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潭水受林隐震动,飞溅数丈,而后洋洋洒洒落下,几滴潭水飘落到胡灵儿的身上,顿时让她一阵哆嗦。
幽泉之水,通往九幽,水质奇寒无比,倘若凡人沾上几滴,登时冻成冰雕,神仙难救,便是胡灵儿沾上潭水之处,也被冻出青紫之色。
也只有幽泉之水,方可扑灭林隐体内的炽热地火。
“腾”的一声,林隐上得岸来,却脸色一红,原来他已发觉自己全身**,无物遮身。
胡智见林隐已无大碍,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智,我可能要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回去给那些小家伙说,他们需要闭关半月,知道吗?”
胡智应道:“是,前辈。”说完,飞身而去。
幽泉洞内,除了闭洞未出的那人外,只剩林隐跟胡灵儿两人。其时林隐赤身,不好意思面对胡灵儿,只得侧过身子。胡灵儿本也羞涩,但见林隐如此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胡灵儿想到洞内还有前辈高人,林隐赤身裸体很是不雅,也不欲捉弄他,强忍心中羞涩,走过去将衣物递给他。
这是第二次看见林隐的全身,胡灵儿也面红耳赤,娇羞不已,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正在两人尴尬的时候,紧闭的洞门突然打开,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两个小家伙,进来吧。”
林隐跟胡灵儿对望一眼,心中都有询问之意,不过既已来到此处,进去又何妨?
林隐点了点头,穿戴好衣物,与胡灵儿双手相牵,朝洞内走去。
进洞之后,走过一段长长的狭路,来到一个空旷的石室。
石室内光华闪烁,亮如白昼,抬头看时,却见洞顶之上,数十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发出柔和明亮的光彩,照亮了整个石室。
石室内连着三间石室,最左边的石室内,摆着一张石床,很明显这是那位前辈休息之所;中间的石室内,胡乱摆着一些兵刃,如锈迹斑斑的铁棍,长剑,还有断裂的大刀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有。
最右边的石室,里面有几个打坐用的蒲团,胡乱丢在地上,石壁正中刻着一个古体字,苍劲有力,矫若游龙,意蕴深远,却连胡灵儿也认不得。
较大的石室内,还有一条通道,曲曲折折,延伸而去,不知通往何方,林隐正想走进那条通道时,两道人影诡异的出现在石室之内。
准确的说,是一人一兽。
林隐见得那一人一兽,也不禁心中一跳。
所来其人,白发披散,拢于耳后,细眉润眼,粉嫩肌肤,看上去二八年华,却是个绝美的白发女子。
其兽,乃人面兽身,面上狰狞可怖,条条血色粗纹遍布脸颊,蔓延全身,隐约可见人类面孔,其身,块块精壮肌肉隆起,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的爆炸性能量,其爪,闪过幽幽青光,锋利无比。全身上下,片片鳞甲覆盖,坚硬无比,无物可伤。
然而,令林隐瞪圆双眼的是,一声沙哑的话语从“兽”的口中说出:“小伙子,你可叫林隐?”
“它”像是对林隐有极大的兴趣。
“是。前辈,你……”林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盯向白发女子。
白发女子看了看身边的“兽”,道:“林隐,‘它’是我的丈夫。”声音无比的虚弱。
“啊?”林隐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白发女子却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说道:“不用大惊小怪,‘它’其实是人,百分之百的人类。”
白发女子又深深看了一眼林隐,道:“今后你也会跟他一样,甚至更惨!”
