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找吧!”周东飞一声令下,整个河东省的地下圈子动了,轰轰烈烈。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各个城市的大混子,全都带着骨干的小弟到了街上,逢店必进。仿佛是要变了天,令人惴惴不安。
而在最有可能查到的海阳市,更是车马奔腾。各个区县的大哥忙忙碌碌,一边排查自己辖内的服务场所,一边安排兄弟们铺天盖地的搜索。大街上,时不时看到一个个的混子手机打不停,相互通报着目前的情况。
一座座城市中的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以往嚣张跋扈的混子,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而这些混子也被严格约束,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是生非。找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找人。除了找人,其余任何乱子都不能发生。
心怡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周东飞抱臂凝望这个城市。他甚至能分辨出,下面不少疾速飞驰的车辆之中,坐着的是他手下的小弟,或者小弟的小弟。
疯狂了!当一个超级大枭真正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号召力,爆发出的能量堪称疯狂。
周东飞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可能会让上面感到一丝不安。但是,现在除了这样大面积、无目的的搜寻,他没有别的办法。凡是和他有关联的高层,都被回避了这件事,他找不到线索。
而贺双明一旦抵御不住上面的压力,哪怕只是交代一些心怡集团生意中的灰色事件,就足够周东飞喝一壶的。有些事情,可大可小。比如经营那浣溪沙洗浴中心,哪怕周东飞和梅姐再三禁止,但谁敢保证那么多家的洗浴中心中,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违规乃至违法的事情发生?
还有周东飞要求贺双明修改金融街规划的事情,这也是一个证据确凿的事情。周东飞没有海阳的任何官职,哪有资格要求一个市长擅自更改大规划?而且更改了之后,心怡集团还真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这样的“官商勾结”,报道出去就会被世人认为是“无法无天”,是“黑势力对高级官员的渗透”。
所以,周东飞不允许这件事出现最恶劣的结果。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上面”的一个朋友打来的。梅姐接了电话,脸色越发的阴沉。
她知道周东飞的“狗耳朵”,因而没有叙述电话的内容,而是问:“代理书记和代理市长从天而降,这算什么事情?如果仅仅是主持现有的工作,让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主持不就行了?看样子,上面是铁了心要拿下老陈和老贺啊。”
电话的内容,周东飞全听到了。他关心的不是来了两个官员,而是这两个官员的背景!
而这时候,老丈人李正峰的电话才来。周东飞捏着手机,瞳孔收缩。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任命,决定了之后才通知李正峰这个省委副书记兼省长。本来从中央直接委派就不合常理,这随后的步骤一步比一步不合常理。
“上面给海阳派来了两个领导,书记李开元,市长邵世芳。看来陈洪和贺双明两位同志是有问题的,你自己划清界限,不要自误。”李正峰只说了这么多,没有别的废话,一如既往。
这个李开元和邵世芳,是什么来头儿?周东飞让梅姐在上面问了问,更是一惊——全是部队里的军转干部,两个大校级别人物,相当于师长,来自于总后勤部。
“还真应了那首老歌,像雾像雨又像风。”经历了地下世界和政商两界打磨的梅姐,现在拥有了应用的老辣和沉稳,没有着急,只是轻轻那签字笔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想什么。最终,她轻声说,“所谓的问题,还都是经济问题。到时候就说是心怡集团的集体决策,无论是‘勾结’,还是背上‘行贿’的帽子,都由集团公司来顶着。”
“胡闹!”周东飞猛然转身,“你是法人代表!哪怕是公司行为,你也要承担责任。你不用管,什么事我担着,我能担下来。”
“你混蛋!”梅姐竟然发飙了,“你要是栽了,我们全栽。”
两人直盯盯的对视着,都知道对方是在为对方开脱,而让自己担责。最终,周东飞又转过身去,说,“还不到那一步,姐你别胡思乱想。你有个全国人大代表的身份,没有人能违背宪法直接以官方名义找你麻烦。要是什么时候要动你这个代表身份了,再考虑其他的问题。”
……
就在周东飞安排全省混子和各方势力全力查找的时候,陈洪和贺双明却在清河市的一家中等酒店里,被看守了一个严严实实。
清河同属河东省,与海阳毗邻,只是很短的一个距离。
