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眼神空洞,举目望了望黑黢黢的天色,阴雨未停,再添寒凉,雨丝如芒刺,一根根落在心上。她转身阖上了门,背脊心抵在直棂门柱上。
屋外雨势骤然变大,呈现倾倒之势,雨滴砸在门板上发出砰砰声。夭夭过去无所畏惧胆子大,如今被人圈禁成了惊弓之鸟,哪怕刮风下雨都能让她伤神。
夭夭翻箱倒柜开始整理物件,其实来人世走一遭,原本没什么牵挂,如今除了尉迟云臻之外,依旧没什么牵挂。
坐在沿窗的矮炕上听雨,给自己倒了杯茶暖了暖手,茶再暖,手心还是冰冷的。再多牵挂也是徒劳,若是有缘,下辈子再续了吧。她把热茶一饮而尽,然后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拍门声渐渐放大了,她这才辨别出来,下雨而已又不是下石头,是有人在门外敲门。俊颀容长的身量,相貌堂堂,仪容不凡,镶金丝的龙蟒肩纹,缂丝的束腰,锦袍上沾了雨丝,云头履面晕着水汽,怎么看都是标致得年轻人。只不过如今再见他,心慌气促,害怕得厉害。
她尴尬地站在门边,不迎他,亦不赶他,隔着一道矮矮的门槛,两个人就这么木怔怔地互看着,良久夭夭垂下了头。
别了小半个月,他急不可耐想见她。手书上明明写了最快明日傍晚来,谁知心跑得比马快,手书刚送出,人便不由自主星夜赶来。
见面没有别的话,他也不知道先说什么妥当,夭夭心里一定恨死他了,他总不能重逢第一句就让她履行承诺陪睡这么直白吧。
虽说总归是这么意思,逃不过去的。他已经想到了十足了,非要睡一睡不可了的。要说他跟尉迟云臻的差别在何处,他前思后想,就差在睡不睡这个过程上。尉迟云臻用身体契合过夭夭的灵魂,可他没有,就差了一程子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毛头小伙子似的挠了挠后脑勺,总要有人打破僵局,那只能是他了吧。“你不请我进去。”
夭夭说不请,“您都想好了,我还能赶您出去么。”
尉迟云璟碰了一脸灰,只能硬着头皮往屋子里挤。“外面冷,我冒着寒雨赶来,讨一杯热水暖暖身子。”
不过就是给强行进屋的强盗做派找个温文尔雅的说法,夭夭沉了沉嘴角,道:“屋里的水都冷了,您要喝让寿安给你煮茶去。”
赶是赶不走的,千山万水冒雨前来,哪里是讨水这么简单,分明就是来讨债。夭夭看到他目透星芒,那份自信粲然于嘴角扬起的弧度之上。
他不想跟她在迂回了,绝情的女人比顽石还要坚硬,不是困住她十天半个月就能焐热的。“你应该知道赶不走我的。”
夭夭说知道,“您是来让我兑现承诺的。”
“长安城入冬了,今日从宫里出来,我只想到你。”尉迟云璟暂时还不想咄咄逼人,牵着她落座在矮炕上,“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看不到你总归心神不宁的。”
夭夭讥讽不快,道:“您大可放心,在寿公公的看护之下,我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