“什么?”林隐心神巨震,恍若晴天霹雳,连带胡灵儿也难以置信。
那白发女子又想讲些什么,不料身体一软,倒在“兽”的身上。“兽”见到如此,赶紧扶白发女子在石凳上坐下,示意她不要再讲话。
待白发女子缓过劲来,“兽”才转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九没有骗你们,我以前的确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就变成了这样。”
林隐震惊于白发女子所说的话,又得到“兽”确认,心中已信九分。
胡灵儿毕竟想得周全,道:“那她为何说林隐也会跟你一样,变得不人不……”
“变得不人不鬼是吗?”那人看了胡灵儿一眼,道:“因为他跟我经历了同样的事,所以,我的现在也就是他的将来。”
林隐听到他们对话,心中已然明了,道:“前辈的意思是,我跟你共同经历的事,便是将玄阴煞气吸纳入体吗?”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不错。”
林隐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心中反而似巨石落地,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等我报了父母之仇后,投身地火溶洞,化为灰烬则可,也不用永生受苦。”
男子冷笑一声,道:“那样,只怕你寻死未成,徒增痛苦。”
林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怒气,道:“前辈叫我到这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么?现在我已知晓,前辈若是无事,晚辈先行告辞!”
那男子脸上忽然浮起淡淡的微笑,狰狞的面容看上去竟也十分柔和。他轻声说道:“年轻人就是气盛,你可知道,小九为何如此虚弱吗?”
小九,应该是白发女子的称呼。
看到白发女子柔弱的样子,林隐心中的怒气,不知为何再也提不起来,他的心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他们肯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才会有相濡以沫的勇气。林隐感怀身受,一时陷入了沉思。
也不管林隐做何反应,男子继续说道:“无数岁月以来,全靠小九帮我压制体内煞气的侵蚀,让我还保留着清醒的神智和一丝人类的面容。否则,便是漫天神佛,也早被我屠尽,何来如今繁荣盛世?”
男子忽然情绪十分低落,道:“可惜,小九每日吸地火、幽泉之力,帮我压制煞气,早已道行尽毁,妖力消散,连头发都全白了……”说到伤心处,男子眼中竟滚出豆大的泪珠。
林隐听得深受感动,忽然又想到,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寻死都不成,那胡灵儿会不会也因为帮助自己压制体内的煞气,而变成红颜白发呢?
他转头看向胡灵儿,却发现胡灵儿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皆为彼此心酸感伤。
林隐忽然目光坚毅的转过头来,对那男子问道:“前辈,难道世上真的没有能毁灭我们的东西吗?”
男子叹息的摇摇头,道:“入魔后,肉体便永生不灭,便是神兵利器,也无法尽毁。”
林隐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又疑惑的问道:“前辈,我还记得我曾经被玄天镜所伤,几近死亡,那又是为何?”
男子讶异的道:“玄天镜终于被炼制出来了?”
这一问,却把一直未说话的胡灵儿惊了一跳,道:“前辈,玄天镜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兵,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男子听到胡灵儿的问话,双目望着洞顶,回忆道:“上古时代啊,我记得我跟小九躲进这里的时候,玄天镜尚未炼制成功呢……哎,山中无年月,世上已千年。”说着竟唏嘘不已。
林隐也震惊于男子的话,想不到他竟是活了无数岁月。
忽然林隐一惊,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也会跟前辈一样,永生不死?!”
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林隐突然觉得真是世事无常,方才他还在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便会老死,到时胡灵儿孤独终身。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有人告诉他,永恒不死的是他,孤独一世的也是他,这让他觉得十分滑稽。
林隐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目光却不经意瞟到白发女子身上,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那位……小九前辈,也是跟你一起躲进洞来的,或者说是,她也是上古时代的人物?”
男子点了点头,道:“是啊。”
“她……是人是妖?”林隐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言语冒犯了人家。
男子诧异的看了看林隐,道:“小九是妖,跟这小丫头一样,是狐妖。”
林隐忽然欣喜的道:“前辈你的意思是,狐妖也可以跟我们一样,永生不灭?”
男子诧异之色更盛,道:“只要能修炼成神,便可永恒不灭,无论是人是妖。”
林隐兴奋的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灵儿不能永生,独留我一人在世呢。”
男子长叹一声,道:“你难道想让她也像小九这样,跟着你生不如死,而且永生不死么?”
林隐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