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繁星点点。宛如一条银河。缀满了星光。一轮圆月挂在夜幕之上。散发着淡黄色的冷清光晕。客栈里坐着几桌子人。个个喝得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又是拍桌子。又是嬉笑怒骂。小二穿梭在大堂与厨房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十二裹着一身黑袍。孤身站在后院。浑身沐浴在月光下。后背靠着红漆走廊的圆柱。一袭墨发随意的堆砌在肩头。如瀑般顺滑。
耳畔是虫鸣声此起彼伏。还有大堂里飘出的嘈杂声。
她的心很静。明天就要启程了。
眼微微合上。看着头顶的苍穹。神色素净。
玄女宫……
神王殿……
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你们好好享受这最后几日的平静吧。
风轻轻拂过面颊。带着一股凉凉的感觉。冲淡了围绕在她身侧的杀戮气息。食指磨蹭着手指上的纳戒。那颗血红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绝美的光。红得似血。
凌宇寒……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人的身影。邪肆、妖娆。却又深不可测。心刮起淡淡的涟漪。心潮微微乱了。神王殿神使……吗。
十二低声呢喃一句。眼眸中只片刻的恍惚。
就算他是什么神使又如何。
她只知道。他离开时。不是自愿的。
她只知道。她欠他太多的人情。
她只知道。他。她救定了。
五指在身侧紧握。清秀的小脸扬起一抹笃定的笑。一身傲骨风姿。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不行。
手腕猛地一翻。十二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箫。视线落在箫身上。眼眸有短暂的波动。眸光复杂。
耳畔仿佛有一首好听的曲子萦绕着。那是他吹奏给她听的唯一一首曲调。名字她不知。却极其悦耳动听。
下一次。问问他这首曲子的名字吧。十二垂下头。轻轻喃喃道。
风呼的刮起她墨黑的耳发。一缕缕青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耳边。突然浮现了凌宇寒低沉带笑的嗓音。十二一愣。下意识转头。可看见的。唯有这满园的清冷与孤寂。唯有头顶上这冷冷清清的月光。以及呼啸而來的凉风相伴。
错觉吧。
她眉头轻轻一蹙。也不知怎的。忽然间看手中的玉箫格外不顺眼。将玉箫随手扔回纳戒。冷漠转身准备回房。
哼。定情信物。
谁和他有情了。
心底虽然这般反驳着。可她却怎会知。方才。看着玉箫时。她的眸光几多温柔。
二楼有两间客房的窗户是大开的。鹅黄色的月光下。隐隐可见两道人影孤单的立在窗户后面。都是一脸黯淡。视线皆落在那疾步离开后院的人儿身上。心潮复杂。
若是平时。她怎会发现不了有人偷窥。
想到方才她那不同寻常的神色。二人心头皆是一个咯吱。
眉头狠狠皱了起來。
她刚才在想谁。
这夜。夜不能眠。只可惜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为了明天的行程。头一次沒有修炼。和衣躺在床上。睡得分外香甜。怀里抱着个奶娃娃。神色恬静。在睡梦中。甚至隐隐带着淡淡的笑意。压根不知。有人为她辗转反侧。
第二天。鸡鸣声在天刚亮时。就打破了清晨难得的宁静。整座京师被浓郁的雾气笼罩着。白茫茫一片。只隐约可以看到。雾气中。时隐时现的高低楼房。街道冷清。少有人踪。整座皇城仿佛陷入了沉睡。
十二打着哈欠起床。小奶包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圆滚滚的身体滚到了棉被中。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來。几戳头发露在外边。被子往上鼓出一个包。可爱极了。
揉着酸疼的肩膀。打开房间的窗户。立即有一股冷气席面而來。硬生生将十二混沌的脑子给吹得清醒。洗漱后。十二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将行李放入纳戒中。单独用一个木箱子装了起來。再把半梦半醒状态的奶娃娃抱起。小心的换了个让它感觉舒服点的姿势。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楼时。她惊讶的发现云若寒和明夜早就起身了。正坐在桌边喝茶。
稳步过去。看着两人脸上的倦意。她眉头一蹙。漠然问道:昨晚沒歇好。
还行。云若寒微微一笑。你呢。睡得可好。
恩。十二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等到邱楼和云若水下楼。几人吃过早点。买了马匹准备出发。都是轻装前行。有行礼也被十二塞到了纳戒里。她发现。随身空间果然是个杀人越货。搬家旅行的好东西。
回戒子里。恩。看着还赖在她怀里打瞌睡的小奶包。十二柔声说道。
不要。奶娃娃双手死死抓住十二的衣襟。伦家要跟着妈妈骑马。
……十二额上青筋一跳。不行。
小奶包立马摆出幽怨的表情。什么话也沒说。可那控诉的目光却把邱楼和云若水这两个母性大发的女人给萌得不行。
