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这夜,沈流萤没有回君悦客栈,亦没有和长情同床共枕,而是和晏姝睡在了一块儿。
沈流萤与晏姝一块儿在床榻上靠坐着,怀里抱着抱着红豆,愈看愈觉得这东西好玩儿。
“红豆,听听这姑娘家的名儿,也就只有你娘亲才取得出来了。”沈流萤轻声浅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家伙的鼻头,家伙便伸伸脖子,皱皱脸,好一副嫌弃有人打扰他好梦的模样。
沈流萤瞅着他这模样,喜爱得忍不住低下头朝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嘤嘤嘤……”好眠被一而再地打扰,红豆以哭声表示不满。
“哎呀,红豆不高兴了?是姨姨吵着你睡觉了对不对?那姨姨不吵你了,好孩子乖乖睡。”沈流萤浅笑着轻晃胳膊,家伙这才又安静了下来,扁扁嘴,继续睡了去。
晏姝在旁瞧着,笑道:“流萤你把我儿子抱得这么牢实,我可担心你的那个大个儿来朝我儿子扔石子。”
晏姝可一直记得她就因为和沈流萤睡了一夜然后就被白糖糕扔石子。
“他要是敢,我就拿大石头砸他。”沈流萤道。
“噗……”晏姝笑出了声,“流萤你今夜不和大个儿同床共枕,他心里肯定一千一万个不意,他可是黏流萤你黏得那么紧。”
“那就让他自己搁旁边呆着不意,我可不管他。”沈流萤完,又对红豆道,“姨姨要在这儿陪着红豆和红豆娘亲,姨姨可还没能好好抱过红豆呢。”
“流萤……”晏姝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不舍地看着沈流萤,道,“明儿你与大个儿真的便要离开了吗?”
“嗯。”沈流萤微微点头,“见到姝好好的,孩子也好好地生了下来,封印的事情也解决了,疫病也根除了,我们自当要离开了。”
关于相思情树与温凉公子的事情,以及自己与长情来西原县的真正目的,沈流萤已全都告诉了晏姝,包括在天阙山和上古封印的事情,仅仅除了长情乃妖帝后人的身份之外。
晏姝听得紧张激动又震惊,但至始至终,她除了担心以及关心沈流萤之外,她从未表露过对妖类的异样看法或是嫌恶,仅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既然事情全都解决了,晚几天走也不迟,定着急在明日离开吗?”晏姝很是不舍。
“我也想留下多陪姝和红豆一些时候,只是——”沈流萤心中也有不舍,“呆货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他没有办法恢复人貌,而这个人世不容妖,我必须与他前往云梦山,借云梦山的灵气让他恢复人貌,不然我担心他这副模样被外人看到遭来不必要的伤害。”
她不舍得她的呆货受伤害。
“我知道了。”晏姝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大个儿那么好,一定不能让坏人把他给害了,所以流萤你陪他去吧,我相信以流萤如今的能力,能保护他的。”
晏姝完,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沈流萤。
晏姝最后的话却是令沈流萤微微怔住,使得沈流萤定定看着她,有些迟疑地问她道:“姝你……”
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晏姝却像知道沈流萤想问什么似的,只见她冲沈流萤笑了笑,才不紧不慢道:“流萤已经不是和我一同长大的那个流萤了,我感觉得出来的。”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晏姝。
晏姝面色没有任何质问或是疏离之色,反是伸出手挽住沈流萤的胳膊,笑得更开朗,道:“不过,我像喜欢原来的流萤一样喜欢现在的流萤,一直一直,不会改变。”
若是没有流萤,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刻的晏姝。
所以,不管她是谁,都是她晏姝的挚友,永远不变。
沈流萤面上的怔愣渐渐化成了安然舒心的微笑。
朋友,真好。
一会儿后,沈流萤问晏姝道:“姝可要回京?若是回的话,我让呆货让人把你们母子接到沈府去住,届时我也好与你们母子有个照应,如何?”
