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卫风打开秋容命人匆匆送来给他的信,只觉自己颞颥突突跳个不停。
馍馍这夫妻俩可真是……能不能不要尽令人操心!
有一个总让他操心的师兄还不够,如今这个师兄还带上一个媳妇儿让他一块儿操心!他真要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那个臭馍馍的。
卫风揉揉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他这手头事儿还没得开始忙呢,却要先处理臭馍馍的事情,那群老家伙们要是知道他才回来一天都没到又离开了这张龙椅,不得急得跳脚。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没了那个坏脾气的女人的话,馍馍可没法接受,会疯了也不定。
为了馍馍,他怎么着也得确保了他那个媳妇儿的安全。
唉!这世上去哪儿找像他这么好的师弟!
不行,等找着馍馍了,必须让馍馍好好补偿他!
绝对要馍馍补偿他!
墨黑的夜色中,才回宫不足一日的卫风点着夜色,离开了皇宫,只留了一封信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不用想,他也能知道那群老家伙天亮时候看到那封信时的反应。
*
妖类身上的妖气于两种形态间变化的一刹那间最甚,化做人形时,容貌上看来虽与人类别无二致,却难掩身上妖气,就算是力量强大的妖,就算隐藏得了妖气,也无法隐藏得了妖息,只要是妖,骨血里便会有妖息,这是如何也隐藏不了,不过诛妖道人若想发现隐藏了妖气的妖,那他的道行必须与此妖力量齐平或是在此妖力量之上,否则是无法发现其是妖而非人。
当然,也有天生怀着异能的人可能发现隐藏了妖气的妖,或是异于常人的视觉,又或是异于常人的嗅觉,等等。
而当妖类化作本形时,不管是力量强大的妖或是将将学会行走的妖,身上的妖气都会自行隐藏起,唯余妖息。
可,能从妖界通过封印罅隙活着来到人世的妖,却又有几个力量是弱的?若想发现他们身上的妖息,又有多少人做得到?
不过,也不排除那种运气好的,比如……快弱成渣渣的若源,要不是和力量强大的公主一起通过的封印罅隙,只怕他早就嗝屁在封印罅隙中了。
沈流萤坐在马车里,想着若源那个屁大点娃娃的模样,想到他都一千多岁了还能总是一副哭兮兮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麻雀也非常赞同沈流萤的看法,是以它点点头,非常认真道:“对!若源那颗一爪子就能踢歪的草药,要不是因为有公主一块儿,他肯定到不了人世来!不过……”
“他能在没有公主的庇护下在人世过了上百年,也算是他那颗弱草药有些本事了。”麻雀倒也不是将别人看得一无是处。
沈流萤却没有告诉它,这上百年来,那颗草药若源有九十多年的时间是在山间的泥土里过的,一言不合就钻土里躲着,不然就他那弱模样,哪里能在人心险恶的人世活这么久。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人世呆了上百年还对人世的一切知之甚少。
“倒是你,麻雀,你是不是也是弱得不行,所以才不敢变成人形的啊?”沈流萤伸出手指,逗弄此刻坐在桌上抱着一块糕饼的麻雀。
那糕饼和麻雀比起来,都已及它的身子大,它用喙啄糕饼的模样看起来好玩极了,使得沈流萤紧跟着又戳了它一下,竟是竟它戳得连带着糕饼一起翻倒在桌上。
沈流萤忍不住直笑。
麻雀生气地跳了起来,却不忘把它的糕饼抱起来,这才骂沈流萤道:“我正吃得好好的!你推我干什么!?”
沈流萤心下想,我才不是推你,我只是戳了戳你,我要是推你,你才岂止是歪倒而已?
不过沈流萤可没有将心里话出来,而是笑着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提醒一下你而已。”
“哼!”麻雀将脑袋别得老高,然后又骂沈流萤道,“我才不叫麻雀!我叫褐羽!”
“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
“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其实不都还是一样。
“这还差不多。”麻雀这才显得稍微满意,“刚刚你问我什么来着了?我刚刚吃着呢,没听清你的问题。”
“……”可真是只单纯的麻雀,连自己吃着东西忘了听别人话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也得这么不在意。
沈流萤便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道:“我是问你为何不变成人形,是不是弱得不行?”
所以不敢变成人形,怕隐藏不了妖气而被人扒光了毛放到火上烤着吃了。
“你才弱得不行!”麻雀跳了起来,踢踢腿又用翅膀叉腰,一边愤愤道,“看我的身姿,多英俊,看我的动作,多矫健!我可是——”
“很强的!”到最后,麻雀叉着腰,昂首挺胸。
“噗……”沈流萤却十分不给面子地当即笑出了声,笑得合不拢嘴。
“你笑什么!”麻雀不意了,“我,我真的很强的!”
“真的?”沈流萤挑挑眉,一副“我怎么不太相信”的模样。
麻雀这会儿将叉着腰身的翅膀放了下来,声道:“好吧,我也不是很强,我就是嗅觉和感觉强。”
“不过我才不是因为胆才没有变成人形的!”麻雀这会儿声声铿锵,“是临通过封印裂缝前,将军叮嘱过,若非必要情况,绝不可在人前变换形态。”
是担心自己部下变换形态时身上的妖气及妖息引来麻烦吧,沈流萤心想道,倒是个在乎部下的好将军。
能让这只单纯的麻雀这么崇敬的将军,定是个好将军吧。
“麻雀呀……”
“都了我叫褐羽!”
