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燕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沈妃真是有心了。”
沈寒露微笑,她这也是借花献佛,东西是从别处得来,反正又不花她的钱。而且这东西好啊,现代人都知道凸镜聚光,在阳光下很可能引起火灾,但是古代人就不一定知道,要是不小心天干物燥的,那也怪不到谁头上去。
“对了,这架子有些松动,臣妾还拿了皇上御赐的锦帛来垫在下头,万一落下来了,也不至于摔碎。”沈妃抱着那东西,身后的绣屏就将支架放在了沈归燕的旁边,等放上琉璃,沈妃又亲自将锦帛垫在了下头。
沈归燕微微起身,伸手将锦帛拿了出来:“如此好看的东西,拿来垫着就太可惜了。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沈妃一愣,脸上满是委屈:“娘娘难道是还不愿意原谅臣妾?”
“不。”沈归燕笑了笑:“本宫从来没有一刻原谅过你。”
眼里冰霜丝毫不减,沈寒露抬眼看见她,微微打了个寒战,脸色也难看起来。嗫嚅两句,没好意思再开口。
“只是这东西本宫喜欢,所以不拒绝。”沈归燕扭头对宝扇道:“去打盆子水来。”
宝扇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端着水盆回来。
“天还不是特别暖和,这阳光拿来热水是再好不过,要是琉璃掉下来,那也是在水里,不会碎了去。”沈归燕动手挪动了琉璃的架子,将聚光点对准了水盆里头:“是这样放,对吗?”
沈寒露脸色变了变。
“书上有写,光聚一处,可以得火。”沈归燕一边摆弄一边道:“妹妹幼时,就该多看看书。”
“姐姐说的什么?”沈寒露勉强笑道:“妹妹听不太明白,这琉璃只是妹妹觉得好看才送给姐姐,没有别的。”
沈归燕点头:“多谢。”
阳光正好,透过琉璃的光在水盆里潋滟,看起来还当真是好看。
沈寒露行礼准备告辞,沈归燕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道:“你我同出一门,虽然有怨怼,那也是姐妹一场。不在本宫身上动心思,本宫且还容得下你。若是你下回再送什么奇珍异宝来,本宫会转献给皇上。”
“姐姐放心,今日真是碰巧,妹妹没别的心思的。”沈寒露转头,一脸诚恳地解释。
沈归燕目送她离开,旁边的宝扇还在看着琉璃。阵呆上号。
“这沈妃娘娘也真大方,这么大一块东西,价值连城呢。”
“嗯,你拿去放在屋子里不见光的地方,还可以收藏着看。”沈归燕柔和了脸色道:“顺便送两匹雪锦回去,算是回礼。”
“是。”宝扇兴高采烈地抱着琉璃进了内殿。
永和宫就跟金刚罩罩着一样,谁也动摇不了里头分毫。皇上不宠燕贵妃,却提拔了沈家嫡子沈归文为当朝最年轻的言官。
年仅十岁的沈归文有不同于常人的聪慧,朝堂上敢言敢说,一句“君不为民事,该为何事?”得了皇帝欢心,成了朝中宠臣。沈家势力也开始慢慢恢复。
沈归武被举荐到了文国丈的军中,目前还没什么消息,但是沈家两个男丁都有出息,皇上也再三夸奖,封了沈父为忠君候。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在扶持沈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宫之中的燕贵妃一点也不得宠,反而是傅嫔借着傅学士的光,坐上了贵嫔的位置。
华妃争宠手段也愈加多了起来,与傅贵嫔矛盾也越来越多,后宫三天两头地出事,袭妃已经请旨要出宫了。
“这倒是奇怪,先前朕打算放你们出宫,华妃说不愿意的。如今你怎么就想出宫了?”顾朝北看着袭妃好奇地问。
袭妃皱眉道:“皇上看不见这红粉帐里肮脏的手段吗?”
“朕看得见,那又如何?”顾朝北轻笑一声:“水仙啊,朕是皇帝,不可能与你们女人计较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你们玩乐。后宫谁是谁非不重要,重要的是该留下的人还在。”
眼里最后一点光都没了,袭妃难过地道:“还以为日子长了,皇上至少会对我们有些感情,到底还是妄想。”
他说的该留下的人当中,是没有她的。
顾朝北抿唇,叹了口气道:“你们为朕做的,朕都知道。想出宫,朕将宫门为你打开,送你荣返故乡也可,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朕,朕能给的都可以给。”
袭妃仰头看着皇帝:“臣妾别无他求,但求皇上小心华妃,她的心,太大了。”
皇帝一愣。
袭妃被贬庶人,皇帝又封了她倾国夫人,令其荣归故乡。后宫震动,沈归燕也终于是踏出了永和宫,去福荫宫看袭妃。
“怎么就想走了……”华妃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我不同你闹了还不行么?庄妃已经不在了,你要是再走了,我该多无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袭妃已经是一身普通装束,看着屋子里这一群女人,轻笑道:“我要恢复自由,你们脸色都这么难看干什么?有胆量的就跟了我一起走,皇上想必也能允了。要是放不下这荣华富贵,那又何必多说?”
