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左顺门事件以后,朱厚熜牢牢掌握住了朝政大全,从朱元璋时期开始强盛起来的文官集团,在这个年轻的帝王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庄严肃穆的宫殿内,朱厚熜屏退了身边伺候笔墨的太监宫女,只有一个穿着红白锦衣卫服装的男子。
朱厚熜面前的长案上展着一片地图,他用手地图上的一个点指到京城的位置。
“14年,从安陆到京城这段路,我走了14年。从仰人鼻息的藩王之子,到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的天之骄子,我走了14年。”朱厚熜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口气中带着感慨之意。
一旁的男子淡淡地说道:“已经比王爷料想的快了许多。”
朱厚熜无奈地笑道:“这算是夸奖吗?”
男子似乎还真的想了一会儿,答道:“要是王爷还在世,应该算是褒奖。”
朱厚熜合上地图。
男子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下那道圣旨,李正的打算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念及旧情,就放了他,要是痛恨他骗了你,就杀了他,灭他族,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朱厚熜眼中闪出精明的冷冽:“朝中各种势力复杂,虽然表面看起来我是坐在船上的掌舵之人,而实际上船下暗波汹涌。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船。李正既然能骗我这么久,对于李炎事件的处理,又是这么知进退,能忍,可见他是个人才,自古人才难得,他这样的人才我当然要物进其用。”
“可是有李炎事件在先,你就不怕他趁机对你不利?”
朱厚熜嘴角抹起一丝讥笑,随手拿起案头上一篇折子,“你看看这个就会明白,为什么他绝对不会对我不利。”
男子接过折子,打开,这是一篇关于江南治水和关于整治官吏私自圈地问题解决方案的折子,这两个问题都是现下朝上朝下讨论最为激烈的问题,这折子上的文章,文采斐然,字迹清晰,逻辑谨慎,关键是所列出的问题,直击红心,方法切实可行,实在可以说完全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再看落款正是现在的内阁首府,张熜。
男子不解道:“这和李正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朱厚熜笑道:“这篇文章虽然已经按照张熜平时写文章的笔法写了,但是以我对张熜的了解,他的文章绝对没有这样的气魄。文如其人,而会用这样的笔法写的人,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
“难道张熜和李正有勾结?”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忧虑的表情。
朱厚熜笑着摇摇头:“你虽然武功盖世无双,但是这人心人性之事,懂得就太少了。张熜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好官,虽然学识见闻上还比不上他的前任杨廷和,但是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而且还有一颗爱国爱民的心,而李正,则更有甚者,他一直想藏精露拙,但是骨子里又有一股正气,看不得百姓受苦,国家有难,而这被万人称赞的品格将会是他唯一的弱点。他以为找张熜,说服他用他的名义上奏就能掩人耳目,得到双赢的局面?他错了,在这场游戏中,赢的人,只能是我。”
一旁的男子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道:“游戏怎样随便你玩,我的目的只是遵循王爷的命令,帮你登上王位,帮你铲除危害,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个李正有威胁到你的那天,我会直接把他抹除。”
朱厚熜道:“有你在,我还真是放心的很。现在我倒是庆幸我父王选中了我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了。”
“王爷怎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朱厚熜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他喃喃道:“天气倒是又热了。”
——
将军府内。
离李炎去世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将军府中也只剩下王叔,李清,李正,李嫣四人,虽然李正封了官职,但是也没有将原来遣散的奴仆找回或是新招些人进府。
李嫣在李炎死讯传来的半个月中一直了无生趣。现下时间久了也好了些,恢复了几分原来的生气。告知李清是女子这个消息倒是帮了许多。这几日,天气暖了,她与李清在园子里讨论些女儿家的话题,也算是逍遥自在。
王叔看着园中的凉亭中的两道倩影,笑盈盈对身边的李正说道:“如今这府中没有下人进进出出,少了些规矩,反而省心了许多,看小姐的样子,现在大概也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李正道:“王叔,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说小姐少爷的话了,只管叫正儿,嫣儿,我们叫你身王叔就从来没有将你当下人看,只把你当长辈,我和嫣儿现在也没有多少亲人,你这么见外,我们就又失去了一个。”
王叔眼睛有些湿润,半响喊了声:“正儿。”
李正满意地眯着眼:“王叔有什么吩咐?”
