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蝶魄这一手,打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俞九龄站在旁边,咳嗽一声:“祁姑娘,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我愣了一下,没曾想俞九龄来了这么一句,我略微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蝶魄的哭声很凄惨,是那种带着调调的感觉,哭声能渗入骨髓的感觉,特别难受,就好像心口被人攥着一样,难受的很。
“杀了我吧,小川你杀了我啊。”陈蝶魄的刀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在引诱我,引诱我去拿起那把刀子,将她杀了。
我心底的恨意,越来越浓,顺着陈蝶魄的手去触碰,与她双手相碰,陈蝶魄猛地松手,那道刀子落在我的手里。
一直有个声音在蛊惑我,杀了她,杀了她,这一切的事情就该了解了,没有人能从我的手里抢走沉砚。
那一刻攥着刀子的手,猛地收紧。
只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声,还有俞九龄上前的身影。才惊觉那把刀子已经入了她的皮肤,黑色的血顺着那把银色的刀子流下来。
俞九龄低声道:“你快走吧。”
“不。”我摇头,就如同钉在那儿似的,双腿灌了铅一样,我走不动,连迈开步子的勇气都没有。
我猛地转身,便看到站在那儿的沉砚,他一脸错愕,我满手是血,分不出来是我的,还是陈蝶魄的,他错愕的站在那儿,像是看着罪人一样看向我。
“沉砚……”我轻声喊了他,那声音轻的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犹如一枚针落地一样,只有轻微的声音,便看着沉砚跑了过来,一把搂住陈蝶魄倒下去的身影,我站在原地,莫名的难受,心掌着。
我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陈蝶魄说给我听的,可是眼见为实。他待她到底是不一样的,仅仅因为这张皮囊。
陈蝶魄说得对,沉砚终究是欠了婉倾的,他是人,不是丧失人性的存在。
可看到眼前这一幕,依旧对我的打击太强了,我哽咽地开口,却被俞九龄拉了一下,他轻声道:“走吧。”
“不行,沉砚他……”
“被蛊惑了的人,双眼被蒙蔽,你说什么他都听不到的。”俞九龄一把攥着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那一刻,沉砚眼眸之中的疏离特别明显,看得我愣在原地。
我几度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恨陈蝶魄,那种情仇的恨意,居然上升到了骨髓深处。
俞九龄说陈蝶魄那双眼睛,可以蛊惑人心,自然可以让我恨她,更恨她。
“可是为什么沉砚……”
“男人都是这样的,你何必自欺欺人,沉砚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男人,对婉倾愧疚也很正常。”
“正常吗?”我发现自己这会儿的情绪特别低落,身上的怒火逐渐烧起来,急于寻求一个发泄口。
俞九龄说我孤傲。不该有的执拗。
一路上俞九龄都是沉默,没有开口,他说情爱之事,他不甚了解,也说不清楚,这种事情只有当局者会迷,在他看来。沉砚心底没有婉倾,就这点足够。
俞九龄说我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搅沉砚,毕竟是个人心底都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们分开一段时间,才能看得清楚彼此。”
“可我跟他,相隔那么多年,前世今生,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祁姑娘看中的是沉砚的过往?”俞九龄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我内心的不安。我皱眉,没有接他这句话,我不可能抛弃过往跟一个人在一起。
尤其他的过往,还装着别的女人。
夜凉如水,俞九龄说我不如旁人豁达,就是深陷感情漩涡的人,也不知道他说得到底对不对。
我靠在沙发上。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陈蝶魄以死相逼,逼迫沉砚做出决断,这是她一早就设好的局。
那么俞九龄呢。
他几次要我先离开,可明知道我被陈蝶魄所控,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
咚咚咚
有人敲门,我刚想起身,想起俞桑说得,在这儿不管是谁敲门,入了夜,这扇门是不能被打开的。
“小川,求求你救救我。”是俞桑的声音,我忙站起身来,隔着那扇门,轻声道。
“你怎么了?”
门外传来痛苦的喘息声,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的手放在门把上,眼看着就要打开那扇门,忽而脑袋里又跳出画面,是俞桑早前跟我说过的。不管门外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开门。
“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俞桑,你说过,入夜之后不能开门。”
“可是这会儿,他们就要把我吃掉了,求求你。我不想经历这样的痛苦,祁小川,你还算我朋友吗?”
