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儿进了那洪升药铺子,只闻得一阵药香迎面扑来,不觉深吸一口,好像吸了一口顺便就可以治得自己未知的病或者强身健体一样。
陈洛儿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天底下的香气,独这药香是最雅的,加之这卖药的铺子收拾得挺干净的,心里便生出了好意来。
柜台很高,足足有陈洛儿的肩膀高,她站在那儿,伸长脖子看着里面,觉得有一种威慑感。柜台里站着一个人,人的背后便是一排排整齐的药匣子,里面装着各类的草药。
柜台里站着的那个人应该是掌柜的了,他是个胖子,中年人,眼睛眯缝着,却是一脸精明,脸上有一个横切的刀疤,看上去有些吓人。他正沉着脸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忙着算帐,法令纹很深,往下划拉着,一看就不是一个善主。
陈洛儿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身后的门里闯进来一个男人来,他跌跌撞撞到了药铺前,便带着哭腔央求那掌柜的道:
“李掌柜,行行好,我家娘子快要病死了,你就发发善心,抓一点儿药给她吧……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再不抓药的话,她就要死了……这药钱,等我做了苦力赚了钱以后,再还给你好不好?求求你了……”男人的声音凄惨不已,听之让人心头一颤。
陈洛儿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黑瘦的四十几岁的男人,头上戴着一个毡帽,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掌柜,眼睛汪汪的,脸上花得不行。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过得艰难的人家。
陈洛儿有些同情,但无奈自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现在是穷得自身难保了,所以也只得同情地看了几眼罢了。
那唤作李老板的男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继续拨算盘珠子,然后慢吞吞地狠狠地扔下去几句话:
“王老三啊,我说过,你只要将你的闺女卖到我的府上来给我作妾,我便马上给你拿药拿银子,你一下子便可以给你老婆看病了是不?你想想,你女儿进了我家里,那你自然就是我的老丈人了,当女婿的哪有不给自己的丈母娘看病抓药的道理?是不是?哼。”
说完,哼了一下,白了男人一眼。
“李掌柜,这事不行啊,我闺女才十三岁,年纪还小,哪里能够卖到你府上给你做妾?再说了,我家里就这一个闺女,我们俩老儿还指着女儿将来招赘好扶养我们,给我们养老送终的呢,怎么能够将她往火坑里……”哭诉到这里,觉得不妥,李老板听到这里肯定会发火的,便停住了一会儿,胆怯地看了李掌柜一眼,才小声地说道,“您家里不是已经有好几个妾室了嘛……”
“呸!你是什么人,倒管起了我的家事?老子有几个小妾又怎么啦?老子有钱,纳得起,你倒是去纳啊……臭不要脸的,今儿倒在我的门上教训起我来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老板的声音一大,从旁边的侧门里就马上出来了一个壮实的黑衣汉子,一看就是店子里的伙计。那伙计挽起了袖子说:
“掌柜的,我收拾他一顿,让他要胡乱说的!”
李掌柜鄙夷地看了那黑瘦男子一眼,对伙计说:
“收拾他干什么?他若死在了我的药铺里,倒是麻烦,惹得我这里晦气,不说了,他不干就算了,轰他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等哪天他们俩都死了,那小姑娘自然就是我的了,倒还替我省了不少银子钱的呢。”
说完,那黑衣伙计得令几步蹿了出来,像提小鸡一样,将软在柜台前的王老三一下子提了出去,扔到了铺子外面的阶梯上,摔得咚的一声。
陈洛儿分明看见,那王老三痛苦地呻吟着,慢慢从石头阶梯上爬起来,抹着眼泪儿哭哭啼啼地走了。
陈洛儿眉头一皱,看来,眼前这个姓李的掌柜不是个东西啊,不但为富不仁欺负穷人,而且还是个色鬼,强迫人家卖儿卖女的,强迫人家那么小的姑娘给他做妾,害得人家害破人亡,陈洛儿瞬间对这个人便没了好印象。心里叹道哎,可惜我不是一个有功夫的人,不然的话,见到此情此景,正好当一回杀富济贫的女侠客,那是何等爽快的事情啊!
转念又想,没关系,我自己不会功夫无所谓的,等我有了钱,我养几个绝世高手,想杀谁就杀谁!像这样的坏东西,定是见一个收拾一个,眼睛都不带眨的。
正在那儿神思的时候,李掌柜却瞅她看不惯了,歪着脑袋黑着脸问她。
“哎,我说你这个臭小子,你呆在这里看什么看?我这里是药铺子,不是你看稀奇的地方,要抓药就拿钱来,不抓药便滚开,别挡了我的生意,你脏兮兮地站在这里,人家都不想进来了!今儿怎么的啦,尽见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真是晦气!”