晏姝微微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回去。”
就算流萤家的沈府不会有人嫌弃她,相反会待她很好,可那儿始终不是她的家。
“也罢,随你,不管住在哪儿,只要你开心舒心就好。”沈流萤没有执意让晏姝回京城去,只是关心她道,“不过这回可不要不敢给我捎信了啊,要是想我了或是需要我帮忙什么的,只管给我捎信,知道了没有?”
晏姝像个听话的妹妹,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流萤阿姊放心!”
沈流萤抽出手,又捏了捏晏姝微胖的脸颊。
京城来信的事情,还是让卫风那货自己与姝吧,至于他带不带得走姝母子,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让姝原谅他信任他了。
屋外,月色姣好。
卫风坐在晏姝这屋的屋顶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子,正对月饮了一口。
长情就坐在他身侧,手里亦是拎着一只酒坛子,不紧不慢地喝着。
只听卫风鄙夷地哼哼声道:“今夜不抱着你那凶巴巴的媳妇儿睡觉啦?”
“被那不是你女人的女人和不是你儿子的儿子抢了,我也就只能来和你这么个孤家寡人喝酒了。”长情慢悠悠道。
长情话音才落,卫风便和他打了起来。
打到一半,只听下边院子里的卫子衿道:“爷,莫爷,两位夫人了,二位爷要是再在院子里大家吵嚷的话,就立刻滚出去。”
卫子衿话才完,卫风与长情便老老实实地坐回到屋顶上来,不能动手动脚,那就用眼神。
卫风这会儿死死瞪着长情,长情满不在乎,无动于衷,“只管瞪,不把眼珠子瞪出来不作数。”
“那我还偏不如你的意了!”卫风用力哼了一声。
夜很静。
下边屋子里的女人已睡了去。
这才听得长情淡淡道:“京城来信周北有新动静?”
“嗯。”卫风微微颔首。
“明日便回?”
“嗯。”卫风昂头又喝了一口酒,却发现酒坛里没有酒了,正转头看向长情,长情已将手中的酒坛朝他抛了过来。
卫风接过酒坛,笑着昂头灌了自己满当当一口。
“我明日也启程前往云梦山。”长情道。
“咳咳咳咳——”长情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卫风被大口的酒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馍馍你要去云梦山见臭老头儿!?”卫风很激动。
“嗯。”长情很冷静。
“你疯了?”卫风紧拧眉心,“如今的云梦山和臭老头儿,你觉得还像从前一样你去就去见就见?很有可能你上了山便再也下不来了,你懂不懂!?”
“我懂。”长情依旧很平静,“但师父终究是养我教我到大的师父,我始终要去见他的。”
“你是始终要去见他,但却不是这种时候。”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你看看你现在,封印崩毁,人形难成,就你身上的妖气,你觉得云梦山上的那些道士会放过你?就算老头儿不舍得拿你怎样,可面对那么多同门,你要老头儿怎么办?”
“而且,如今你已破了这西南之谷的封印,老头儿只怕根本不在北云梦上边那破烂木屋呆而是要呆在南云梦了,南云梦是什么地方,你在清楚不过,你还执意要去?”
“我要去。”长情根本就不听劝。
他必须去见师父,不是为了恢复人貌,只是为了师父教养他二十年的恩德。
他已经做了并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与师门对立,他不想成为师父门下大逆不道的徒儿,他不能让师父无颜面对师门先祖,他要做的事情,是求师父将他逐出师门。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真的与望云观对上,师父也无需在他这个逆徒与望云观之间为难。
“馍馍你胡闹!”卫风似生气了,整个人阴测测的感觉。
“阿风,你知道我心中所想。”长情淡淡道,平静模样与卫风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我不知道!”卫风气道,“我也不想知道!”