“一时又忘了,褐羽呀,愈听你你们将军,我就愈想见识一下你们将军。”沈流萤笑盈盈的,爹的情敌,嘿嘿嘿,她真的很想见一见,虽然爹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个情敌。
“我不是了吗,你会见到我们将军的。”麻雀道,然后问沈流萤,“对了沈流萤,你的车夫可信吗?这样听着咱俩话,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想杀我灭口吧?”
人类的心,太阴毒,将军和教书先生都了,面对人类,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沈流萤呢……是个好人,就不用防着了。
“放心吧,他对我相公忠心耿耿,不会伤害你的。”沈流萤完,扬了扬声,问外边赶车的秋容道,“你是不是,秋容?”
“是。”秋容回答得毫不犹豫,他秋容穷极一生都会侍奉在爷左右,绝无二心!
至于爷是人还是妖,他不在乎,纵使天下都与爷为敌,他也会站在爷这一侧,为爷而战!
爷疼着夫人,他自也要护着夫人,夫人的话就等于爷的话,他绝不违抗。
不过——
“夫人啊,那只麻雀瞧着特好玩儿啊,能不能让秋容也玩玩啊?”秋容笑呵呵问沈流萤道。
麻雀气得不行,“我叫褐羽!不叫麻雀!还有,我不是让你玩儿的!”
麻雀气鼓鼓地完,重新坐下身,抱着它的糕饼来吃。
沈流萤看着它这可爱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她的呆萌傻面瘫,想到她的白糖糕,想到白糖糕坐在桌上吃东西的模样也是这么可爱。
不,是比这还可爱。
毛茸茸的,呆呆傻傻的,抱着更是舒服极了。
她的呆货,她的白糖糕,究竟在哪儿?
“褐羽,你确定沿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我相公么?”这个问题,沈流萤已经不是第一次问麻雀,现下又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麻雀没有烦她,反是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沈流萤,道:“你是真的真的很在乎你相公。”
沈流萤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但,无声却胜有声,因为很多很多事情,在嘴上的并不就代表心里想的。
她很喜欢她的呆货,她很在乎他,这些,根本就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类会在乎我们妖。”麻雀又道,语气幽幽沉沉,却不打算听沈流萤什么,而是忽又爽朗道,“你相公的味道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的,我的嗅觉和感觉不会出错的,放心吧,我会带你找到你相公的,因为我也很想见到他。”
“秋容。”沈流萤伸出手,撩开了车帘,看着外边黑漆漆的夜色,问道,“这条路是往哪个方向的路?”
“往北。”秋容回道,“这是北城门外的官道,往北而去。”
“北……”沈流萤轻轻一眨眼,“北边有什么……比较厉害点的地方?”
只听秋容压低音量道:“北溪郡,原四爷的封地,北刹楼第一楼就在那儿。”
沈流萤又眨眨眼,一脸听到八卦的兴奋模样,原来北刹楼第一楼在北溪郡,有卫风这么个王爷来罩着,当然好办事了,而且不易为人所知。
不过北刹楼不可能抓那个呆货,就算是造反,也得打得过呆货才行,除了他们这些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人之外,这世上可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江湖中人想要在呆货没有变成白糖糕的情况下打败他,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北刹楼,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地方没有?”沈流萤又问。
“云梦山。”秋容道,“望云观。”
*
夜色漆黑,如浓墨一般,浓稠得化不开。
“戾——”突然一声尖锐的戾叫声划破夜色中的静寂,一道黑影如箭一般从墨黑的苍穹中俯冲而下!
是一只鹰!
眼见这只鹰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就快要撞到地面上时忽有折往上,在半空中斛旋了一圈后,最后落到了一名男子的肩上。
碎石,荒山,没有一株树,更没有一棵荒草,不可能有人迹,可偏偏,这名男子就站在这不可能有人迹的荒山断崖边上,断崖如斧劈一般,笔直陡峭,直插云霄,让人望而生畏。
只要这男子再往前半步,他就会坠入这万丈悬崖,可他却像没有看到脚下的万丈悬崖似的,如站在自己屋廊下一般站在这断崖边上。
只见他着一身黑色的异族衣裳,衣裳长至脚踝,却没有召南人的广袖,甚至连衣袖都没有,衣襟叉至腰身,胸膛袒露,若是稍有月色,便能瞧得清他结实健劲的臂膀及胸膛,腰上一条扭绳腰带,腰带上系着三种颜色的绳带编成的流苏,他脖子上坠挂着这一块形状如鹰的玉石,他袒露的左边胳膊上画着一个古老的纹饰,从肩膀往下,布满他整个左上臂,他的双耳上还各坠着一只非银非铁的圈环,环上各缀着三根黑羽,兼一头黑如夜色的长发,仿佛他整个人都融进了这浓墨般的夜色之中。
但,他的眼眸,却是琥珀色!如苍鹰之眼般的颜色,眼神更如苍鹰般锋锐!
他就像一只鹰,一只骁勇的苍鹰!
他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未转上一下,只是问停在自己肩头的鹰隼道:“可寻到褐羽传出来的讯息了?”
声如风过松涛,浑沉有力!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