈哈……”一直沉默着的竹青突然大笑出声:“我终于报仇了,我揭穿了这个女人,哈哈哈哈。”
仝玉心中一颤,转头望向她:“竹青,真的是你出卖了我?”
“不要叫我竹青。”竹青对着仝玉大声的喊道:“八年了,你知道这八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逃出了仝府,仝老爷却叫我顶替了你的身份入宫,我与父母生生的分离,被关在掖庭不停的劳作,一个不小心,还要被管教公公无休止的鞭打。”
竹青掀开自己的衣袖,白玉般的胳膊上,布满了一条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狂笑着看着仝玉:“我不知道,我究竟被打了多少次,你数的清吗?你能数的清吗?”
兰素看着面前已接近疯癫的竹青,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眩晕。
“公主。”立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兰素推开了她扶着自己的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竹青道:“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仝太傅的女儿,不忍心你在掖庭吃苦受罪。风声稍一平息,哀家就将你接到自己的宫中,这么多年,哀家对你百般珍惜,为何你的心中还有如此深重的怨恨。”
“我在掖庭还能幻想着有朝一日与父母团聚,可是你……”竹青指着兰素,痛苦地喊道:“你将我接了出来,我却得知父母因为我顶替仝瑜瑶入宫,又急又惊之下,已经双双归天。在掖庭,即使我备受折磨,却还有一个团聚的梦,你……你却将这仅剩的梦境生生打破。”竹青趴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刘适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跌坐在榻上,头痛欲裂。
竹青看着一边已经摇摇欲坠的仝玉,竟然吃吃地笑出了声:“你知道么,宫里的这些风声全是我放出去的。云儿只不过做了我的替罪羊……”
“你……”
“本来我只是对你有所怀疑,因为你姓仝,你的丫鬟叫云儿,所以,当陛下去太后宫中要一个得力的宫女去昭阳殿伺候你时,我就自告奋勇的去了。你要我帮你假装怀孕,你要我帮你宫外安排一个孩子进宫,所有的一切,我都做的妥妥当当。如果,你不是仝瑜瑶,那么是你命好,说不定,我会一直好好的伺候你。可是,你自己心中不安,有什么心事,都要和云儿诉说,这些蛛丝马迹,终于让我确信你就是仝瑜瑶。你害我为你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痛苦,我就是要把你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抖出去,我要看着你死,哪怕搭上我一条命,我也甘之如饴。哈哈哈哈……”
“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疯……我的思绪这么清晰,不然,我怎么能扳倒你呢?”竹青盯着她,继续说道:“宫中流言四散,你方寸大乱,我只不过小小挑拨了一下,你就怀疑是云儿背叛了你,你还说是我疯了。我只不过是去陈昭仪那告诉她,我愿意帮她扳倒你,她就给了我一堆珠宝。我将这些珠宝转交给云儿,告诉她,你已经怀疑是我将流言传出,你要杀死我,我求她在我死后,将这些珠宝送到我杜撰的父母那里去。那个傻子,她居然相信了,还说要劝你不要再一错再错,那个笨女人,哈哈,她死的好啊。”
仝玉看着面前已经近乎疯狂的竹青,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竹青盯着她,不可置信地大声喊着,她爬到刘适的身边,对刘适说道:“陛下,你快,你快处死这个乱臣贼子的女儿,你快处死她。”
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兰素扶着疼痛不已的额头,身子轻轻一抖,晕了过去。
“母后……”刘适赶紧冲到兰素身边,将她扶到殿内。
“陛下,仝昭仪她们……”宋盐跟在他的身后,怯懦地问道。
“通通压去北宫,关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