长情却不管卫风气还是不气,只冷静道:“我不能让师父因我而背上骂名。”
“那你就不怕师父清理门户!?”卫风怒不择言。
谁知长情还是不改主意,“若师父当真要清理门户,我受着便是。”
“馍馍你这个固执己见的完蛋玩意儿!”卫风抡起拳头,作势就要往长情面门上揍。
长情不闪不躲,甚至连眼睛眨都不眨。
卫风的拳头却在只差一分就要揍到长情面门上的时候霍地停住了,而后只见他愤愤收回手,同时听得他咬牙切齿道:“你就是知道我不舍得打你!”
“就像你知道老头儿根本就不会舍得伤你一样!”舍不得伤他,又怎会舍得清理门户。
长情不做声。
因为卫风的的确是事实。
只听卫风终是无奈道:“你若真想见老头儿,我替你去将他拖下山来就是,云梦山你就别去了,别没事去找事儿。”
“阿风你没有阻拦得了我解开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你又当如何面对师父?”长情反问卫风道。
“谁我来了就一定要阻拦得了?”卫风无所谓地耸耸肩,“况且我都已经把命搭进去了还是没能阻拦得了你,那我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封印破了还让我把你干掉吧?想也知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没事干然后伤害我的馍馍。”
“不过话回来,馍馍你这突然想去云梦山送死的想法到底怎么来的,是不是你那媳妇儿的主意!?”卫风死死盯着长情,问。
“萤儿仅是想让我能恢复人貌而已。”
“我看她就是没搞清楚状况!”卫风又恼了,“不行,我必须抓她来骂她一顿!谁没事干就想着怎么让自己变寡妇的!”
谁知长情按着他的肩,让他根本就站不起身,只听长情道:“阿风你这会儿要是敢打扰萤儿好梦,我绝对先揍你一顿。”
“你个死馍馍!我可是为你好!”卫风不服。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萤儿也是想着为我好,她不过是不知道云梦山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而已。”
“她不知道,那你自己不清楚?你既清楚,那你还答应她去云梦山干什么!?”
“萤儿有暂控我身上妖气之法,只要不让观中人发现我的行踪便行。”
“暂控妖气之法?”卫风眼角抽抽,“这就是……我刚刚那么多,全都是白了!?你个死馍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可没问我。”
“我没问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啊!?”
“你可没给我插话的机会。”
“、馍、馍——!”卫风恼得快将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长情随他嚷嚷,仅是从他手里拿过酒坛昂头来喝酒而已。
卫风很想揍长情一顿,但始终不舍。
沈流萤耳力不错,她可是听得清楚屋顶上卫风的嚷嚷声,她这会儿心下哼声。
哼,拿她沈流萤是会拿自己的大宝贝当实验品的人?她当然知道而今以那呆货的情况不宜上云梦山,她可是有她的办法!
*
天亮了。
沈流萤睡得很满足,晏姝也睡得很满足,若非红豆饿了哇哇哭的话,只怕她们两人都还在梦乡中。
长情与卫风则是呆着屋外喝了一整夜的酒,半夜里的时候许辞还来走过一遭,劝他们二人早些休息,谁知非但没劝成功,反是被卫风扯过来喝酒,一喝便喝到醉倒,最后还只能由卫子衿将他扶回屋去睡,卫风则是嫌弃他酒量太差,太不像男人。
天亮的时候,卫风回君悦客栈洗漱了一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同时让卫子衿收拾好马车,而后乘着马车又到了许宅来。
卫风重新来到许宅后,长情便揽着沈流萤离开,沈流萤离开前不忘凶煞煞地瞪卫风一眼,警告他道:“卫风,你要是敢欺负姝,我跟你没完!”
“哎哟馍馍媳妇儿,我还敢欺负她?她没哭给我看就好了。”卫风边边朝沈流萤与长情摆摆手,“去去去,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去,待会儿东郊见。”
沈流萤与长情离开后朝长情身上嗅了又嗅,瞪他道:“喝了一夜的酒?”