王叔被他逗趣的样子弄乐了,道:“还有什么事?你柴房的柴劈完了没?就知道在这边偷懒,还不快去?”
李正苦着脸:“就这一会儿您就容不得了?我以后的日子可苦咯。”
王叔哈哈大笑。
听到男子的笑声,庭中的二人都寻声望去,就看见王叔和李正的身影隐在花丛中。
李嫣招手喊道:“哥哥!王叔!快到这里来凉快一下。”
李正和王叔见了,侧着身子绕过花丛,三两步就进了庭中。
李清已经换了女装,也是一身粉绿罗裙,简单的发饰上缀着的正是那日他送的翠玉鎏苏簪子。
李清见李正盯着自己头上看,忽的红了脸,只撇了头,阻了他的视线。
李嫣见到,笑着对李正说道:“我刚刚还问清姐姐这头上的翠玉簪子在哪里买的,好生漂亮,只是清姐姐怎么都不肯告诉我。”
李正点了一下她的头:“你个鬼丫头,这簪子是我送给你清姐姐的,你要是想要你就自己找个人送你。”
李嫣嚷道:“哥哥就知道欺负人,以前你什么都买给我的,现在有了清姐姐就不要我了。”
李正道:“你就知道嚷嚷,就你这个大嗓门,看你以后哪个人敢娶你过门,非把耳朵震聋了不可。”
李嫣嘟了个嘴,“我不仅嗓门大,我最近还和清姐姐学了武功,以后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教训他。”她横了李正一眼,“你也给我小心点。”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教训人呢,也就能在和妇人打架时能取巧点。”
“哥哥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比试还不是输给过清姐姐,手下败将还大言不惭。”
李清见他们两个就要吵起来了,连忙从头上取了簪子道:“嫣儿要是喜欢这个簪子,就送你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李正听了这话,脸色立刻一沉。
李嫣赶忙推开,看着哥哥的脸色道:“我就说着玩玩,这簪子还是清姐姐带着好看,我远没有那个风味。”
李清又说了些让李嫣手下的话,李嫣却说什么也不肯要了,李清这才讷讷地收回。
李正忽的站起来道:“王叔方才让我批得柴还没有劈完。”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走时那脸色阴沉地都可以下雨了。
李清诶了一声却没有叫住他,于是对着李嫣和王叔说道:“我去看看他,你们聊吧。”说完便轻步跟上。
李嫣看这形势,朝王叔吐了吐舌头,“王叔,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王叔轻叹了口气:“你啊……”
李嫣低声赌气道:“我怎么知道哥哥平时要不闷葫芦,要不就毒舌,现在想着终于有件事情可以拿住他,结果又是个玻璃心醋坛子,清姐姐还是不要嫁给他的好,不然以后有的受罪……”
王叔看着李嫣桃花般的小脸笑了:“你个小丫头,哪有这样帮外人数落你亲哥哥的?”
“哼!”李嫣气鼓鼓撇开脸,“不就是生气嘛,我也会。”
李正步子大,走的又快,李清走了好一阵子追上他,拍他肩的时候,气息也有些紊乱了。
“走那么快干嘛?”
李正继续走,过了会儿才回答道:“去劈柴。”
“府中就4个人,吃水做饭加洗澡也用不了多少木柴,现在那些也够用两日了,也不用急着劈,你休息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李正木木地顿了一会儿,只答道:“我喜欢。”
李清噗地一声笑了:“我听说人家的喜好千百样,有抚琴唱歌作诗看戏,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喜欢劈柴的,你的爱好也真算是奇特。”
李正气结,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对上李清的,双手扶着她的肩,道:“你是故意的。”
李清笑道:“什么故意不故意,我不明白你的话。”
“你还装傻,你明知道那簪子不是普通的,你还说什么不是名贵的,随随便便就送人……”
李清杏目微转:“那是别人吗?那可是你亲妹妹,而且你也从没和我说过那簪子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我就从来只把它当做普通的礼物……呜呜……”
下一秒,李清被忽的拉近,唇就撞上了李正的,正欲反抗却被他趁机而入,良久才被放开。
李正看着李清微肿的双唇,拿过李清手中的簪子,重新插到她的头上笑道:“现在你可知道,这个簪子蕴含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