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安安耽耽地又过了两日,朝塍就如承诺的那般身体力行,在规定的时间内,既不沾荤腥,也不“进”女色,闲诗的身子也在快速地好转着,丝毫不必担心某人会临时变卦。
白日的时候,闲诗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朝慕青的玉宫,阳儿很喜欢她,她也喜欢阳儿,喜欢充满欢乐、可以消磨时日的玉宫。
但如今,她还生出了别的心思与目的--考察。
那晚朝塍的话她已经放在了心上,但是,她还不至于因为朝塍的一句话,便随随便便地去撮合两个人。
如今在朝塍与景东柘之间,她的心还是更偏向于自己的亲哥,朝慕青喜欢景东柘已经毋庸置疑,但朝慕青究竟适不适合景东柘,闲诗觉得她还须再看看。
自然,她不会嫌弃朝慕青的年岁已大,也不会嫌弃她收养了一个孩子,或许这个孩子还有可能是她亲生,她只关心两个人在心性、品行等内在的方面是不是匹配。
她不求帮景东柘找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女人,也不会找一个与他已经过世的心上人相貌相似、习惯类同的女人,她觉得两个人要生活一辈子,最起码是兴味相投,景东柘可以不懂朝慕青,朝慕青也可以不懂景东柘,但起码他们在面对矛盾与困难的时候,能够彼此妥协、互相包容,生出一致协同的观念。
比起第一次见到朝慕青的时候,闲诗发现,大概是受真假太后的事件影响,朝慕青忧伤了许多,虽然已经不再哭泣,且在面对她与阳儿时脸上经常挂着笑容,但那眼底的忧愁与悲痛一直没有挥散开去。
但这并不影响两个人进一步地认识彼此,甚至是交心。
短短几日,闲诗基本可以确定,朝慕青是个极为不错的女子,若是她身为男人,肯定会喜欢她,疼惜她。
闲诗多么想亲口问一问景东柘,为何不喜欢朝慕青,那些一般公主所拥有的娇蛮、任性、骄傲、跋扈、冷漠……等等,她都没有。
朝慕青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没有任何长公主的架子,可亲,近人。
当然,闲诗也明白,当一个男人眼中已经塞下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即便是死了,也会是他的心头最好,其他女人再也取代不来,所以,即便景东柘即便回答她朝慕青很好很好,但在他心底,喜欢的仍旧是那个死去的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就像她喜欢繁星盗那样,她为什么喜欢他呢?并不能一一具体道来,那不过是一种莫名强烈的感觉,喜欢便喜欢了。
联想到景裕父子的专情,闲诗突然觉得自己很是不好意思,甚至惭愧不已,景裕父子都是专情的男人,在心爱之人过世之后,便再也看不上其他女人,一辈子都能做到洁身自好。
可她呢?
身为那般专情男人的女儿与妹妹,她明明那么那么地喜欢繁星盗?喜欢到想到他的时候心便会抽疼的地步,但是,就算现在仍旧喜欢她,但是,她对他的爱已经不再专一纯粹。
因为她没法子控制自己,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朝塍,哪怕程度没有繁星盗那般强烈,但她确实是分了心呀。
唉!怎么会这样?
“景曦,虽然你我认识还不久长,但幸得一见如故,一日胜过别人百日千日,作为年岁比你大者,本应送你礼物,来来,带你挑选礼物去。”朝慕青让宫女看着阳儿,兴致勃勃地拉着闲诗就走。
“不必了。”闲诗连忙推辞,所谓礼尚往来,朝慕青送给她礼物,她哪有礼物回送给她呀?
朝慕青像是看穿了闲诗的心思,笑嘻嘻地打趣道,“待会礼物随便你挑,随便你挑选几件,不过,你回送给我的礼物可得我说了算,行不行?”
闲诗不好意思道,“只要我给得起,自然你说了算。”
朝穆青狡黠一笑,“我只要一件回礼,不过可惜了,这件回礼你现在拿不出来,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拿得出来。”
闲诗不禁有些好奇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呀?这么难拿?”
朝慕青捂嘴窃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阳儿,道,“给我阳儿赶紧生个小媳妇出来。”
闻言,闲诗的脸蓦地涨红,羞怯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她的心里却波涛起伏,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要跟朝塍生儿育女,就算不小心要为他生儿育女,朝慕青怎么知道她会生女儿呢?