一如既往的直接,华妃脸上有些不好看,轻咳了一声。旁边的傅贵嫔连忙接口:“可不是么?既然姐妹情深,那不如一起出宫了去,省得这么多眼泪和场面话了。”
“本宫放不下皇上。”华妃抿唇道:“袭妃妹妹想先走,本宫不拦着。本宫还要留下来。”
周围传来几声轻笑,华妃回眸,四处的人都连忙低下了头去。
沈归燕一身宽大的宫装,没多说什么话,只走在最前头送袭妃出去,到宫门的时候,开口道别:“再会。”
袭妃深深地看着沈归燕,笑着闭了眼。转身准备跟着宫人出去上车的时候,身子却突然一僵。
“瞧她,舍不得了吧。”姜嫔轻声嘀咕了一句:“闹什么要出宫,不过是博皇上关心之言,谁舍得离开皇宫啊,出去也没个活路的。”
话刚落音,那头的袭妃就晕倒在了地上。
沈归燕皱眉,连忙吩咐宫人将人扶回来,先找太医看看。
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沈归燕转头道:“宝扇,去知会皇上。”
“是。”宝扇提着裙子就跑了。
袭妃好像很是痛苦,晕厥之中也是眉头紧皱。太医来看过,却说是没有任何异常。
“娘娘若是不想走了,直接给皇上说一声就是了,犯不着这样难为自己。”姜嫔忍不住道:“反正皇上看重您,不必装病来吓唬人。”
袭妃许久才睁开眼,狠狠瞪了姜嫔一眼,伸手抓住了沈归燕的衣裳:“娘娘,我浑身都疼,像是有蚂蚁在咬一样,救我…”
沈归燕皱眉看向太医,新来的太医一脸自信:“倾国夫人血脉通畅,并无大碍,臣也无处下药啊。”
袭妃痛苦不已地在床上打滚,旁边的妃嫔都面带嘲讽,就看着她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皇上在议事,要等会才能过来。沈归燕守在袭妃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异常,脸色也是正常,只是表情太过痛苦。
袭妃是看得开的人,没必要这样假装吧?沈归燕扭头道:“宝扇,去请郭院正过来。”
话刚出口,袭妃突然“啊”了一声。
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袭妃白眼一翻,好像突然被抽去了魂魄似的,倒在了床上。
血喷在了华妃的裙子上,华妃惊恐不已,连忙扑上去喊了一声:“水仙!”
沈归燕也被吓了一跳,旁边的太医更是直接跪下来,重新诊脉。隔着丝绢一搭上手腕,太医脸色就白了。
“倾国夫人…夫人没了。”
一群宫嫔尖叫着后退,华妃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袭妃,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大哭:“怎么会这样?她今日都要离开了啊!谁还这么不放过她?谁这样狠心啊!”
哭声凄厉,穿透宫廷。
顾朝北赶来的时候,袭妃的身子都凉透了。
醉花阴跟他进宫来了三个人,死了两个。皇帝坐在袭妃的床边发呆,没敢去看她的遗容,只转头看向一边的沈归燕。
“袭妃刚出宫就昏厥了,回来诊脉,太医说没事,谁知方才就吐了血没了。”沈归燕声音有些微颤抖,不过神色平静,清晰地说了过程。
顾朝北转头看着华妃。
华妃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发髻散了也不管,脸上花成一团,一双眼里满是恨意的看向四周:“谁杀了水仙,本宫就算没了命,也不会放过她!”
四周的人噤若寒蝉,傅贵嫔倒是开口说了一句:“太医诊断不出来,袭妃死得蹊跷,莫不是什么巫术?”
叶嫔和高贵人两个是不受宠的,远远站着不会被怀疑。但是其余的人就相互看着,心里各有计较了。
“傅贵嫔说得不无可能,趁着现在人都在,就大家都不动,让禁卫去搜宫吧。”沈归燕道。
顾朝北闭了眼,点头道:“按燕贵妃说的做。”
一群宫嫔,包括宫女都被聚在一起站在了庭院里。禁卫开始往各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