最后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声,我才稍稍松了口气,我没开门是正确的,俞桑不会这样吼人,就算再怎么气急败坏,也不至于会破口骂人。
门外正在经历着一场生死决斗,我听着那凄惨的声音,就好像看着俞桑在我面前慢慢死掉。
很久很久,门外再没了声音,我猛地怔住。
“俞桑?”
没有声音,死一般的沉寂。我靠在墙角,整个人都脱力,没有力气支撑下去,稍稍喘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完全湿润,冷汗一点点流下来。
一夜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在惊心动魄中,缓缓消失的温度,我只知道心跳漏了一般,我是怕极了,如果俞桑真的出事,我怕是不会原谅我自己。
等到太阳光照射进来之后,我猛地打开那扇门,门外什么都没有,昨夜那场激烈的斗争,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手心黏滋滋的,我倒在一旁,迎面碰上俞桑,她脸上带着笑容:“怎么了,川儿。一大早就坐在地上。”
“昨晚上,我听到你来敲门。”我轻声道,虚惊一场,可依旧觉得无比心寒。
俞桑松了口气:“亏得你没有开门,不然今天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了,我之前跟你说过,这里入夜之后。总是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可不应该啊,你们俞家是阴阳师世家。”
“是以前在这里死掉的那些人,怨念太深,所以……”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重演,对不对,他们在骗人,想要杀死更多的人。”
俞桑点头。她稍稍松了口气,说没想到我昨晚上去找了陈蝶魄,她都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是俞九龄跟你说的吗?”我轻声问道。
俞桑点头:“师父跟我说起你,外表看着坚强无比,可惜内心是个柔软的姑娘。他说你注定会吃亏,陈蝶魄很难解决,但是他有办法。”
用刀子杀不死陈蝶魄。所以昨天她才那么笃定地将刀子递给我,一来她很清楚我的性子,下不去手,二来就算将皮囊全部掀开,陈蝶魄也不会死。
只要她身体里那只蛊王还在,她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俞桑轻叹一声:“师父他不着急动手,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想要活抓那只蛊王。”
千年难得一见这么有生命力的蛊王,俞九龄说陈蝶魄跟荆家的关系微妙,跟婉倾的关系也很微妙,但是她身体里那只蛊王却是真的。
我就说俞九龄不可能无缘无故会帮我做事情,总是有他的选择。
“对了,我昨晚上见了陈蝶魄。”俞桑低声道,“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沉砚在她那儿,悉心照料她,我本不想跟你说,但师父说你们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嗯?”
“现在的沉砚,并非原本的他。”俞桑低声道,“陈蝶魄善于蛊惑人心。又抓着他内心脆弱的点,沉砚就算再厉害,也躲不开。所以,我想你知道,沉砚他不是这样的人。”
“谢谢你,俞桑。”我轻笑一声,俞桑眯着眸子。她摇头,说她也只是说一下自己的看法,真正做出选择的人是我。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跟沉砚,互相折磨对方。”俞桑轻声道。
“那你跟俞九龄呢,你们……打算就这样走下去?”
俞九龄对俞桑的关心,超出我的想象,甚至一举一动都牵挂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可是他很清楚,他跟俞桑注定是要站在对立面的,可是那又如何。
“我能怎么样,我逃不出他的掌心。”俞桑叹了口气。
“你爱他吗?”
我定定地看着俞桑,她站在那儿,却不说话。
忽而有人从楼下上来,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俞桑红着一张脸,俞九龄那探寻的眸色,意味颇深:“一大早就找到这里来,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呐。”
“俞桑怕我在这儿受欺负,特意来看一眼。”
“还怕我会动手伤祁姑娘?小桑,这些天倒是长进不少。”俞九龄眯着眸子,大有将人拆吞入腹的架势。
俞桑完全一支小白兔,没有反抗的余地。
“沉砚昨晚留在陈蝶魄的房里。”俞九龄盯着我看,在观察我的反应,我脸色微微变了,也没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被她蛊惑的沉砚,能坚守最后一丝防线,更为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