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塍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闲诗自然也听得明白,即便她已经不清白,但他仍旧要她做他的太子妃,不会更改。
但若他换一种说法,闲诗听了或许会心生感动,但他偏偏将她比成了鸡鸭,一边继续嫌弃,一边却像是在委曲求全地捡拾破烂。
闲诗越想越气,忍不住奚落道,“与鸡鸭同床共枕的滋味如何?”
朝塍微微蹙了蹙眉,以颇为认真的口吻回答,“鸡屎鸭粪的滋味,比想象中好闻。”
闲诗气得咬牙切齿,却并不想输于口舌,道,“原来你吃过真正的鸡屎鸭粪,难怪浑身奇臭难闻。”
朝塍听了也不生气,而是反问道,“难道现在与爷同床共枕的不是鸡鸭,产出的也不是鸡屎鸭粪,是以才不臭反香?”
哪怕这男人说自己味道奇香,闲诗也不会因此气消,这个男人真是无可救药,她生气的便是他将自己比作鸡鸭,他非但没有煞口,反而还扯出了鸡屎鸭粪,一点儿也不会讨女人欢欣,难怪一直都没有女人。
也许,这些年来他不是看不上哪个女人,而是那些女人都瞧不上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一点儿也不解風情。
闲诗不再说话,朝塍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在同一个被窝,肢体却没有任何接触,但谁都清楚,只消谁稍稍往旁边挪一挪,必定会碰到对方。
大概是肢体没有接触的缘故,厚实被窝中的温度非但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增加,反而像是因为空隙增大而变得更冷。
闲诗恨恨地闭上了眼睛,打算就这么睡过去,被窝中冷就冷些,总比有个人在边上因为没被子盖而打喷嚏来得好。
她可不是关心他的身体,而是免得他一直打喷嚏打搅到她的睡眠,闲诗又这么安慰了自己一遍。
闭着眼睡了一会儿,闲诗却怎么也睡不着,便将原因归结为朝塍距离自己太近的缘故,或者是他那均匀的沉睡声迟迟没有响起的缘故。
这死男人怎么还没睡着?难道盖着被子反而睡不着了?
闲诗打算转个身背对着他睡,那样,无论是她睁眼还是闭眼,甚至是做鬼脸,都不用顾忌会不会被身边的男人发现。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悄然动身,身旁的朝塍竟突然侧过身,一手霸道地揽住她的腰肢,沉声道,“爷从未吃过鸡屎鸭粪,今日怎能错过机会?”
“唔——”可怜闲诗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的意思,紧抿的嘴唇已经被他整个覆住。
这男人想吻她就直说,偏偏要找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听着怪异,做起来也显得怪异,完全被动与被迫的闲诗瞪大着眼睛,居然生出一种错觉,此时此刻她不是鸡鸭,就是鸡鸭的粪便变成的怪物。
当然,真正的怪物非朝塍莫属,因为他居然敢去亲吻鸡鸭沾着屎粪的嘴唇。
朝塍今晚的吻很是特别,不急也不猛烈,反而缓缓的柔柔的,仿佛真的将她的嘴唇当成了一种可以吃的食物,正在细致地品尝之中。
每当朝塍对闲诗强力亲吻的时候,闲诗浑身的抗拒便也会变强,但此刻,当他温柔以待,闲诗反而生不出任何抗拒的力量,甚至,她绷紧的身躯很快便软化下来,在他大手于腰肢上的轻轻揉捏下,仿佛快要化成一滩水般不由自己。
同一件事情做多了,无论初时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时间一久也会渐渐习惯,譬如朝塍对闲诗的强吻,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可以说次次令她记忆犹新,以致于逐渐忘记了还需要反抗与排斥,甚至还会不小心地沉迷进去。
除了露在外面的头颈,两人的身躯皆没有露在棉被之外,但高高拱起的棉被却在微微地动弹着,时而高,时而低,时而中,时而斜,那是朝塍的手在里头作乱,闲诗的身躯则随着他作乱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起伏。
若非闲诗竭力克制,她的嘴里早已发出难耐的声音,而越是克制,身躯颤动与起伏的幅度反而越大。
一方面,闲诗有些情不自禁地沉迷,一方面,她心中又极其不平衡,这男人明知自己已经不清白,明明嫌弃自己与花流云有过夫妻之实,为何还能这般热切地亲吻她,甚至还对她上下其手?难道正是因为他那句“娶鸡随鸡,娶鸭随鸭”?