如意。你就带上它吧。等到了地儿。再把它放回去。邱楼在一旁求情。小奶包识趣的朝她咧嘴一笑。那绚烂、纯真的笑容。叫她整颗心都给酥了。
也罢。十二微微一叹。利落的翻身上马。将小奶包放到自己身前。双手圈紧它。抓住缰绳。坐稳了。要是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
小奶包吸着手指。重重点头:嗯。
邱楼和云若水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笑意。四人紧随十二上马准备出发。马鞭在空中划下。
驾。。
马儿四蹄生风。策马奔腾。蹄声哒哒。震得脚下这地似乎也跟着震动起來。
从冷清的街道一路疾行抵达城门口。却见城门堵着一辆奢华的轿子。一群带刀近卫军整齐的站立在轿子两侧。与城门的守卫对持着。
吁。十二勒紧马缰。马儿嘶叫一声。停在了城门口。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的动静。好像有人在争吵。
如意。是睿王的人。邱楼眼尖。发现了近卫军里几个熟悉的面孔。骑马停到十二身侧。开口说道。
十二眼中冷光一闪。拍着马肚子缓慢行到轿旁。
贱人。放手。只见睿王稳坐在轿子内。厉声吼着一手抓住帘子。死不放手的小丫。
十二定眼一看。心头微微一惊。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与记忆里的佣兵完全不同。浑身只穿着一件满是污泥的黑色劲装。身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两袖好像被利刃割破。露出里面的皮肉。肌肤血肉模糊。头发凌乱。两颊浮肿。一双眼满是血丝。正拼命瞪着轿子内的睿王。似哀怨。似仇恨。还有深深的爱慕。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使被心爱的人伤到了极致。却依旧舍不掉。放不下。
庆幸的是现在时辰还早。若不然。恐怕玄武国的颜面今儿可就要丢在这儿了。
睿王一张脸阴沉得都快能拧出水來了。该死的。这个贱人。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道:还不快松手。你还要给本王丢脸到什么程度。你想要什么。钱吗。要多少。本王给你。他顿了顿。拿上钱。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听见沒有。说罢。睿王朝一旁的近卫军耳语一句。后者解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张水晶卡。递到小丫面前。
拿好它。然后。马上给本王滚。
小丫浑身一颤。脸上的泪簌簌的落下。只可惜。配着那张肿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脸。不仅沒有梨花带泪的美感。反而带着一股子狰狞。她拼命摇晃着头。看也不看近卫军手中的水晶卡。一双眼紧紧的盯着睿王。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才是她的视线所在。王爷。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想跟在王爷身边。就算一辈子为王爷做牛做马。我也甘愿。
她的人。她的心通通给了他。如果睿王不再要她。她要怎么活下去。
在失去了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后。她怎么可能活。
小丫一手揪住轿子的车帘。一手盖住脸。低声啜泣起來。王爷……我爱你啊……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十二漠然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么一大帮人围堵在城门口。将她前进的路都给堵完了。天知道他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哟。这大清早的。你们居然在这儿唱大戏啊。邱楼不阴不阳的开口。
小丫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了十二等人。浮肿的面颊立即扭曲成一团。一双充满恨意与愤怒的眼。死死的瞪着十二。
司马如意。她口中大喝一声。仿佛要将十二给生吞活刮掉。
睿王心头一惊。她居然來了。
该死。
居然又在这个女人面前丢脸。
男人强烈的自尊心。让睿王很是无错。他甚至不敢走出轿子。不敢去看外面的十二。只能咬牙怒视堵在轿子门口的小丫。胸前里。怒火汹汹焚烧着。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此刻怎会在她面前丢脸。
给本王滚。睿王低吼一声。一脚笔直的踹中小丫的腹部。
这一脚。凝聚了他十成的力道。直接踹中小丫的丹田。身体犹如断翅的蝴蝶。迅速的朝后飘去。然后重重砸到几米外的石板地上。咚地一声巨响。掀起尘土飞扬。
看起來还真痛。邱楼松开缰绳。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倒在尘埃中动也不动的小丫。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