“还好。”长情道。
“一身的酒气,熏死个人了,赶紧回客栈洗洗去,否则不准你靠近我。”沈流萤很嫌弃。
“是,听萤儿的。”不能靠近他的萤儿,那可不行。
“卫风待会儿也要走?”沈流萤又问。
“嗯。”长情微微点头。
“那姝怎么办?”沈流萤微微拧起了眉。
长情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吻上了沈流萤的眉心,道:“别人两口的事情,萤儿就莫太操心了,他们自会有他们的解决办法。”
“哼,还不是你师兄太贱,我担心姝受委屈。”沈流萤扯扯长情的脸。
“他如今可不敢。”那晏姝一哭,阿风便能心乱如麻了,而今再加上一个不点儿,就够他着急紧张的了,哪里还敢让她受委屈。
“对了呆货,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沈流萤突然仰起脸,在长情的薄唇上啄了一口,笑盈盈的。
“何事?”
“就是我已经把我们的闺女许配给了红豆,我和姝好了的。”沈流萤边边抬手环上长情的脖子,盯着他遮挡在帽檐下的眼睛,凑近,将鼻尖抵到了他的鼻尖上,“我可只是告诉你一声,可没有问你意见啊,你要是不同意,那也没用。”
“都听萤儿的。”长情顺势微微侧头,吻上了沈流萤近在毫厘的樱唇,这可是**裸的勾引,他可忍不住不一亲芳泽。
书肆的阿松和阿六这会儿正要出门,谁知一大早上便看到有人在他们许宅大门后边亲热,尤其还是一位身材窈窕肤白貌美的少妇,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同时还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长情却是将沈流萤拦腰一揽,带着她飞也一般地离开了阿松和阿六的视线。
只听他们还回不过神,阿松讷讷道:“日后我的媳妇儿要是也有这么**……”
“想多了吧你。”阿六一掌拍到了阿松脑瓜上,打断了他的幻想,“走了,干活去,你能娶到媳妇儿再。”
晏姝屋前,卫风踟蹰了老半晌都不敢进去,翠从屋里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了,卫风还杵在屋外。
直到翠最后端着晏姝用过早饭的空碟碗离开了没有再过来后,卫风才心翼翼地伸手去推门。
卫风推开屋门时,晏姝正坐在床榻上给红豆喂奶,因为前边红豆睡醒时似是吃得不够饱,是以晏姝便又喂他一回。
卫风一眼瞧见的便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登时怔住,心跳得有些快。
晏姝则是赶紧扯下衣裳,面红耳赤,骂他道:“出去!”
卫风赶紧背过身去,慌忙道:“我绝对不是有意的!”
“我让你出去!”晏姝面红耳赤更甚。
“我这就出去!”卫风赶紧跨出门槛,不忘将屋门给阖上。
待得卫风出了屋,晏姝摸了摸自己红得发烫的脸,这才重新撩起衣裳来,将一直张嘴找食吃的红豆凑到自己胸前来。
屋外的卫风却是如何都冷静不下来,脑子浮现的都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以及面红耳赤的羞赧模样,就像一株诱人采撷的芍药,勾了卫风的魂。
卫风从不是沉溺美色之人,且晏姝也算不得美人,顶多只能算是清丽而已,更甚的是因为怀了身子整个人都发了胖,尤其是那张俏丽的脸,圆圆润润的,离美人的程度就更远了,可——
为何方才瞧着她,心跳得却那么厉害?甚至有一股子冲动想要扑上去吃她一口?
卫风赶紧抬手来按住自己的眉心,用力揉着,不行不行,他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否则若是让那个黄毛丫头知道的话,更不会想着搭理他了。
卫风又在屋外杵了许久许久,久到他觉得可以了,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掩闭的门扉,轻声唤屋里的晏姝道:“黄毛丫头?你奶完孩子没有?”
