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地一黑,如深潭没顶,她下意识屏息闭眼,即将砸在那泥潭上的时候,只觉得下方有风,还有什么一响,她循着本能凌空一翻身直直落下去,脚尖一点触底站稳,再睁眼时,眼前乌漆墨黑,一片虚无,不过,某人的白衣裳简直白得突破天际,就这样也显得扎眼。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机关,机关之中有一种叫做暗门。”缨清笑嘻嘻地松手合上了手下的机窍,一身白衣,依旧干净得令人发指,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好大一朵泥花可不是骗人的。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昏暗,红妖左右看看,发现这家伙还算厚道,卡点卡得很准,再四周看看,不错,别有洞天,嗯,真的又是个洞。南疆这边真是得天独厚的洞洞很多啊……
柒谙一副惊异神情,四处探看,看来是发现了新世界。
红妖越发觉得他这个大祭司当得甚窝囊,到底这里有多少事情是那群半入土的老家伙们瞒着他的。
“老衲不才,小小地算了一算,这里大概是没有什么凶险了,因为有位贵人伸手帮忙化解去了。”缨清嘿嘿一笑,这话说得意味不明,听得红妖眼睛一亮又一灭,他不会在这里,听说前两天刚刚把何相搞定,南骏也似乎动了回西北的心思,他大概还是要待在帝京那里掌控大局压阵的。
“炎寒,我的小徒弟呢?你们把他丢到哪里去了?”红妖细细看看,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原来是南宫炎寒。
“你觉得我们是会放手的吗?”岳曾离嗤笑一声。
“是在入口时,那怪物袭过来时,他就不见了。”廖燕有些担心,毕竟那还是个孩子。
“没事的,他鬼灵精得很。是他自己要走,那就没什么。”红妖揉揉眼睛,还是有些不舒服,“缨清,前面带路。”
“一辈子也是被你使唤的命啊……”缨清叹口气,转个身就走,显然是轻车熟路的态度。
红妖有点怀疑,当然这种怀疑在想到这个神棍在很久以前加上很久很久以前再加上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同样的表现的时候完全消失了。神棍就是神棍,难道你还要要求人家把自己是怎么算出来的告诉你吗,这可是饭碗的问题啊!
“红妖,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你。”缨清走在前面,负着手,很有些自在的形状。
“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低到了人心里去,上次听他这么说话还是那回她几乎要因重伤而死的时候,他这样轻轻的劝说来最后留她在人间。
后面人走得有些慢,柒谙这一段路程以来头一回离开红妖三尺以外,岳曾离正拉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贼兮兮的,廖燕很失了些血,乏力地走在最后。
“没什么,只是,我这一辈子可能真的就是被你使唤的命。”缨清轻轻的,极轻地一笑,清脆入耳,沁人心脾。
“无端作妖,你笑得像个假和尚。”红妖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事情。”
“老衲从来都是正经的。”缨清回头看她,眼里也带着晕染开来的笑意,“言之凿凿,奈何有人不信呐……”
红妖瞪他一眼,食指戳戳他臂膀,“带你的路吧,从多少年前开始你就应当知道自己不是我的菜了。”
“是啊是啊,名花有主,名花有主,动不得啊……”缨清重重叹了一口气,转头回去继续往前行。
九曲回环,荧光闪烁,丝绦累累,暗色微微。
红妖心里颠来覆去的想着刚刚那一段短短对话,无怪她多想,神棍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他本质上不是那么话痨的一个人,当然,在他所谓的同门师弟柒谙面前,神棍就显得话多了些,可是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有人的闷哼声回响,在洞壁之间回荡,可以想见是如何的痛苦才能造成的痛哼。
更要紧的是,这声音……红妖瞳孔一缩,“岳重云!”
殷红的影子倏地拔地而起,从缨清身边射出。
“阿弥陀佛。”缨清默默念句佛,转身迎着听到惊变冲过来的三人而去,一伸手,通通拦下来,“女施主有些私事要解决,我们这些闲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是谁?”柒谙有些不悦地试图绕过他的师兄的阻挡,却被人直接一手按住肩头。
“柒谙,不要太执着,你自己是可以算得出的。”缨清语气沉沉,不容置疑。
岳曾离拉着廖燕走开,他心里隐约猜到了,在古刹时神棍和那老僧曾经夜谈至天明,谈的可不止是要独门的解药的事情,还有一些更深的羁绊,藏在被他一直保护着的某人的命运深处躲不过摘不掉的蜕变和折磨,他要帮她躲过去,那就只有,有人愿意,有人能够……去替下她。
他能做的,不过是,照顾廖燕,尽医者的本分。廖燕眼有些花,知道此时就算冲过去也是帮不上忙的,不如就待在这里也好,默不作声地任由岳曾离牵着走开到一边去靠着墙壁省些力气。
红妖脑中一空,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有个声音,那是什么!
“汝命之安处,火之熄处……”
“……年夏,岸梛之间,厚土之下……层层浸染,以告世人……”
“这是宿命,躲不开逃不掉……”
“除非,除非有人愿意先靠近……”
“先……来寻到我。”
“你是谁!”红妖真气一断,重重摔了下来,衣衫凌乱,眼神血红,唇角压不住的一丝血延伸着,颜色深浓,“谁!是谁!”
她勉强地一手撑在地上支起身子,岳重云还在前面,她要去找他,这家伙忍痛的能耐连她都自愧不如,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他痛到出声。 WWW•t tkan•co
“摆脱不掉的……谁试图帮你摆脱,摆脱不掉的……”
红妖心间莫名一痛,脑袋也要爆炸,她无意识地痛叫一声。
岳曾离在后头远远听见那吼声,不免担忧,看缨清还算泰然的样子,大概是没什么的,只能皱着眉把自己紧紧贴在身后岩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