不小心?闲诗的心咯噔一下,那日她已经与朝塍有了夫妻之实,会不会不小心怀上身孕?
哎呀,若是怀上身孕,她这辈子不就被皇宫给绑牢了?还逃得了吗?
闲诗没有觉察到,自己此刻对皇宫的排斥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强烈了,仿佛住在这儿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朝慕青拉着闲诗边走边嘀咕道,“不知道皇弟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儿子呀,若是他喜欢儿子,岂不是要被我气死?哎呀,景曦,你可千万别将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呀。”
闲诗忍不住噗哧一笑,“放心吧,不会告诉他的。”
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问他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那不是讨他嘲笑吗?
但是,闲诗又在心里忍不住地猜测起来,依照朝塍的秉性,他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还是都可以?
“我猜呀,皇弟那般宠你,只要是你生的,管他是男是女,他都喜欢得要命。不对,生孩子可是疼死人的。皇弟定然舍不得你生。”
望着朝慕青那副皱眉的正经样子,闲诗随意问道,“生孩子疼死人?你怎么知道的?”
朝慕青面色一红,眼睛望着地面,喃喃道,“当然是阳儿的生母告诉我的,阳儿的生母呀,就是生阳儿的时候难产致死的。”
“啊?”闲诗被吓了一跳,同样身为女子,突然有些感同身受,阳儿的生母定然很想活下来,亲自抚养阳儿长大,但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唉,不说这个了,抱歉,瞧把你吓的,当我没说呀。”朝慕青的脸色由红转白,带着闲诗走进了一间层层加锁的屋子。
与寝房等普通屋子的设置完全不同,这间屋子的四周乃至中间,全都放着一排一排的桌子或者柜子,桌子与柜子上几乎无一空闲,全都置放着景致的礼盒。
朝慕青将门关好,对着闲诗说道,“这是我的私人藏宝阁,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价值连城是肯定的。有些是父皇……他们赏赐的,有些是别人送的,也有一些是我自己买来的,都是些名贵的玉器、首饰之类,虽也有黄金白银,但以玉器居多,都挺漂亮的。我将它们搜罗起来放在一起,自然不是为了它们在市场上的价值,而只是觉得她们好看而已,心烦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待在此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心情便会安宁下来。”
闲诗缓缓走进,一一看见了陈放在礼盒中的各色玉器、首饰,真真是件件不俗、件件漂亮,那当人眼望向通透纯澈的玉石,仿佛浑浊的心也会被涤荡干净。
朝慕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百看不厌地观赏着,“哪些你看一眼便爱上的,便尽管拿去。”
闲诗笑道,“这些都是你所珍爱的宝贝,怎么舍得给我?还随便我挑?岂不是在你身上割肉一般疼痛?”
“割肉呀?呵呵,这形容确实不错。”朝慕青拿着一块玉器把玩着,道,“我虽然是个恋旧之人,但也喜新,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有你拿去了,我才有借口问你家男人再讨要新的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闲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景东柘,若是朝慕青能够将景东柘当作旧物一般舍弃,如今怎可能还是只身一人?
“这里头肯定有你不舍得送人的,提前知会我一声,否则,我可就厚颜无耻拿去了。”
“哈哈,不舍得送人我早就藏起来了,你就放心挑选吧。”
难怪这般大方呢,原来,她真正喜欢的无论有多旧,还是会悄悄地放在心底深处。
就凭朝慕青坚持了这般多年,闲诗认为,她与景东柘属于同一种人,对爱都很专一很执着,令人唏嘘也令人钦佩,不在一起实在也是可惜的。
闲诗并不专注于挑选自己喜欢的玉器,而是被琳琅满目的玉器吸引着目光,看得目不暇接,一颗心却在静谧的氛围下安宁许多。
慢慢地挪着步伐,闲诗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蓦地,闲诗的右脚被桌底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闲诗低头看去,桌子底下不知道放着一件什么玉器,因为被一块红色的巾帕遮盖着,是以见不到其真面目。
对于这件东西,闲诗没有特别的好奇心,并没有想要蹲下去揭开巾帕看看,但是,她偏偏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子,并且微微揭开了巾帕的一角。
只揭开了一角,闲诗便瞬间变了脸色,用力一把将整块巾帕揭开。
一只令她熟悉到不能熟悉的玉枕赫然呈现在眼前,虽然时隔也不算很久,但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