想想好像是这个理,既然他不打算废弃她,那么,他自然要将她当成女人来对待,让她名副其实地变成他的太子妃。
可想来想去,闲诗还是觉得十分别扭,这男人明明嫌弃她却要对着她做亲密之事,就好比在做违心之事、勉强之事一般,怎能不奇怪?至少她心里是不舒服,不痛快的。
但无论她心里痛不痛快,对于男人的索求,她这个做妻子的,没有理由去拒绝,甚至,闲诗还生出了一番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悖的说辞,譬如:这男人都可以无视你的脏污,你该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送上门去才是。
在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间,闲诗的衣裳虽然未曾脫去,却朝着两旁散开,她根本不知道那些衣裳是解开的,还是被暴力扯开的。
朝塍的手不安分地往下,停留,探索,闲诗恐惧地绷直了身子。
突地,一股暖流袭来,闲诗浑身一颤,立即羞得面如火烧。
一边微微地俯身,闲诗一边推开朝塍作坏的大手,不想说但还是不能不说道,“抱歉,月事来了。”
朝塍似有些不信,虽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但却不肯撤退。
待二波暖流袭来,他终于信了,面色颇为尴尬地将手抽回。
闲诗涨红了脸,在被窝中将自己散开的衣裳胡乱地穿好,继而一骨碌地爬起来,跑到衣箱前捣鼓了一阵,这才红了脸回来。
不过,还没上床,她便又想起了什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朝塍躺在床上,看着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跑来跑去,有些不满道,“还不回来睡?想得风寒?”
闲诗步子一顿,却不理会,毅然将一块湿润的巾帕取了过来藏在身后,站到床畔,低着头不敢看朝塍的眼睛,却低声道,“把你的手给我。”
朝塍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还是乖乖地将自己的一只手递了过去。
闲诗看着他干干净净的手心手指,没好气道,“不是这只手。”
朝塍收回左手,将右手伸了出来。
这男人不嫌脏吗?看到他右手手指沾着的轻微却明显的颜色,闲诗一边将他手腕抓紧,一边拿出湿润的巾帕给他擦拭。
很快,朝塍的手便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他也明白了闲诗鬼鬼祟祟不敢看他的原因。
望着闲诗跑去放巾帕的身影,朝塍的嘴角大大的扬了起来,但等她一转身,他的笑容又乍然收起,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闲诗仍旧不敢看朝塍的脸,尤其是不敢对上他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可怕眼睛,是以走回来的时候,上床的时候,钻被窝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着头,刻意避免与他面对面。
但她感觉得到,朝塍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仿佛在笑话她方才的可笑。
唉,怪就怪她那月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种时候来,真是丢尽了她的人。
待闲诗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被窝中,突地发现,被窝中暖暖和和的,比她自己独自待着的时候暖和了许多。
也许,是方才两人亲吻的时候,被窝才暖起来的吧?
“腹部疼不疼?”朝塍突然出声问道。
闲诗一怔,红着脸回答,“不疼。”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朝塍竟又开口问道,“有没有胸闷气短?”
闲诗回道,“没有。”
“想不想杀人?”
“不想。”
“想不想放火?”
“不想。”
闲诗觉得,自己若是不主动出口的话,这男人恐怕还会继续问下去。
“我好得很,你为何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朝塍蹙了蹙眉道,“女人来月事的时候,不都是这样?”
闲诗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的?”
朝塍回答,“爷的皇姐。”
“她如何说的?”
“没具体说,就是她喊腹部疼,胸闷气短,想杀人放火的时候,爷便知道她必定来月事了。”
闲诗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是朝塍的皇姐告诉他的,而不是他曾经的某个女人,难道,在她之前,他确实从未有过女人?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虽然两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在床上谈论女人的私底之事感觉有些奇怪,但既然已经谈起来了,他作为男人都不害臊不见外,那她这个做女人,也不觉得难为情,更何况,方才他还碰了不该碰的……
像是教导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那般,闲诗耐心地解释道,“不是所有女人来月事的时候都会那样,有些人毫无异常,有些人确实会或大或小的腹痛,或者觉得胸闷气短,各人情况不同,但想要杀人放火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夸张。”
朝塍认真地听完,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是何种情况?跟爷说说,爷记着。”
闲诗又被他说得闹了个大红脸,不禁低斥道,“这种事要你记着干什么?”