这几声呵斥吓得陈洛儿一个激灵,赶紧从无尽的美妙的神思里回到了现实里。
看来,这李掌柜是将自己当作男孩子了,本来嘛,自己的打扮就是男孩子,而且一身脏兮兮的,帽子将脸遮了大半,身上裹得东西厚,根本看不出来腰啊胸啊的,乍一看,真就是一个半大小子。
看来今天自己将自己扮作男孩子是英明的了,不然的话,打扮得光鲜亮丽,被这个老色鬼见着了,定会想尽办法要骚扰自己的。
对自己的姿色,陈洛儿还是有自信的,只是因为家穷,不能打扮,不然的话,肯定出来惊艳众生。
“哎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有事就办事,无事就滚出去!”李掌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陈洛儿将帽子往下拉了拉,不在意的样子。开始和李掌柜周旋。今天她到这里来,可是自恋来了,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嘿嘿,李掌柜,我要抓药的。”陈洛儿嘿嘿地笑着,将声音调得粗一些,听起来像一个半大小子的声音一样。
“抓药,抓啥药?说啊,在那儿傻笑干什么?”李掌柜见来人是要抓药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声音也小了一些。
陈洛儿说:
“我爹摔伤了,要抓一些治摔伤的药回去。”
“好啦,没有啦?”
“没有了,就这些。”陈洛儿应道。心想就是这药都是不想抓得呢,咱村子里有医生,他就能治摔伤,哪里还用得着跑到你这里来抓药?
李掌柜又问了陈洛儿几句,便开始转过身去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往外抓药,抓到一个纸包里,包了起来,还扎上了细绳子以便提着走。
“钱,一百文。”李掌柜将绳包好,便朝陈洛儿伸出了手来。
“啥?这么贵?”陈洛儿惊得睁大了眼睛,天啦,这点草药就要一百文,这些可都是一些寻常的草药啊,在村子里三堂叔那里,他连十文钱都不会要的。关系好的话,还可以一文钱不要呢。
这人太黑了,明摆着是看他独家经营,猛赚黑心钱啊!
“啥?嫌贵?我这里可一直都是这个价钱的,你还不知道啊,利索点,要不要,要的话就拿钱走人,不要的话就滚蛋,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磨叽!”李掌柜不耐烦了,要发火的样子,眯缝眼也瞬间瞪大了。
陈洛儿忙陪笑脸说:
“不不不,要,当然要,专程过来拿药的,自然要的,不过,付钱之前我可得向李掌柜打听一点儿事情,如果李掌柜说了,我定会再付一些感谢的银子的。”陈洛儿神秘地笑笑,胸有成竹高深莫测的样子。
见眼前的半大小子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又听说打听一点事情便可以再得一点儿报酬,李掌柜有些心动了。
“说吧,有话就说有屁就话,别耽误时间了!”只要有钱得赚的话,便是多说几句也无妨的。
陈洛儿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头趴过去,悄悄对李掌柜说:
“前些日子,可有一个胖胖的妇人到这铺子里来买了砒霜的?”
李掌柜一听,大惊失色,眼珠子一转,忙摆手厉色道:“没有,肯定没有,你别胡说的哈!”
砒霜是厉害的药,可不能随便卖的,如果出了事,说不定他还脱不了干系的呢。
陈洛儿一听,又见他的急于撇清的样子,心里有了大概,也不急,只说道:
“掌柜的,你别急,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你看我,又不是什么官府的人,问了咋啦?你尽管说就是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这包里,可是有宝贝的,呆会儿你就知道的了。”
说完,神秘地朝着李掌柜挤了挤眼睛。
李掌柜一听,心里一动,心想说就说吧,反正出了事又不是他下了毒的,看样子眼前这个家伙有些手段。
他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人,天天这桑树镇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他早知道人不可貌相,尤其是这乱世里,道上的人多得的,你看着不起眼的一个人,说不定也许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呢。一句话的事情,说说无妨,他能找到这里来,说不定是有了把握的。
而且越是有背景有来头的人,样子看着都挺普通的。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道:
“前四五天的样子,铺子里是来了一个胖胖的妇人,她买了一些砒霜……哦,她是用一个玉镯换的,我见那镯子好,便换给她了一些,她只说家里有人得了肺癌,要用这砒霜去做成一味药,可以治得那病。”
“那妇人长什么样子,掌柜的可还记得清楚?”陈洛儿心想差不多了,那妇人定是自己的伯母张氏的。
李掌柜略一思索,便说道:
“哦,她的样子我倒是记得清楚,她的嘴角边,长了一个很大的痦子,痦子上面,还长了一根黑毛的,嘿嘿,不好看。”
陈洛儿一听这记号,心里一下子敞然了,那天来换砒霜的人,就是伯母张氏!张氏的样子,就是李掌柜说的那样,而且她一定是扣下了秦员外家的聘礼,拿了一样来换了致命的砒霜的!回去后,先找机会毒死了家里的猪,让全家人失去方寸,后一步要干什么,毒人还是毒家禽,现在还说不定呢!
陈洛儿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她吓得不轻。她知道,这女人啊,一旦起了心想害某个人了,那是千方百计都要办到的!
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