晏姝看着怀里吃饱喝足正满足睡着的红豆,对屋外卫风的话充耳不闻。
卫风默了默,又问道:“我想看看孩子,成不成?”
其实卫风想的是“我想看看你和孩子”,可担心晏姝抗拒,他就只好把话省去了些。
晏姝依旧未理会他,只是给红豆哼着柔柔软软的歌儿,就像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给他哼的歌儿一样。
卫风本还想再敲敲门,终是作罢。
他知道晏姝没有又睡觉,他知道她是不想理他不想见他而已。
既是如此,就算他把手指敲断了,也不会见得到她和孩子。
是以卫风将手垂了下来,就这么对着掩闭的屋门站着,不气不恼,反是难得地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那我便在屋外与你吧,你当听得到的。”
“我要回京了。”
晏姝给红豆哼的歌儿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屋门外的卫风根本听不到。
所以卫风并不知晓,在他出这句话的时候,晏姝的歌声戛然而止。
甚至,她抱着红豆的手蓦地抖了一抖。
可她还是坐在床榻上没有动,她甚至连眼睑都未抬,依旧只看着自己怀里的不点儿而已,仿佛她的世界只有这么一个不点儿似的。
随后,她又继续轻轻哼起了歌儿,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屋内的毫无动静让卫风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失落?还是难过?
不清。
只听他又道:“周北那儿有状况,我需回京处理,否则那些老家伙们该冲到这儿来找我了。”
“你……”卫风又默了默,而后才又道,“你好好养身子,待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来看你和孩子。”
届时,京中一切事宜平定了,我接你回京,可好?
这一句话,卫风没有问。
抑或,他不敢问。
因为他知,就算他问了,晏姝的回答不是沉默便是拒绝,既是如此,问与不问又有何差别,不若待到京中一切都平定了,他再来问她,以他的十万分诚意,接她和孩子回京。
届时就算她不愿意,他便在此等到她点头答应为止。
如今即便他强行将她和孩子带回去,她只会更厌恶,况且他刚登基不过大半年时日,很多事情还未稳定,多的是不服他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暗箭,若将他们母子接回去,无异于是将他们母子置身于危险之中,远不如这偏远的西原县来得安宁。
卫风就这几句话,完了就不再有下一句。
屋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卫风像是在等待晏姝的回答,又像是他仅仅想要多陪他们母子多一会儿似的,他完话后在晏姝屋门外杵了许久许久,久到晏姝以为他早已经走了的时候,才又听得他轻声道:“我走了。”
卫风完,转身走了。
却又在走出几步之后微微顿下脚步,转回头来又看了屋子一眼,而后大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红豆在娘亲的怀抱里睡得很安然很香甜,却不知何时他娘亲的歌儿哼着哼着便停了下来。
在卫风离开后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的屋门被从里轻轻拉开了。
晏姝怀里抱着红豆,站在门槛后,看着已经没有一人人影的院,有些发怔。
她抱着红豆的手臂不禁然地微微收紧。
“嘤嘤嘤……”许是晏姝抱得太紧了让家伙很不舒服,使得这家伙嘤嘤出声。
“红豆乖,乖,娘亲在这儿呢,不哭不哭。”晏姝赶紧晃晃胳膊,低下头来哄红豆。
就在她哄着红豆的时候,她发现门槛外放着一样什么东西。
是一把头发!足足一尺长!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托着放在地上。
这是——
晏姝抱着红豆慢慢躬下身,将这一把头发以及帕子拿了起来。
这把头发里带着清淡的猪苓香,显然是才洗过为多久。
味道很淡很淡,但晏姝记得这个味道。
这是卫风头发上的味道。
晏姝忽然有些想落泪,却又生生的忍了回去,而后笑着将脸贴上红豆的脸。
以发为誓,决不食言。
此时,独自驾着马车离开的卫风揪着自己缺了一大截的一把头发,自言自语道:“黄毛丫头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我这回可没有不要他们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