朝塍一本正经道,“记着你来的情况,爷便可以恰到好处地照顾你。记着你来的日子,下次爷想与你亲热的时候,就不会白忙一场。”
闲诗的脸不由地涨得更红,没好气道,“不知道,我困了,睡觉。”
她的身子不管不顾地一转,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男人却厚着脸皮贴了上来,与她紧紧相贴,一只大手甚至捂在她发涨的腹部,一动不动。
闲诗挣了挣,想要摆脫与他触碰的这种羞人姿势,但是,却换来男人不满的斥责,“别动,再动爷会不小心忘记你来了什么。”
言外之意,闲诗自然听得懂。
暗骂他是个混账,闲诗不敢再动,只能委曲求全地接受被他贴着的事实。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动,闲诗听着耳畔男人的呼吸声又快又粗,一颗心也加快了跳动,与此同时,被窝中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之中,仿佛已经温暖如春。
屋外,狂风还在大作,窗户还在发出挤压的啪啪啪的声响,一动一静的对比,让被窝中的静更加和谐。
烛光燃尽,屋子里一片漆黑,闲诗仍旧毫无睡意,但身后的男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这样的呼吸声中,闲诗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沉重起来,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睡着。
虽然她并不喜欢强行这般抱着自己的男人,但是,不得不否认,这个冬日的夜晚,很温暖很温暖,她微微发涨的腹部逐渐变得跟平日一样,无甚异常。
不知沉睡了多久,闲诗被间隔不短不长的咳嗽声吵醒。
漆黑一团中,朝塍已经没有再紧紧地贴合着自己的脊背,那只捂在自己腹部的手已经没有捂着了,但是,闲诗知道,他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躺着,共用一个被窝,但两人却隔开了不少距离。
闲诗悄然地平躺,再微微地朝着朝塍的方向侧身,但是,哪怕她睁开了眼睛,还是看不见他的身影,更不知道他现在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
等了没一会儿,朝塍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只短促的一声,显然是竭力隐忍着的结果。
闲诗咬紧了唇瓣,想要开口却没有开口,待朝塍又咳了三次,闲诗终于忍不住喊道,“喂——”
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以前以为他是邰爷,也鲜少称呼他邰爷,如今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知道他叫朝塍,她却不知道怎么叫最合适。
所以,她只能吐出一个唐突的喂字。
本以为朝塍不会理会自己,或许是睡着了,谁知,朝塍却哑着声音道,“以后,人前叫爷殿下,人后,爷,朝塍,夫君,混账,坏蛋,都可以叫,但就是不许叫喂,你我不是陌生人。”
闲诗的心莫名地一震,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不高兴,因为她在称呼上让他觉得他是陌生人。
寻思了一下他所提供的称谓,闲诗一个也看不上,索性跟以前那样,直接略过,道,“你怎么了?怎么咳嗽得这般厉害?”
“怎么,吵醒你,嫌弃爷了?”朝塍的声音有些落寞无力。
闲诗的心紧了紧,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是想说,要不要叫人去请太医来看看?”
朝塍不屑道,“爷又不是柔弱的女人,不需要。”
话落,朝塍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大概是闲诗醒着的缘故,他没有克制自己,是以咳得很大声,也很连贯。
但他每咳一声,闲诗的心便会提到嗓子眼,并且有些内疚,也许,他是因为这几晚没有盖着被子睡觉,才变成这样的。
心里明明担心他,但闲诗嘴里的话却不客气地冒了出来,“谁让你不盖被子,现在遭罪了,活该。”
朝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是活该,爷还是出去走一走,免得扰得你睡不安生。”
闲诗感觉到床榻的响动,以为他就要起身离开,竟情不自禁地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道,“别——”
朝塍颇为诧异地看向根本看不清眉眼的闲诗,漆黑的眸子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咳了一声才道,“干什么?”
闲诗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行为过分了些,居然主动去拉扯他,好像自己跟他关系很好似的。
一边使劲地摇了摇头,闲诗一边马上道,“深更半夜地,别出去了。”
朝塍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何?”
闲诗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要不就是个傻瓜,“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出去别人会以为你有毛病。”
朝塍低低一笑,“爷咳嗽,本就是有毛病。”
闲诗语噎,想了半天才道,“我睡得沉,雷打不动,你想咳就咳,吵不到我的。”
“这么关心爷?”
闲诗连忙辩解,“谁关心你?不过是不想被别人说闲话,说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合,三更半夜丢下太子妃去与狂风大雨幽会。”
“你原来不就姓闲?被人说说闲话怎了?”
闲诗撇嘴,“影响我景家的名声。”
朝塍哑然失笑,但还是下了床,道,“看来爷出去确实要影响景家的名声,说景家的女儿那般没有魅力,留个人半夜都会逃走。”
闲诗气呼呼地瞪着朝塍离开的风向,一拳砸在了棉被上,这死男人,她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敢舍下她离开?也许,在他眼里,景家的名声无关紧要。
算了,随便他好了,让他出门冻死,风寒更加严重,咳嗽也更加严重。
闲诗满脸郁闷地重返被窝,在被窝中翻来覆去,没一会儿,被窝中的暖气很快便消散了,之前的温暖不复存在。
就在闲诗心凉的时候,朝塍居然又突然折回,进了被窝将她一把搂入了怀中。
闲诗被吓了一跳,怒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朝塍无辜道,“爷有说走么?爷只是去喝水。”
闲诗尴尬极了,原来是她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