但是对陈洪和贺双明而言,就是这样一个短短的距离,让他们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昨天,两人还是堂堂的书记、市长。或许在大人物眼中不算太高,但是在寻常百姓眼中绝对是高高在上。而现在一旦被双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遥不可及了。
双规,还不是定罪。但是,双规的结果,十之七八都会跌落。
特别是贺双明,他没有陈洪“干净”。在跟了周东飞之后,贺双明确实纤尘不染两袖清风。但是之前的那些老账,特别是在担任广电局局长的时候,确实不干净。那些往事,一直是他的污点,也是心病。
还好,纪委派来的这些人,始终只是盘查他市长任内的事情。
对面,一个面色冰冷的男性工作人员,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话的语调也很程序化,“贺双明同志,把你自身的问题都向组织交代清楚吧。我们要不是掌握了相关的东西,也不会直接双规你这样一个级别的干部。另外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市委书记陈洪同志也被双规了,就在隔着几间的房间里。我们有这么大的工作力度,你知道我们是不会无功而返的。”
贺双明双手抱着脑袋,一副即将崩溃的样子。但是,这个样子他已经足足摆了一整天了,却始终没有达到真正崩溃的那一步。负责调查的纪委人员也知道,这次遇到了一个高手。
贺双明终于开口了,这也是他被双规以来,调查过程中的第一次开口:“我是有问题,党性不强,觉悟不高,也不注重自身的修养和提高。有时候……还存在作风武断、批评同志粗暴的问题。对于平时的学习也抓得不够,自身的思想境界不够高。生活上要求自己不严格,有时候存在一些享乐主义的苗头……”
痛心疾首,却不疼不痒。
另一边,一个纪委工作人员正在做记录,一边写着一边皱眉头。而那个负责询问的,直接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够了!这就是你的态度?”
被对方这么一“吓”,贺双明当即又不开口了,回到了刚才那双手抱头的姿势。其中的一只手,还是当初被周东飞踩碎的。虽然后来整形了,但是骨头还是没法回复,至今都难以动用。所以,只有另一只手在轻轻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异常的憔悴。
但纪委办案人员却有点窝火了。一开始看到贺双明的这个姿势,还以为他马上要撑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了。可是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家伙还是这个老样子。凝重的程度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增加。仿佛一尊石头雕塑,一动不动。
“贺双明同志!”那负责审讯的办案人员把“同志”两个字着重加强了一下,说,“你身为市长正职,正厅级干部,级别不低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不会不懂吧!让你交代,敢于调查你,就说明你是有问题的。仔细想想,认真回答。”
贺双明依旧无动于衷。
老子不开口,神仙难下手。而一旦说出了一件事,后面就会如江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贺双明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那些貌似严重、实则不痛不痒的“交代”。
办案的几个人绝对事情不好整,回头去商量对策了。而根据规定,他的房间里始终有两个以上的办案人员“陪同”。
今天的审问结束,贺双明终于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这一天相当难熬。身体没有受到打击,但心理的摧残太重了。就是不知道,明天呢?后天呢?自己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周东飞。周东飞是他的靠山,那么此时会不会在外面营救自己呢?要是周东飞还在行动着,贺双明还有些盼头儿,自然能一直坚持下去。但是,就怕自己被当做一枚无用的棋子给抛弃了。到时候,连坦白从宽的机会都丧失了。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种想法很正常。
贺双明向一位办案人员要了一根烟,还遭到了冷冰冰的言语挤兑。但他终究没有免职,还是厅级干部。所以,对方最终还是满足了他这个小小的要求。
一边抽着烟,一边漫无目的地凝望着楼下。通过那几个标志性的建筑物,他已经看出这里是清河市。已经离开海阳了啊!树根离了故土,都会枯死,那么自己呢?
贺双明本以为自己洗心革面,再也不贪不占,终究会有一个完美的收官结局。到时候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休,携子抱孙,是何等的心安理得?甚至到死的时候,还能在遗体上覆盖着那张鲜红的国旗。
这一切,都是周东飞给他的,他感激。
而现在,周东飞在做什么?贺双明怕,真怕周东飞把自己抛出去作为弃子,舍车保帅。他知道,自己在周东飞那个层级的人物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物啊。